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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军垦农场那段刻骨铭心的故事(一)

 冬歌文苑 2022-09-23 发布于北京

军垦农场那段刻骨铭心的故事

要战通||广东

故事发生于50多年前的文革时期。自从文革开始后,全国高校的毕业生分配就泡汤了,学生们毕业后无所着落,都长期逗留在学校混日子,直至1968年6月2日,中共中央发出了《关于1967年大专院校毕业生分配问题的通知》,各高校才按照《通知》精神,陆续启动了毕业生分配工作程序。

分配的原则是坚持“四个面向”:即面向基层、面向农村、面向工矿、面向边疆。根据当时“储存人才”的需要,绝大部分毕业生都被分到了军垦农场接受劳动锻炼。据不完全统计,在72.2万人的老五届毕业生中,就有约60万人去了全国各地的军垦农场。未去之前,大学生们对部队生活都还充满了好奇和向往心理,去了之后才知道,军垦农场绝不是吟哦风月之地,那简直就是一个令人脱胎换骨、浴火重生的大熔炉!

一、并不浪漫的军营生活

军营里并没有大学生们想象的那种神奇浪漫色彩,而只有军规军纪中彰显出的硬蹦蹦的八个字:冷峻刚毅,艰苦卓绝!

1.“臭老九”的军垦遭遇

秋冬季节去军垦农场的大学生们听说要统一换发军装了,都欢呼雀跃,很是激动兴奋了一阵子。很快,有些农场的军装就调拨下来了,而大家一看,心理顿时就“唰”地凉了半截,原来这些军装都是部队更换下来的库存旧货——破旧的棉衣。有抗美援朝志愿军官兵换下来的军服,有骑兵团换下的马裤等等,深绿色的、浅黄色的,斑驳杂陈一大堆,有的连扣子都没有,大大小小的破洞里还露着棉花,而且脏兮兮的,很不成看相,更没有领章帽徽。尽管如此,但不穿是不行的!随着排长的一声令下:换装!大家便硬着头皮不管三七二十一,毛手毛脚地呼呼啦啦穿上了。到操场整队一看,嘿!还真有点部队模样了。没错儿,这正是我们的大学生“垦军”!不过,咋看都不像正宗的,倒像是从山寨子里收编来的土匪杂牌军。

在中原和北方的军垦农场,由于天气寒冷,学生们很多都买了“狗钻洞”式的帽子戴上,只露两只眼睛,而且腰里还扎着一条粗粗的稻草要子,有的更是不修边幅、蓬头垢面、胡子拉碴的,又穿着杂乱的军装,更显得不伦不类了。出工收工时,这些“垦军”战士们总是排着长队浩浩荡荡地从村边走过,把围观的村民们看得眨眉眨眼,他们到底也弄不清这是一支啥队伍,于是心里就不着边际地胡猜乱想,终于有好事者憋不住纳闷,偷偷拉住队尾的学生悄声问道:“你们这些孩儿都犯的啥罪呀?可怜啊!”

被问者忍不住“噗嗤”一笑,坦然地说:“不是啊老乡!我们都是来劳动锻炼的大学生啊!”

“哦,了不起,了不起啊!”村民们恍然大悟,都伸着大拇指赞叹,并对学生们报以憨厚慈祥的笑容。

到军垦农场的大学生都是1966年至1970年毕业的,人们惯称为“老五届”。这些“十七年”里培养出的人才,被认为是资产阶级思想“中毒很深”,有可能成为修正主义的苗子,所以,文革伊始,造反派们就送给他们一个蔑称:“臭老九”!因为当时知识分子被排在专政对象的第九位。

其实,“臭老九”这个概念并不是造反派的原创,而是文痞们从历史故纸堆里扒出来的,最早可见于元代的赵翼《陔余从考》:“元制,一官,二吏,三僧,四道,五医,六工,七匠,八娼,九儒,十丐。”元·榭枋得在其《叠山集》中也有记载:“大元制典,人有十等,一官,二吏……八娼,九儒,十丐;介乎娼之下,丐之上者,今之儒也。”文痞们把“九儒”这个消弭已久的概念捣腾出来,并在前面加了一个“臭”字,以增强其贬损性,使之成了文革中打击和羞辱知识分子的手段和工具了。所幸的是,中央领导讲话和中央文件中却从未说过知识分子是“臭老九”的话。

“臭老九”是“老五届”大学生们讳莫如深的称谓,但是,他们到军垦农场后,还是因此而受到了种种不公,其政治遭遇因连队干部们的政治思想素质不同而不同。有的连队干部对大学生们十分尊重和友爱,像对待兄弟姊妹一样处处关照呵护,与军训营战友们结下了深厚的感情;而有的则相反,连长指导员受极“左”思想影响比较严重,他们嘴上不说,而心里还是把大学生们当作专政和改造的对象看待,对学生连总是横眉竖目、凶神恶煞的样子,隔三差五就找些莫须有的罪名整学生。学生们说句玩笑话,他们也要当作“严重的政治事件”来上纲上线,揪住不放,召开连队大会反复批斗,搞得学生们整日里战战兢兢,谨小慎微;更有甚者,少数连队干部心术不正,恶意戏弄学生,专在学生连开饭时吹号紧急集合拉练,搞得学生们经常抱着饭碗跑步,甚至吃冷饭或吃不上饭,有的学生因此患了胃病;还有的连队前任领导很好,与学生们亲密无间,而中途却要更换领导,新来的领导则冷酷无情,非常难处,连队垦友们感慨地说:“真是一茬领导一重天啊!”

