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渡心人》系列丨那些疼痛无法呼吸…

 信洁rsljo1t5p4 2022-09-22 发布于浙江

自述 

“有些时候,不,应该是很多时候,我其实都知道我这样做很不好,对他,对我,甚至是对双方亲人朋友,都很不负责任,”阿倩双手绞在一起,微微低着头,“我却根本无法控制事情的发展。”


“我一直都知道,他很爱我,像我从前交往过的对象,我很清楚他们对我的爱,我也很想给出一个可以让人满意的回应。”


“可是,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做不到,明明每次都只差一点就可以圆满……”


话到此处,阿倩绞在一起的手指终于在女孩情绪崩溃的瞬间放过了彼此,相互结成一片并不结实的垣墙,妄图抵挡她汹涌而出的泪水。


可那泪水积攒太久,许是几年,或是十几年,过于磅礴,根本不是几根手指就可以拦得住的。


“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让他为难,我心里明明已经很努力地告诉我自己,不能作,不要那样对他。”


“但是我的身体,我的大脑根本不听我的。”


“我当着他的面,扔掉了他情人节好不容易买到的花,理由是这些玫瑰已经没有香味了,我还把他送我的求婚戒指当着许多围观人的面扔进了河里,理由是他的求婚不够认真。”


阿倩哭得更大声,犹如求婚那天夜里下起的雨,“那是他跑了十几条街,打了几百个预约电话才买到的花,是他知道我花粉过敏,特意找人做了特殊处理才送到我面前的爱情啊。”


“那是他偷偷准备了一个月,找了十几个无人机团队,千辛万苦组织起来的浪漫啊,都被我毁了。”


“林老师,我,我是不是真的不配拥有爱……”


阿倩哭了十分钟,林老师就坐在她对面,给她递了纸巾,等了她十分钟,等她哭完,等她平复情绪,等她做好准备,接受另一番新生。



过往

用阿倩的话说,在她人生前面的十年中,她都要算作一个坏女孩,即便她品学兼优,即便她助人为乐,即便她从未跟外人红过脸……


唯独在谈恋爱上。


就像一个魔咒。


她所有的好,都会在谈恋爱的过程中变质。


似乎,爱情于她而言,就是一块照出晦暗面的镜子。


她所有的不堪,所有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思,所有的坏脾气,都在那面镜子里发酵成了一个恶魔般的自己。


“我好像总是会在异性向我示好之后的很短时间里跟他发生关系。”阿倩不安地说,“近乎是有些迫不及待的,因为在我的潜意识里,他会跟我示好,就是想跟我上床。”


“我不相信有人会无缘无故,只是单纯的想对我好。”


她说,她面对着自己的爱人时,总是会莫名其妙地自卑、害怕,她时常会在热恋时突然幻想对方抛弃了她。


之后她就会为了保护自己,不断不断地去逼问、试探、甚至跟踪对方,以此来获取自己幻中的蛛丝马迹。


直到幻想的抛弃成了真,她又会窝在房间里回忆对方的好。


开始自责,后悔,同时收拾好狼狈的自己,一边反思,一边义无反顾地重蹈覆辙,投入下一段感情。


直到她在循环中无意间遇见了林老师。



暖身

七月末的午后,阳光炽热,树荫寥寥,夏蝉不要命地嘶吼,世界聒噪不堪。


而在林老师的工作室里,阿倩抱着柔软的抱枕,在林老师温柔的声音中,逐渐平静下来。


她闭着眼睛,还挂着泪珠的纤长睫毛随着回忆轻轻颤抖。


记忆深处,似乎也是这样一个充满聒噪的午后,阿倩在放学路上远远看见了邻居家的表哥。


他来接她放学,还带了她最喜欢吃的饵片和她想要了很久的公主漫画集。


阿倩欢天喜地跟着表哥回了家,看了每天雷打不动的动画片,然后在表哥一反常态的柔声诱哄下脱了碎花连衣裙……


睫毛几乎纠结在一起,阿倩的回忆骤然笼罩上一片乌云.


她想不通,明明从前对她那么好的哥哥,她那么相信他的,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长满了薄茧的手禁锢住细弱的手腕,阿倩奋力挣扎起身,又被狠狠拉扯回去。


刚买的饵片掉落在漫画集上,油污沾染了封面公主的眼睛。


还是说,以前的好都是骗人的?就是为了这一天,哥哥才会在阿倩受了委屈之后处处偏袒爱护。


为了解开裙带,才学会了画碎花?


