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谈《柳毅传书》谈 曲/文
柳毅谦逊礼貌，温文尔雅，是个典型的文弱书生，但其实是外表冷峻实则内心炽热，具有“猛石可碎不可卷”忠义侠士之风骨。柳毅出自唐《柳毅传》，后搬上舞台，越剧、京剧、评剧、扬剧、粤剧及鼓词等均有演出，越剧表演艺术家竺水招的《柳毅传书》最为成功，令人百看不厌，回味无穷。
一 父亲因为历史问题，长期受到不公平待遇，甚至遭受非人迫害，直到了1982年才予以平反，按国家相关政策恢复离休干部待遇，补发的工资偿还向亲朋好友借贷欠款后略有结余。这是父亲一生最惬意舒心的日子，从未有过如此放松！这年恰逢“511厂”（金晨机械厂）礼堂连续放映越剧电影《柳毅传书》。为了庆贺父亲“翻身解放”，绝对“竺迷”的妈妈建议去看《柳毅传书》。于是全家人每晚观影，成为雷打不动的头等大事。购票后，从511厂南大门进入一直向北，借着月光沿梧桐道穿越漆黑的厂区，大约需要行走15分钟，才能抵达礼堂。礼堂很大且长，观众席约有3、40余排，座位都是硬木椅。礼堂主要用于召开职工大会，条件简陋其实不适合放映电影，电影机位与屏幕相距较远，投射出来的影像效果差强人意，好在声音够响，字字听的清楚，关键票价便宜，那个年代能看电影已是非常高的文化消费与享受。
《柳毅传书》是一出优美的神话爱情故事。说的是秀才柳毅落第归来，访友途经泾河，闻一妇人涕哭，询问得之，妇人竟是泾河小龙之妇、洞庭龙君之爱女三娘，因被夫君虐待，罚至湖边牧羊。柳毅出于义愤千里代其传书洞庭湖。然而洞庭君胆小怕事，竟不敢兴兵问罪。性情刚烈的钱塘君闻听侄女受苦，勃然大怒，不顾一切，率领虾兵蟹将直捣泾河，诛杀孽龙，救回三娘。公主为感柳毅千里传书之恩，更念其君子之风欲以身相许，然而柳毅磊落坦荡，不做杀人夫、纳人妻之小人，毅然拒婚，并重返人间。公主殷殷相送，一路上爱意频传，柳毅虽是多情却不为所动。公主幻化为凡女三姑来到人间，并与柳家为邻，见柳毅孤对明月寄托相思，说破“三姑就是三娘，三娘就是三姑”。柳毅如梦初醒，有情人终成连枝仙侣。柳毅作为正人君子，有着侠肝义胆，不负重托，完成传书大义，断然拒绝龙宫奇珍异宝与冰雪美艳公主的婚约，重返人间。柳毅对于公主一路上借景暗喻心迹，其实内心潮涌，却要故作冷漠。再看龙女三娘，虽然贵为仙家神胎，却是女儿情长，柔情似水，依依不舍，爱恋无限。对于柳毅的拒婚，不仅没有失望，反而对生性耿直、品格高尚，重承诺、轻回报的谦谦君子柳毅，愈加爱定情坚。柳毅与公主，他们相互倾慕，但都不逾越那道线，一个是真君子，一个要成全君子，彼此将爱默默融化于心，这就是古人纯真质朴的爱情观。
柳毅的故事，最早出自唐贞元年间。礼部李朝威喜欢编写神怪故事，一天与退休官员薛嘏闲聊，听其讲述表兄柳毅为龙女传书的故事，回家后撰写出《柳毅传》，并成为了唐朝最伟大的一部文学作品。鲁迅先生曾将李朝威的《柳毅传》与元稹的《莺莺传》，同视为中国文学史上具有相等地位的优秀作品。越剧《柳毅传书》是在《柳毅传》基础上，参照了元尚仲贤杂剧《柳毅传书》及平襟亚改编的传奇小说《女画传》等，1950年由宗华、韩义创作为《水晶宫》，上海云华越剧团首演。以后竺水招落户南京，并成立了南京市越剧团，剧作家计大为根据《水晶宫》的剧本经过重新改编，定名为《柳毅传书》，演出大获成功、受到广泛好评。改编：计大为，导演：杨欣。竺水招饰柳毅、筱水招饰龙女三娘、商芳臣饰洞庭君、张玉琴饰洞庭夫人、蒋鸿鳌饰钱塘君。1956年，南京市越剧团带着《柳毅传书》等剧进京演出，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及在京文艺专家的高度肯定。1961年香港华文影业公司拟将越剧《柳毅传书》摄制为彩色戏曲电影，并委托长春电影制片厂代为拍摄。当长影厂的厂长读罢越剧《柳毅传书》的剧本后，兴奋地说道：“这么好的戏，我们为什么要替人家拍，我们自己就不能拍吗？”。于是长影厂决定自己拍摄越剧电影《柳毅传书》。1961年下半年，南京市越剧团《柳毅传书》在长影厂开机，1962年上半年完成了全剧的拍摄任务。改编：计大为、叶至诚，导演：蔡振亚。很快越剧电影《柳毅传书》在全国上映，其成功程度这里已经不需再多费笔墨。