不过,团以上首长对大学生们都是很重视很爱护的,如果连排长们对学生态度过分,都要受到上级领导的批评和处分的。据湖北省潜江0177(团的番号)部队军训营杨挺峰回忆:“有一次为了田里管水的事,我们学员与部队一连连长发生小争执,连长顺口骂了一句'臭老九’,为这事他还受到了团里的批评、处分。”

1969年长江田家口溃口后,湖北大同湖、大沙湖的8233、8227部队军训营的大学生都撤到了洪湖老湾的江堤上,部队十七军军长张治银将军亲自到江堤上去看望慰问学生:“大家都很勇敢,吃了很多苦,辛苦了……”使学生们深受鼓舞。见此场面,现役军人们都很羡慕,说:“你们大学生真有面子啊,刚来几个月军长就来看你们了,我们当兵几年了都没见过军长。”

2.学生连的草棚子生活

“老五届”们到军垦农场干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呢?让我们来听听湖南省洞庭湖0634部队军垦农场的军训营垦友章忠余的回忆吧。

“报到那天,与连长、指导员和四位排长见面后,我们就各自背着行李跟着连长向湖里出发了。沿途都是一片荒湖,湖中无路,时不时遇见沼泽、洼地。大约走了两公里,来到了一处略比周围稍高出一些的空地,面积也就两三亩地的样子。连长说,这就是我们四连的驻地。大家一听都傻眼了,这荒湖野滩,没吃没住的,怎么生活呀?连长说:'没吃的,附近部队用卡车送来;没住的,晚上就地宿营。我们要用自己的双手搭起一排排营房。’当晚,我们真的就靠着行李露宿在荒湖里。第二天,场部派卡车运来了毛竹、芦苇、麻绳、铁丝、刀、铲、锯子、斧头等工具,我们苦战了几个日日夜夜,终于把简陋营房搭建成功了。”

此类情况绝不仅仅发生在洞庭湖军垦农场,而在安徽的阜阳、浙江的乔司、湖北的沉湖、潜江等众多军垦农场也是如此,农场的营房都是学生自己动手搭起来的一溜的草棚子,全是毛竹稻草结构。因为当时许多军垦农场对突如其来的几百甚至上千名大学生一时难以容纳,别说营房困难,就连基本的军需物资如服装、床板等,也都难以很快到位。所以,军训营的大学生要么自己搭草棚子住,要么借宿在附近农民家里。有的学生甚至连铺板都没领到,就在农民的堂屋里铺稻草就地而卧,与东家的鸡鸭猪狗同宿,其住宿之苦是难以言表的。

有的军垦农场虽说有营房,但那房子却无异于马棚牛圈。湖北省大沙湖8227部队军垦农场军训营的薛晴垦友曾回忆说:“我们被带到一块空旷的场地上,里面有一个长长的十分简陋的土坯房。放下行李,我好奇地向土坯房跑去,看那模样,心想,这大概是个养牲口的地方吧?因为,它既没有门,也没有窗,说是门,连个门框也没有。我扒着土墙朝里张望,只见四周屋檐和土墙之间足足有大半尺透着天。地上也高低不平,能把人绊倒。……吃饭的时候,班长告诉我,这里原来是劳改农场,现在是我们的营房!我一听就有点发懵,劳改农场?怪不得是个透天的破棚子!”对这破棚子,学生们只有自己动手修缮,用稻草塞洞,用泥巴糊缝,但还是难免透风漏雨。

住草棚子的学生真是苦不堪言。棚子里多是大通铺,全排垦友挤挤密密地睡在一长排铺板上,每人只有2尺宽的铺位,想翻个身儿都不容易。春夏秋冬,从零下10度的严寒到摄氏40度的酷暑,都要在这草棚里艰难地熬过。这里刮风透风,下雨漏雨,往往是外面大雨而屋里小雨,要在床上撑起塑料布作雨棚,还要在床下开槽沟排放积水。夏天与蚊子搏斗,深夜难眠;冬天下雪时,飞舞的雪花就会从墙壁的芦苇缝里飘到被子上,一觉醒来,被子上竟结了一层薄冰。人在棚子里睡,简直就处于半露营状态,饱受着风霜雨雪的洗礼。

(未完待续)

插图/作者

作者简介

要战通,1956年生,河北省邢台市南和县人,8岁之前同父母在北大荒生活,后调往湖北。大学毕业后,长期任湖北省洪湖市委党校理论教员,高级讲师(副高)。潜心社科理论研究,偶尔也写点小散文,曾在《社会科学》《求索》《江汉论坛》《探索》《理论前沿》等中文核心期刊上发表论文和作品30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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