可她那时候才十一岁,上小学四年级,因为小时候缺营养吃不好,身高都还不到爸爸自行车把手。


她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


“我记得在那之后他还跟我说,我已经脏了,再不是处女了,往后不会再有男孩子喜欢我,我这样的人更不配恋爱。”


“他说以后只有他,也只能有他会对我好,其他想要靠近我的人都只是为了跟我上床。”


“我嫁不出去了。”


“而他,在我上了中学以后就出去打工了。”阿倩紧闭着眼睛,深呼吸压抑自己的情绪,缓慢说道,“听说他在外面赚了很多钱,买好车房,娶了妻子,生了孩子,生活美满,家庭幸福。”

再也没有回过从前的破房子,真真切切跟那个老胡同断绝了关系,掀开了人生的新篇章。


至于阿倩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子,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林老师给阿倩递了纸巾,等她擦干眼泪。



对话

“童年对人生的影响极深,有些人在童年时期受了伤害,便要穷尽一生来治愈它,这是一种悲哀,”林老师声音轻柔和缓,像一缕清凉的风,徐徐吹进阿倩的心里,“孩子,这么多年,你受委屈了。”


阿倩鼻子一酸,刚擦干的眼眶几乎又要流下泪来。


十几年前,她受到了身体上的伤害,而在那之后的许多年里,她又以另外一种方式伤害了更多人的心。


她一直以为,所有人大概都要在心里把她骂个狗血淋头吧。

包括眼前这位方才第一次见面的林老师。


她以为林老师听了自己的故事以后,一定会像一位深谙世事的教授,先教育再纠正,同时心里责备她不该将自己受到的伤害加诸于别人身上。


可是没有。


林老师对她说,孩子,你受委屈了。


终于有人愿意在她的面前,真诚地对她说,你所遭受的一切,你所释放出去的负能量,是因为你的委屈。


一瞬间,阿倩仿佛看到了当年刚刚十一岁的自己,在被人道破心底的暗伤后,小小女孩儿哭得涕泪横流。


“阿倩,”林老师轻声说,“如果现在的你,遇到了当初即将受到侵害的自己,你会怎么做?”


“反抗,救她!”阿倩回答得异常清晰决断,“林老师,您不知道当年在那间小屋子里,我怕得要死,拼了命的喊救命,我多希望能有人可以听见我的呼救,闯进来赶走那个畜生。”


“可是没有,任凭我嗓子喊哑了,也没有一个人过来。”


“那么现在有了。”林老师忽然指向沙发角落里一只小小的抱枕说道,“当年的你还小,并没有保护自己的力量,你被高大你许多的哥哥威胁,钳制,你呼喊着救命,而现在,已经成年的你听到了这声呼救,去吧,用你的办法救下她。”


“我,我要冲进屋里,把那个畜生亲手赶走!”阿倩楞了一下,紧接着很快反应过来,她近乎疯狂地抓住那只小小的抱枕,紧紧护在怀里,“不,他是个成年男人,我自己去救不了人的,我要,我要报警,找周围的邻居,找很多人!救命,救命啊!”


“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阿倩身体蜷缩起来,小抱枕以一种即将窒息的姿态挤在她怀里。


沉溺于痛苦之中,她快呼吸不过来了。


如果当年的她遇到了现在的她,被这样结实地护着,那么现在……也许自己也已经结婚生子,幸福美满了。


再不用害怕恋爱,害怕抛弃,害怕无法只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也不会从潜意识里觉得自己是脏的,只有通过性,才能理所当然地获得对方的好。


阿倩身体猛地僵硬了一瞬。


是了,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脏,会觉得自己不配有爱人,除了当年那人灌输的思想外,还因为在那之后的很多次关系里,表哥总是会在结束之后给她买很多自己想要的零食玩具,对她呵护备至,百依百顺。这让当时还很小的阿倩不由自主将“性”与“获得”画上了等号。


阿倩揭开陈年伤疤,隐约看到自己像个脱光了衣服的“失足少女”,只能用身体换取一丝丝温暖。


怪不得她会觉得自己脏,原来在内心深处,她觉得连当年获得的温暖都是脏的。


“好孩子,”林老师轻轻拍了拍阿倩的肩膀,让她放松下来,“我们不妨试着再往前看,如果你遇到了还没有放学,没有遇见加害者的自己呢?你还好好的背着书包,因为老师留了许多作业愁眉不展,你慢慢从学校里走出来……”


阿倩眼眶干涩,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她眼底布满丝丝血红,终于松开了“幼年的自己”,轻轻抚平她满身的褶皱。


林老师心疼地摸了摸阿倩的手,“阿倩,好孩子,你也可以回头看看,你的朋友,亲人,还有我,都站在你的身后,不要害怕,这里有许多可以保护你,给你拥抱的人。”


“来吧,给幼小的你一些叮嘱。”


阿倩微微低下头,恍惚在那个小小的抱枕上看到了自己年幼稚嫩的脸。


她缓缓说道:“不要着急出去,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话,你的未来会有很多人爱你,所以你也要好好爱自己。”


“再不要因为别人的一点好就放下自己的戒备,爸爸不爱你妈妈不爱你,没有关系,你可以好好的爱自己。”


“人生路还有很长,你在成年之后的很多日子里,都是自己一个人生活。”
“你可以长大成为很好的自己。”



编者按

《渡心人》原为信洁老师创作的系列文章,今日起改由信洁、绥殊老师共同接续。该系列一篇文章一个故事,故事中的主人公均为化名,唯本篇故事仍有续章,故事情节取材于四个案例,遵守保密原则,已获得四个案例主人关于本故事发布许可。本文为《渡心人》系列第39篇故事,图文均为原创,转载请与小助手联系。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