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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浩然的摆烂人生

 菊斋 2022-09-26 发布于江苏

盛唐时期知名诗人“孟浩然”这个ip亦算响亮。

说起庾开府、鲍参军,可能很多人并未听过他们的名字,但是孟浩然,从现代知名度上来说,应是仅次于李白、杜甫的顶流人物了。然而,这样一个人物并未取得世俗意义上的成功,选择摆烂半生,最终落得布衣终身、死亦荒唐的结果。

躺平的前半生

孟公40岁之前几乎都在老家襄阳,从少年时期就开始在鹿门山隐居。他醉心山水,过着采菊东篱、宁静致远的生活,但是究其目的,并不纯粹。

一来是因为,唐代的风气如此,“终南捷径”隐而优则仕是一条做官的好门路。朝廷非常重视这样的隐士高人,常常下令征辟。卢藏用进士及第后久不能调,就利用唐代重视隐士的风气,隐居终南山,最后被召授左拾遗。

二来也可从其诗中窥其一二,“吾与二三子,平生结交深。俱怀鸿鹄志,昔有鶺鴒心”——可见孟公亦有鸿鹄之志,岂甘久居山野;“乡曲无知己,朝端乏亲故。谁能为扬雄,一荐《甘泉》赋”——孟公感慨朝中无人,希望遇到伯乐为自己引荐。

但是,孟公在家一躺就躺到了40岁,期间他一直寄情于山水之间,做自己喜欢的事,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并且早已诗名远播。某一天清晨,孟公醒来,发现自己两鬓已生出不少白发,顿觉自己不能再这么混下去了,欲往洛阳博一个自己的仕途。

孟公躺平的前半生可以看到很多我们自己的影子,也曾年轻,也曾胸怀大志,但是行动力、执行力双双堪忧。管他呢,明天再说吧,反正有的是时间嘛。时间就在恣肆和嬉戏中慢慢过去,等到不得不面对现实的时候醒来才发现两鬓早已成霜。

孟公能受到良好的教育,而且不用为生计而奔波已经是同时代非常优越的家境了,但是在家躺平多年,“慈亲向赢老,喜惧在深衷。甘脆朝不足,箪瓢夕屡空。执鞭慕夫子,捧檄怀毛公。感激遂弹冠,安能守固穷”,也能看出家里余量不多、捉襟见肘,孟公为了家人不得不第一次选择面对现实。

维先自邹鲁,家世重儒风。

诗礼袭遗训,趋庭沾末躬。

昼夜常自强,词翰颇亦工。

三十既成立,嗟吁命不通。

慈亲向羸老,喜惧在深衷。

甘脆朝不足,箪瓢夕屡空。

执鞭慕夫子,捧檄怀毛公。

感激遂弹冠,安能守固穷。

当途诉知己,投刺匪求蒙。

秦楚邈离异,翻飞何日同。

——孟浩然《书怀贻京邑同好》孟夫子的京师历险记

孟公听到消息说,玄宗皇帝在东都洛阳,他于是先前往洛阳碰一碰运气。

他干谒高官张说,与李白、卢馔、刘奋虚、张子容等交好,这使他才名远播,但是并没有人向皇帝推荐他。于是孟公前往京师,准备考取功名。

结果……不中。

孟公科举失败,并未气馁,开始和京师的文人骚客结交,期望通过“献赋”走上仕途。毕竟业务能力过硬,震惊了整个长安的文人圈子。在此期间,他结识了同样爱好山水田园的诗佛王维。

王维比他小一轮,但是非常喜欢孟公,有一回孟公在王维的官署里谈天说地,突然外面来报玄宗前来。布衣之身的孟公怕冲撞了唐明皇躲在了床底下。唐明皇与王维谈论之际,王维处于想提携老哥哥的目的提及了孟公,择日不如撞日,就把孟公从床底请了出来。唐明皇请他吟诵一首自己最近的作品,他读了一首自己最近表达自己求官失意的《归钟南山》,“不才明主弃,多病古人疏”,玄宗不悦,明明是你老孟自己不上进做官,为什么说是我放弃你呢?于是孟公失去了这次在皇帝面前露脸的绝好机会。

北阙休上书,南山归敝庐。

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

白发催年老,青阳逼岁除。

永怀愁不寐,松月夜窗虚。

——孟浩然《岁暮归南山》

从这一段经历可以看出孟公的很多性格缺陷,他在家里躺平40年,对社会上的情况掌握很浅,疏于社会上的交际,所以即便他在两都取得了很高的知名度,也没有有效地把这个优势转化为政治资源,依然摆烂,凭本心结交朋友,哪怕是面圣献赋的机会也是朋友王维随机应变送给他的。科举三次不中也说明,孟公前半生的躺平是真正的躺平,缺乏规划,只读自己喜欢的文章,写自己喜欢的诗词,举荐无望被迫开始考试,临阵磨枪,最后结果自然不佳。

就算这样摆烂,上天依然没有放弃孟夫子,给了他直接面圣献赋的机会,然而由于孟公的“巨婴”属性,没有考虑到听众的属性和喜好,应变能力很差,还是摆烂,放弃思考直接献上一首自己最近的作品,直接失去了这一次极佳的机会。报复性“摆烂”的后半生

经过这一次京师的打击之后,孟公选择了遵从自己的本心,回归山林,希望通过秀丽的山川美景,使自己忘记求仕无门的痛苦,得到精神上的安顿和歇息。但是这一段经历太过于扎心,在此期间的作品虽然也是描写田园风光,但是多了一份苦涩与抑郁。

回到襄阳之后,孟公心灰意冷。也曾有贵人抛来橄榄枝,邀请他做官,采访使(官名)韩朝宗邀请他,准备带他再去京师,向朝廷推荐。孟公答应得好好的,等到了约定的日子,却因为和好朋友喝酒、游山玩水,直接爽约了韩朝宗,朝宗非常生气;也有御史曹三打算推荐他入朝,他也婉言谢绝。

秋入诗人兴,巴歌和者稀。

泛湖同旅泊,吟会是思归。

白简徒推荐,沧洲已拂衣。

杳冥云海去,谁不羡鸿飞?

——孟浩然《同曹三御史行泛湖归越》

面圣的打击让孟公选择了躲在自己的安全区,既然皇帝都瞧不上我了,你们这些所谓的大官推荐又有什么用呢?出于这种心理,孟公继续心安理得地在田园风光里继续摆烂,又错过了一次又一次人生中重要的机会。

最后最后的摆烂是——52岁那年,孟公背上长了病疽,医生提醒他不要吃海鲜鱼一类的发物。本来病已经快好了,适逢好友王昌龄来襄阳游玩,一向大条随意的孟公用襄阳名菜查头鳊招待好友,早将医嘱忘到九霄云外,和王昌龄一起大快朵颐。这一餐结束,病疽加重,王昌龄还没离开襄阳,孟夫子便已逝去。

孟夫子是幸福的,他的一生都处于盛唐。

他没体会过“生民百余一,念之断人肠”的恐惧,也没体会过“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的荒凉。

正如苏子所说,“孟浩然之诗,韵高而才短,如造内法酒手,而无材料尔”。孟夫子的诗中只有山水田园,没有人,如果有,那也只有他一个人……

作者:赵辛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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