越剧《柳毅传书》弘扬的是仁义道德、诚实守信的君子之风，在那个特殊时期，作为“反动封建”作品与其他古装戏一起扫入历史的垃圾中，柳毅的扮演者、著名越剧表演艺术家竺水招因此受到迫害，以最决绝的方式结束自己年轻而短暂的生命，永久告别这个喧嚣的尘世。熬过苦寒终于迎来初春，虽然乍暖还寒，古装戏尚未解禁，江苏的两部戏曲作品，越剧《柳毅传书》和扬剧《百岁挂帅》两部古装电影，在南京人民大会堂进行一次内部放映，这是古装戏即将全面解放的信号。首先放映的是扬剧电影《百岁挂帅》，当扬剧表演艺术家高秀英唱完著名“堆字大陆板”，观众竟如临现场发出震耳欲聋的掌声。随后放映的越剧电影《柳毅传书》，全场一片嘘唏唉叹之声，银幕上那个竺水招依然神采丰腴，俏丽俊美，她还是那样气质高贵，光采照人，声腔婉转，身段飘逸……竺水招的芳魂早已飘荡天外，物是人非，不再复返。
《柳毅传书》也是广东粤剧的一出名剧，诸多粤剧名家擅演此剧。1958年香港华达影业公司出品了由吴回编导，张活游、紫罗莲、半日安、少新权等主演的舞台艺术片《柳毅传书》，在港台地区及东南亚一带，影响较深。2016年由丁凡、曾小敏领衔主演的该剧由中影集团摄制为彩色粤剧戏曲电影《柳毅奇缘》。越剧表演艺术家王文娟也曾演出过另一版本的《柳毅传书》，京剧表演艺术家童芷苓于上世纪五十年代演出的《柳毅传书》受到广泛好评，《柳毅传书》也是评剧表演艺术家刘小楼的代表作。这里还值得一提的是，上世纪五十年代末，京剧大师梅兰芳对《柳毅传书》一剧也表现出十分热情，并着手改编剧本，初定名为《龙女牧羊》。后来看了马金凤的豫剧《穆桂英挂帅》，决定暂停《龙女牧羊》的各项工作，先将豫剧《穆桂英挂帅》移植为京剧，并作为向新中国成立十周年献礼演出剧目。不想，1961年梅兰芳大师不幸匆匆离世，《穆桂英挂帅》成为梅兰芳大师舞台艺术的最后绝响，而《龙女牧羊》则成为梅兰芳大师未能完成的永久遗愿。欣闻台湾“梅派”再传弟子魏海敏曾经排演了此剧，也算是遗憾中的一丝安慰吧。
洞庭湖边，夕阳西下，晚钟送风，骊歌归鸿，已是人影渐疏，从此两情相牵绊。“借花献佛敬一杯。公主啊，请容我倾尽肺腑表衷怀。你本是冰肌玉骨神仙态，我岂能顽同木石不生爱。一路上你含情脉脉意倦倦，我岂是装聋作哑故痴呆。何况你受尽折磨才脱灾，我岂能负情再使芳心碎。公主啊，施恩图报非君子，大义当前不可违。都只为此情此景难安排，并非我柳毅无情不知爱。”经典唱腔深入人心，成为时代最美好的烙印，挥不去，忘不掉。如今《柳毅传书》作为越剧和“竺派”的代表作品，也是南京市越剧团的主要代表作品，继续在传承、在发展。2003年，南京市越剧团邀请著名剧作家王仁杰对剧本进行重新修定，并由竺水招之爱女竺小招以及“梅花奖”得主陶琪等运用现代声光电重新演绎该剧，再次在剧坛引起轰动，推动了《柳毅传书》形成第二个艺术高峰。以后还有王君安、陶琪等越剧名家的不断演出以及更多的青年艺术家的演绎，《柳毅传书》在越剧界有着不可撼动的至尊地位。越剧电影《柳毅传书》，具体看了多少遍已经无法统计，无论世事变迁，《柳毅传书》仍然电影首推之作。 2022.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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