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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园依然 亲情依然——陪张学思夫人谢雪萍走进大帅府

 lixj1028 2022-09-21 发布于天津

赵杰(笔名聊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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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7年5月,张学文(左一)在谢雪萍的陪同下,到张学良旧部、时任辽宁省政协副主席卢广绩(中)家中拜访。

我初识谢老,是在纪念西安事变五十周年的日子里

  我不集邮,可珍藏着一件首日封。那雪般洁净的白地上,印着人民大会堂图案,左下角是第六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纪念戳,左上角贴着兔年纪念邮票。使人一看便知,这信是1987年寄自北京。我将她夹藏在《张学思将军》一书的扉页处,因为寄信人谢雪萍,就是张学良将军四弟张学思的夫人。

每当我看到这枚首日封,眼前便浮现出寄信人那慈祥的面容,还有那沉甸甸的情愫。

  我初识谢老,还是在纪念西安事变五十周年的日子里。那日,西安东门里金家巷五号张学良公馆,经过两年多整修,再现当日风采。在劈劈啪啪的鞭炮声里,我会同众人步入庭院。

我人生地不熟,正犹豫如何投步,不期遇见张学良将军的侄女张女士。不及寒暄,她便回身喊道:“四大妈,快来,这里有您的老乡!”没待我反应过来,一位老人已迈着稳健的步伐来到我的面前。她注视着我。我猛然醒悟:“谢老,您好!”自我介绍后,谢老开口说:“我读过你编写的文史资料,原来以为是老同志,想不到并不老。”谢老平易近人的风度,立时缩短了两代人之间的距离。交谈间,不时有人过来与她打招呼,谢老扯着我的衣襟说:“我们躲个清静,自己随便走走吧。”于是我们逆参观顺序而行。

  我们从张学良将军黄土地上的旧居,谈到黑土地上的故居,话题又转到张学思将军身上。从谢老口中得知,1945年张学思出任辽宁省主席和保安司令,一到沈阳林枫就劝他回大帅府去住。他连连摇头说:“我从家出走的时候就曾经发过誓,要永远离开那个封建的大帅府。”彭真说:“复土还乡,回家看看总是应该的吧!”张学思笑着回答:“我已经回到家了,东北的故土就是我的家,东北的人民就是我的亲人。”

  近在咫尺的大帅府,张学思不仅本人未曾涉足,谢雪萍也没有去过。直到1984年秋高云淡的季节,年逾花甲的谢雪萍,在阔别沈阳三十四年后,随同全国政协委员视察时,才第一次探访了张学思幼年生活的故居。此时,她的丈夫辞世已有十四年之久了。

  在张学良卧室外的会客厅休息闲聊时,我对张女士说:“谢老是广东人,你怎么说我是她的老乡?”张女士快言快语:“我四伯父是你的老乡,我四大妈也就是了嘛,这叫夫唱妻随。”语音一落笑语哄然。谢老也笑了,她目光里倏然闪过一缕悲情,让人心里沉甸甸的。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极想借此机会探询谢老,当第一次步入夫君决意弃离的大帅府家门时,她是何样的思绪与情肠?只是顾虑初次结识,怎好贸然提出这沉甸甸的话题呢。

  晚宴后,高耸的西安大厦前,我在水池前信步漫游时,不期又与谢老相遇,她笑着说:“这回我给你引见两位不掺假的老乡。”她指着身旁的一位老人:“张学良将军的堂弟张学文先生。”随后又介绍了他的夫人王文瑞。二位老人启口乡音,加之我与其子彤光夫妇早已相熟,所以尽管初次见面,也并不觉得陌生拘束。闻知张学文先生因受西安事变的株连,解甲经商,定居古巴,已有数十载未踏故土,我便诚挚相邀。他侃快地应允了。临分手时,我私下里又拜托谢老,早日促成此行。谢老笑眯着眼睛说:“我心里有数就是了。”

  当年在延安宝塔山下,初闻与自己热恋的张昉竟是张学良的四弟时,虽然她也曾惊讶得很,转念一想“我可不管他是谁的弟弟,我喜欢的是他本人,不是他的身份!”

