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些天，我在网上看到一个视频： 在一个小女孩的生日会上，女孩姑姑不小心把放在凳子上拆开了的蛋糕坐扁了，然后，全家人便开始不断责骂、攻击姑姑，那场面全然无法让人联想到：他们是一家人。 这个视频瞬间把我拉回子我的童年生活： 家里不管是谁犯了错，哪怕只是小失误，都会被占理的其他成员七嘴八舌的指责，所有人都过得小心翼翼。 爷爷因买菜发现少找了零钱，被指责:“吊儿郎当，几十岁还这样！” 爸爸装的天线架被大风吹倒，被责备：“没点力气，能指望你干吗？” 妈妈洗衣服有祛不掉的油渍，被挑剔：“敷衍随便，有点靠谱吗！” 每个人似乎都在盯着其他人出错，各自身上也都绑着火药引，一点即燃。 在这样的氛围下，我从小就惧怕犯错，也触发了内心深处本能的自保机制：我开始学会撒谎。 1 直到现在，每次回忆过去，我都特别讨厌童年的自己，因为那时的自己太爱撒谎： 贪玩弄丢了鞋子，我跟爷爷奶奶说被河水冲走了； 上学弄丢了课本，我跟爸爸妈妈说老师没给我发； 周末作业没写完，我说明明写完了但找不到了； 诸如种种，只要每次犯错，我脑海里总浮现出平日长辈们因相互指责而变得面目狰狞的样子，我恐惧到不能呼吸，每次撒谎都祈祷自己能瞒天过海。 记得小时候没有饮水机，饮用开水都是大锅烧开了再装保温壶里。 十岁那年，我有次装开水时撒出了地上，得亏躲得敏捷没有烫伤身体。但回过神来，我预感自己会被骂：“盛开水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还能做什么！” 为了躲避责骂，我苦想着如何掩盖犯下的“滔天大罪”。 我把旁边正在煮粥的锅推翻盖过开水撒出来的地方，佯装成是家猫跳过绊倒一锅粥的“犯罪现场”。 果然，当大家发现煮好的粥流了一地时，我害怕的场面上演了： 爷爷愤怒地把家猫狠狠扔了出去，其他人则一边手忙脚乱地重新煮饭，一边对家猫各种恶恨恨的谩骂、甚至诅咒。 我没敢正眼去看猫咪痛苦的眼神，也顾不上嫁祸的愧疚，因为那时的我，已经被吓得浑身发抖，我也不是故意的啊，我也怕被最亲的亲人张牙舞爪地训斥啊…… 本是非常小的一件事，擦干水迹就好，没有任何损耗，但因往常的相互指责太让我害怕，为了不被挨骂，我最终还是做了更大的错事，并让猫咪背了锅。 没错，我特别讨厌当时的自己满口谎话，但我更心疼那时的自己，因为不被宽容、不被理解而整天活在胆战心惊之中。 我不想撒谎，可我更不想活在恐惧中。
2 小时候，我最期盼过年，并不是为了拿红包和各种好吃的，而是因为只有过年那会家里才会有难得的和谐气氛。 在那段欢乐喜庆的日子，每个人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因为即便不小心犯了错，这些错也都能被匹配到来年美好的愿景中。 就好比不小心打碎了碗碟，长辈们都会笑着说:“没事没事，'碎碎’平安，好意头！” 而在平时，哪怕只是打翻了碗，长辈们都会大声斥骂:“手断了吗？一碗饭都端不住，别吃了！” 是的，再小的失误，只要暴露在家庭里，都会得到最严厉的指摘，不可能得到微毫的接纳。 随着我慢慢长大、成家，这种一点小事就能惹人暴怒、相互批判指责的阴影并没有淡化，反而愈发深刻： 炒菜因为多放了盐，会假想被指责“炒菜都不会炒”而恐惧，只能把整盘菜偷偷倒掉； 充电时恰好插座老化短路，会假想被斥责“充个电都能把插座烧焦”而不安，只能拔了充电器就跑，假装不知道; 置办家用买漏了东西，会假想被责怪“买点东西都买不全”而忐忑，只能假装明明买回来了却找不到，连累大家跟我一起翻找; 明明都是小事，甚至有些不是人为的错。比如插座老化，即便我没有使用，下一个使用者插上去也同样会冒出火花。 可我还是会假想一系列令人窒息的高压场景，进一步做出得不偿失的“补救措施”。 而这一切，不可否认，跟我从小未能在家庭中得到足够的关爱和包容有直接关系。 甚至很多次午夜时分，我仍会梦到一大家子站在道德制高点，互相批判、指责、拉扯，然后被吓醒，久久不能再入睡。 因为害怕，所以我不断鼓励自己：试着走出来吧，走出来就好了。 可是，我要怎么才能走出来呢？  3 而今，我已为人妻、为人母，每当生活里碰到意外插曲，依然会下意识地想要去逃避。 有次我开车出去被钉子扎了，慌乱下我告诉先生说车胎在车库被别家皮孩子扎了，被先生发现我撒谎后，他责骂我:“为什么你总是会虚构一些没有的事情来撒谎？” 其实，我当时也不想撒谎，但撒谎好像成了一种下意识的反应。 而为了逃避当时的尴尬，我还是继续找理由据理力争，为此和先生冷战好几天。事后我知道自己做的不厚道，却也不知道如何去处理。 直到上周我出差回到家，着急忙慌地打开台式电脑看资料，却没想到电脑怎么也打不开，我瞬间就变得紧张，脑海不自觉就假想着自己被责骂“怎么电脑到你这就坏了”…… 熟悉的压迫感涌上心头，我不得不跟先生撒谎说:“我刚打开了文档，电脑怎么突然黑屏了？！” 我紧张地扮演着受害者，希望能“占理”一点，推掉自己的“责任”。 “今天通知要停电一天了，你刚回来怎么可能打开得了电脑？” 先生的回复让我不知所措，我一下子冲到卧室里抱头痛哭。先生被吓到，闻声跑进来抱着我说:“没事，很急用电脑吗？我们去网咖，网咖也可以处理文件，我陪你。” 那一，刻我终于破防，把心里的恐惧和压抑全盘托出。 先生握着我的手说: “不要太绷着自己，过去的事咱不提了。我们现在自己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哪个人不会犯错啊！相互理解就好，如果在自己家里都要武装，哪里还有可以依靠的肩头？” 先生的话像一股暖流，淌进我因长期紧绷而冰封的心。 原来，被人理解和宽容是这般舒服，我可以自然放松，再也不用如之前那样连坐着都要担心坐姿是否优雅、总是处在害怕出错的紧张中。 这种感觉真的太棒了！ 卸下了二十多年厚重的面具，那种压抑和窒息感也开始慢慢消退，这是我第一次用心去感受家的温暖和包容。 感谢我的先生，他让我知道一个家庭真正的温馨应该是允许犯错、充满理解的。 都说家是每个人最后的港湾，在家里，人们可以疗愈伤口，也可以抚平苦累，更重要的是，不必事事追求完美，可以做最真实的自己。 我很庆幸，如今我终于拥有了这样的一个家，而且我也相信，在未来的日子里，先生也一定会陪我慢慢找回我丢失已久的自信、真诚和勇气。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我生活在惊恐中，如今我行走在和煦的阳光下，这就是我不断治愈创伤、拥抱未来的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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