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对人生的影响极深,有些人在童年时期受了伤害,便要穷尽一生来治愈它,这是一种悲哀,”林老师声音轻柔和缓,像一缕清凉的风,徐徐吹进阿倩的心里,“孩子,这么多年,你受委屈了。”
阿倩鼻子一酸,刚擦干的眼眶几乎又要流下泪来。
十几年前,她受到了身体上的伤害,而在那之后的许多年里,她又以另外一种方式伤害了更多人的心。
她一直以为,所有人大概都要在心里把她骂个狗血淋头吧。
包括眼前这位方才第一次见面的林老师。
她以为林老师听了自己的故事以后,一定会像一位深谙世事的教授,先教育再纠正,同时心里责备她不该将自己受到的伤害加诸于别人身上。
可是没有。
林老师对她说,孩子,你受委屈了。
终于有人愿意在她的面前,真诚地对她说,你所遭受的一切,你所释放出去的负能量,是因为你的委屈。
一瞬间,阿倩仿佛看到了当年刚刚十一岁的自己,在被人道破心底的暗伤后,小小女孩儿哭得涕泪横流。
“阿倩,”林老师轻声说,“如果现在的你,遇到了当初即将受到侵害的自己,你会怎么做?”
“反抗,救她!”阿倩回答得异常清晰决断,“林老师,您不知道当年在那间小屋子里,我怕得要死,拼了命的喊救命,我多希望能有人可以听见我的呼救,闯进来赶走那个畜生。”
“可是没有,任凭我嗓子喊哑了,也没有一个人过来。”
“那么现在有了。”林老师忽然指向沙发角落里一只小小的抱枕说道,“当年的你还小,并没有保护自己的力量,你被高大你许多的哥哥威胁,钳制,你呼喊着救命,而现在,已经成年的你听到了这声呼救,去吧,用你的办法救下她。”
“我,我要冲进屋里,把那个畜生亲手赶走!”阿倩楞了一下,紧接着很快反应过来,她近乎疯狂地抓住那只小小的抱枕,紧紧护在怀里,“不,他是个成年男人,我自己去救不了人的,我要,我要报警,找周围的邻居,找很多人!救命,救命啊!”
“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阿倩身体蜷缩起来,小抱枕以一种即将窒息的姿态挤在她怀里。
沉溺于痛苦之中,她快呼吸不过来了。
如果当年的她遇到了现在的她,被这样结实地护着,那么现在……也许自己也已经结婚生子,幸福美满了。
再不用害怕恋爱,害怕抛弃,害怕无法只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也不会从潜意识里觉得自己是脏的,只有通过性,才能理所当然地获得对方的好。
阿倩身体猛地僵硬了一瞬。
是了,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脏,会觉得自己不配有爱人,除了当年那人灌输的思想外,还因为在那之后的很多次关系里,表哥总是会在结束之后给她买很多自己想要的零食玩具,对她呵护备至,百依百顺。这让当时还很小的阿倩不由自主将“性”与“获得”画上了等号。
阿倩揭开陈年伤疤,隐约看到自己像个脱光了衣服的“失足少女”,只能用身体换取一丝丝温暖。
怪不得她会觉得自己脏,原来在内心深处,她觉得连当年获得的温暖都是脏的。
“好孩子,”林老师轻轻拍了拍阿倩的肩膀,让她放松下来,“我们不妨试着再往前看,如果你遇到了还没有放学,没有遇见加害者的自己呢?你还好好的背着书包,因为老师留了许多作业愁眉不展,你慢慢从学校里走出来……”
阿倩眼眶干涩,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她眼底布满丝丝血红,终于松开了“幼年的自己”,轻轻抚平她满身的褶皱。
林老师心疼地摸了摸阿倩的手,“阿倩,好孩子,你也可以回头看看,你的朋友,亲人,还有我,都站在你的身后,不要害怕,这里有许多可以保护你,给你拥抱的人。”
“来吧,给幼小的你一些叮嘱。”
阿倩微微低下头,恍惚在那个小小的抱枕上看到了自己年幼稚嫩的脸。
她缓缓说道:“不要着急出去,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话,你的未来会有很多人爱你,所以你也要好好爱自己。”
“再不要因为别人的一点好就放下自己的戒备,爸爸不爱你妈妈不爱你,没有关系,你可以好好的爱自己。”
“人生路还有很长,你在成年之后的很多日子里,都是自己一个人生活。”
“你可以长大成为很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