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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读到我这篇日记时，我已经从北京肿瘤医院化疗回来整整一周。上周五晚上，到家快8点，我躺倒在床上，然后再也没有较长时间地起床——顶多是传自己的日记，校对，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更多的时候是躺着，躺着，躺着。 慵懒和无力，绝对不是装的。当浑身的骨头像散架一样后，你想硬撑？只能是幻想。嗓子疼起来狭窄起来，舌头疼起来溃疡起来，牙龈肿胀起来，你只能熬下去。很多建议那么热心，希望我坚强勇敢？哎呀，我觉得自己够坚强了。希望我吃这个吃哪个？哎呀，如果我的胃口好，我的口腔舒服，我就是纯正的吃货，还用你劝？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默默地熬下去。 终于，熬到今天，我喝中药，可以大口喝了，舌头也不那么溃疡了，喉咙不那么窄了。总之，第五次的化疗的副作用，应该逐渐地远离了。回头看床，枕头被自己的后脑勺压出了一个坑，厚厚的被子滚成一团，几本杂志零散地摆在床边，几盒手抽纸被我折磨得狼狈不堪。一周床榻生活，就是这么度过的。 我曾经想到过一个标题：鼻腔不堵是过年。这些日子，张口喘息给我的口腔带来的折磨，超过了口腔溃疡本身。鼻塞了，口腔就会不由自主地张开，不能分泌唾液，很快舌头的表面就干燥得起了疙瘩。如果是晚上，醒来后就要喝水，不能大口喝，因为喉咙没法下咽，只能湿润一下口腔。 其实，这的治疗中正常的反应，一点都不多余，也不过分。有个貌似研究营养学的微友，总是煞有其事地给我上课，哎呀呀，怎么可以化疗呢，把身体的好细胞也杀死了。也许，她不会想到，癌细胞生长的严重后果，远远超过好细胞被杀死的痛苦。没有得病的人，会想当然地提高免疫力——废话，如果我的免疫力足够好，我还有可能得癌症吗？疼痛不是化疗最大的痛苦。这几个月，我最大的痛苦是便秘。不过，那是10月份前的事情了。现在摆脱了。 （二） 身体好一点了，于是就有足够的心情看手机视频。今天看到的视频是，某个村子里，有个孤寡的老太太偷邻居的玉米，怎么偷呢，无非拎一个口袋，到邻居家里的仓库里，每晚上拎了四五十斤。偏偏老太太的布袋不够结实，在夜里，一边偷一边漏玉米，天亮后，同村的乡亲按照淋淋洒洒的玉米粒，就找到了老太的家。 老太太竟然被拘留了。在派出所警察眼里，她偷了几次，属于惯偷了。拘留就拘留吧，这不是我所在意的。我在意的是，老人大约偷了280斤的玉米粒，价值是200元。天啊，我这次去北京化疗，住院费是8000多元，住宿费和车费都是800多元，总体下来大约是一万元。折算成玉米，大约就是14000多斤，7吨，能塞满一个房间。 我想起在北京住院时跟妹妹的聊天。妹妹告诉我，眼下的玉米，农民们都懒得收拾。在某村，从田里收下来的玉米，没有脱粒，堆满在街道的两侧。我问妹妹，呀，不怕别人偷走呀？妹妹说，家家户户不缺玉米，不是好东西。尤其是，带着玉米芯的玉米，收购价是每斤三毛多。谁吃饱了撑得去偷三毛多的玉米呀？ 两个关于玉米的故事，令我想到了一句话，谷贱伤农。如今，城乡距离其实在慢慢地拉大。农产品的价格与不断上涨的物价相比，显得像个侏儒。换言之，中国社会的贫困差距在拉大，中国社会的社会阶层在固化。那些在农村里上学的孩子，初中毕业后，倘若打工或在家务农，这一生就几乎不再有社会阶层逆袭的机会。 我之所以提及谷贱伤农的问题，是因为，好几个癌症患者加我的微信，打问癌症的治疗方法。我首先问的是对方的积蓄。如果仅仅有个三五万的积蓄，那就在县医院里治疗吧，随便熬多久。如果那些收玉米的农户，也罹患大病，很难想象能凑够三十万去北京治病的资金。（三） 社会阶层的逆袭该是多么的困难。我说过一句话，打孩子要趁早。至今，每天都有家长依然加我的微信，跟我探讨家庭教育，他们总是试图靠讲所谓的道理，去纠正孩子的不良行为。