  她不知他的身世,可他清楚她的经历。小广东,家境贫寒,刚省人事时,父亲暴病身亡;为生活所迫的母亲改嫁时,将她送给姨家抚养。初时,养父母视她为掌上明珠,她还入了学堂,敦厚的养父去世后,十四岁的她逃离心烦的养母,到车水马龙的广东纺织厂做童工,在灯红酒绿的香港美业纺织厂求活路。繁重劳动和工头打骂,唤醒了她对剥削的憎恨,还有争民主、争人权的成熟。

后来,经八路军广州办事处介绍,她奔赴了延安,转年在抗大入了党,那年她刚满十九岁。再后来她又成为新成立的女子大学的学生。就是在女子大学礼堂联合听课时,他与她结识了。她那秀丽而文静的脸庞,连同凄苦而辛酸的遭遇,一起深深埋进他的心底。张学思直言不讳地说:“谢雪萍是女工出身的共产党员,比什么小姐都好,合我的理想,我为有这样的伴侣感到骄傲和自豪。”黄土坡上的枣儿熟红的季节,他们在宝塔山的窑洞里,与另外几对一道举行了比枣儿还甜蜜的集体婚礼。张作霖家族里增加了一对背叛的新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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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7年5月,谢雪萍(右二)陪同张学文(左一)和夫人(左二)、儿子(左三),儿媳(右一)到元帅林后合影。

谢老,揣着他的记忆,走进帅府来了

  冰消了,雪化了,繁花吐蕊的时候,张学文先生和谢老,带着西安各自应允的许诺来了。同行的还有张先生的儿子彤光夫妇。第一站自然是大帅府。张学文先生为张作霖二兄长张作孚的次子。任黑山警察署长的张作孚遇害后,七岁的张学文便随同母亲被接入帅府生活,是叔叔张作霖将其抚养成人。少小离家老大回的张先生,对雕廊画栋的张氏帅府,记忆犹新。他指点着说:“西边那间是学思小时住处。”随之讲起童年的往事。他们怎样藏在门前的石狮后面,躲闪私塾先生的大铜烟袋锅,如何穿过月亮门,到后花园假山上捉迷藏……从垂花门到二进院落,从三进四合套院到小青楼,谢老紧随张先生的脚步,悉心辨识着熟悉而新鲜的往昔场景。

  故土之思,故园之恋,人之常情。尽管张学思讲过决定不回家的意思,今天,她来了。她记得他还讲过:“如果有朝一日,我的大哥能获得自由,重返故里,那时,我再陪大哥一道回家看看,那样更有意义。”他没有等到那更有意义的一天。

他如果健在的话,春风化暖的季节,也会像她一样,陪同堂兄重游故里的。他一定会向她讲一讲,后花园建成的除夕之夜,爆竹声声,笑语阵阵,旧帅府的空旷清冷;他如何懂事地关紧门窗,偎在母亲身边,听铁匠家的姑娘讲述,怎样在持枪媒人的规劝下,被抬进帅府成了四夫人;也一定会向她讲到,就是在这里,具有民主思想的家庭教师,给他起了张昉这个名字,希望他从新做起,追求光明;还有像她逃离广州一样的年岁里,如何从帅府后花园幽深曲径出走北平,而后再也没有回来。

这里的记忆,他说了,但不是在这里说的。倘若当年他和她结伴来到这里,他要说的也许更多,更多。今天,她揣着他的记忆,走进帅府来了。

租用张氏帅府的省图书馆负责人,在三进四合套院雕廊下,摆好了文房四宝,张学文先生不假思索一挥而就:“故园依然。”谢老也端端正正挥毫签署上自己的名字:“谢雪萍”。

望着笔酣墨饱的墨迹,我的心头也为之舒展,为之舒展的还有那情深意长的称呼。她称呼张学文为二哥,夫人王文瑞称她为弟妹,彤光夫妇叫她四婶。

故园依然,亲情亦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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租用张氏帅府的省图书馆负责人,在三进四合套院雕廊下,摆好了文房四宝,张学文先生不假思索一挥而就:“故园依然。”谢老也端端正正挥毫签署上自己的名字:“谢雪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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