譬如，他们明知道孩子玩手机游戏，却想靠道理说服孩子。 他们明知道孩子敢于跟自己顶嘴，却舍不得训斥孩子，但他们的苦口婆心又被孩子当成了耳旁风。有些家长倾诉了苦恼后，让我出主意。我说，我哪里有主意啊，你在孩子小时候，没有树立起自己的威严，舍不得打孩子，等孩子的毛病成为一种习惯，你想有规矩，想管住孩子，都无济于事。 我一个表妹，是某中学的老师。她来我家帮我艾灸，晚上回去后，发现孩子趴着书桌睡着了。一问，才知道小子因为妈妈没在家，干脆没有写作业，玩了一晌的电脑，也没午休。等想起写作业，大把的时间已经浪费了，于是写着作业，不知不觉地睡着了。表妹一怒，拎起扫帚，把儿子的屁股打了一通。我闻讯后，对表妹说，你打得好，如果你试图给孩子讲什么道理，他留不下深刻的印记，下次还会旧病重犯。 我想起，这几天我卧床休息，进食困难。倘若不是妻子的喊叫，我几乎没一碗粥都懒得喝。我床边的粥和中药，几乎要凉了，我还懒得喝。可是，不喝，妻子就会训斥，于是乖乖地喝下去。对孩子来说，有时候，所谓的道理讲一百遍，也不如打几次屁股来得有效。对我来说，老婆训斥几句，立竿见影。 还是我的表妹，前天又着急了一回。她教初三，一个学生迟到了，被父母送到了学校，然后，家长跟她在教室里唠叨了半天。原来，她的学生回家后不写作业，玩手机，玩够了手机，再写作业到深夜，次日父母喊他起床，结果醒不来，导致了迟到。家长唠叨来唠叨去，希望老师加强对孩子的管理。唉，我一听，就知道又是一个贱命的学生。他什么道理都懂，但是就是管不住自己，到头来，还是要跌倒在应试教育的门槛上，将来以打工为生。他的父母是造就孩子劣习的罪魁祸首。孩子回家后玩手机，不写作业，其实很好管理，没收他的手机就可以了。如果孩子使性子撒泼，那就打他的耳光和屁股。可惜，晚了，打屁股也要趁早的，孩子的毛病已经成型了，你打不过他，辩论不过他，只能眼睁睁地看他荒废学业。指望着老师管孩子？老师紧跟着你家孩子吗？你都舍不得打你家孩子，老师敢吗？老师几句轻飘飘的说教，能管住你家孩子吗？ 因此，我们家长要记住，小学阶段，孩子不要玩手机，不要玩游戏，如果孩子沉溺于游戏，就要趁早打屁股。如果孩子早早地敢顶嘴，那就早早地打屁股。不要试图搬用什么教育理论，不要有侥幸心理。我们的法制宣传多么厉害，但是更具威慑力的是监狱。管孩子，没有惩戒，就没有效果。 说句题外的话，各位粉丝、不要加我微信，请教我怎么管孩子。我没有精力聊天，身体虚弱。此外，对于你家孩子的问题，我没有好办法。 （四） 因为被困在病榻上，我的日记不会那么好看，我只能敲打一些日常的思想火花。好文章是讲故事的，可惜，我这些日子的故事只有睡觉、吃饭、喝药、艾灸、看手机、买书，再就是敲打日记。乏善可陈，陈词滥调。 不过，今天下午的感觉不错。我可以在电脑上敲打键盘，写出一两千字。电脑旁边，是妻子用牛尾汤沏的蛋白粉。我的同班同学W，在我困于病榻的同时，在中日友好医院完成了肿瘤手术。我们班的微信群里，传递着慢慢的祝福。想起W，我就想起母校中国青年政治学院，在她手术前，有20多个在校的本科生，为即将手术的陌生师姐献血，这让我的心灵荡漾着久久的感动。 又一个周末来临了，希望健康的人们在家里享受天伦之乐。希望莘莘学子们继续不放松自己的学业。希望我家俩儿子能够给病中的爸爸带来欣慰。我呢，也许有时间能从病榻上坐起来，在自己的书房里找一本没有读完的书。我已经一周没有出家门了，90多平米的家里，虽然不那么繁华，但是有生活的气息，有思念、关爱、牵挂，而显得不那么寂寞和孤单。这是我安放自己内心的地方，是我挺过人生一道关口的驿站。 似水流年里，所有的过往、疼痛、欢颜、悲伤、情爱，都是我精神世界沉甸甸的财富，我坚持写自己的日记，附身捡拾起思维的落英，带给自己和读者一些思考。这就是我眼下的人生，我不辜负它，它也不会辜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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