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思维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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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本文沿着生物进化的历程，从微生物的感觉，到高等动物的情感思维，再到人类的理智思维，探讨了人类思想意识的形成与发展，并由此带出了人、人性与逻辑的潜在内含。本文讨论了思维规律与思维规则的差异，指出现在已有的思维规则还都仅限于各个局部，人类思维的根本规律是价值判断。

关键字：情感思维；理智思维；感觉；人性；逻辑

众所周知，逻辑指的是人类思维的规律和规则。不过，规律和规则的差距，在这里似乎还真是不小。规律讲的应该是思维是如何进行的，而规则讲的却应是思维应该如何进行。规律是“是”，规则是“应该”。规律应该揭示人类思维的真实活动，规则应该证明如此即可保证人类思维的正确性。

现在谈到逻辑，人们想到的实际上只是规则，而几乎不涉及规律。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至今很少有人深入了解，人究竟是如何进行思考的，尤其是对无意识的隐性思维，更是知之甚少。关于人的思维究竟是什么的问题，一直是困扰哲学巨匠与科学大师的难题。虽然哲学两千年来对此有过很多推测，但都不能自圆其说，最终都只能去拜神或变相拜神了。科学对人脑思维的探索，目前也还希望渺茫。

本文重点探讨，逻辑中涉及人类思维规律的问题。欲知思维规律，势必先要明白人的思维究竟是怎么回事。既然人类来自生物进化，那么人的思维也势必源自进化之中。下面就按照生物进化的路径，探索人类思维的发生与发展。

1、微生物的感觉

科学研究现已表明，生物进化始于单细胞微生物，单细胞生物就已具有感觉、记忆与判断。单细胞生物的细胞膜具有受体蛋白和效应蛋白，能感觉到哪里有食物，然后使自己向那里移动。同样，它们能分辨出毒质、捕食者，然后有目的地运用逃生动作来保命。[1] 这些发现表示，单细胞生物就具备快感与痛感，就具有感觉、记忆与判断的能力。如果没有这些能力，微生物不可能做到这些。现在有越来越多的科学研究发现，单细胞生物具有感觉、记忆与判断。[2]、 [3]、 [4]

一般人们都知道，所有的生物都有生有死，都有新陈代谢。但是，人们实际上可能还没有意识到，新陈代谢的前提是必须知道该摄入及排出什么，感觉甚至是生物新陈代谢的必要条件，最简单的感觉就是快感和痛感。人们可能还忽略了，若没有记忆，感觉也就没大用了，感觉与记忆是判断的必要条件，而判断则是生物自主动作或活动的前提。

生物的任何功能都必有其用，生物不可能有无用的功能。所有生物的感觉、记忆与判断三位一体，缺少任何一个，其它两个也都不会存在，没必要存在，也就不可能存在了。这个逻辑简单清晰，现在的科学其实已经可以证明这一点，只是科学家们似乎还未意识到要去这样解释或说明罢了。

微生物无论遇到任何事物，都是依据记忆中，以往处理此类事物时的行为，曾带给它的感觉，来进行判断的。快感将导致行为重复，痛感将导致行为规避。快感与痛感指导了用进废退，多次成功的生物得以生存进化，多次失败的生物就消失了。快感指引了生物的生存与进化，快感是生物进化的根本动力。[5] 从单细胞生物，到多细胞生物，再到动物，最后到人，无一例外。

2、动物的情感思维

微生物只有把所遇情形、行为和感觉捆绑记忆，并依据这些记忆进行判断，才能获得生存。动物必须能够分清、注意、记住，曾给自己带来强烈快感或痛感的事物，并在遇事时依此进行判断。否则，不是耽误了觅食，就是耽误了逃生，结果只有灭亡。

微生物进化到高等动物后，单一的快感或痛感已经演变成了更为丰富的情感，但无论情感有多丰富，情感仍是快感与痛感两大类。高等动物必须、必然也只能依据情感，进行无意识的注意、归类、记忆、比较和判断，也就是说它们必须、必然也只能依据情感进行无意识思维。由简单感觉进化来的情感是高等动物唯一的价值体系，情感强度是高等动物唯一的价值尺度。

在拥有语言之前，人类早已拥有了其它高等动物也具备的，依据情感进行的，无意识的注意、归类、记忆、比较、判断、归纳与演绎等，无意识的隐性情感思维，情感强度同样是人类的价值尺度。这些能力是先期人类和其它高等动物生存所必须的，没有这样的能力，它们就无法生存。

3、人的理智思维

代表人类的理智源自语言。人类形成的原因有直立行走、制作工具、用火、劳动和语言等，这其中每一步也许都是必须的，但这其中最重要的因素是语言。正是因为有了语言，1）人的思想意识才变成了人间的存在，2）才能定义出无法以隐喻为依托的，高度抽象的大量概念，3）才能扩充表象间的间接联系，4）才能够有效长时地聚焦自身的注意力，5）才能大幅增强人的记忆力，6）才能形成由语言支撑的有意识思考，7）有意识的理智思维才能进行有逻辑的深入推理，8）人类才有了高效的社会交流。

因为有了高效的社会交流，人类的知识与智力得到了极其快速的倍增式提升，使人类智能飞速地跨越了，数亿年的进化历程，变成了具有理智的智能人。正是语言成就了人类的理智，超群的理智正是人类与其它动物的根本区别，人类现在是世界上唯一依靠理智思维生存的文明生物。人来自社会交流，人是最依赖社会的社会物种。

人类独有的语言和有意识的显性理智思维，都是在隐性情感思维的基础上，为了辅助情感思维，而逐渐发展起来的。所以很自然，显性理智思维一直受着隐性情感思维的支撑与支配。情感（感觉、感受）代表了愿望（意志、意愿），也代表了愿望的成败，还会加强与产生或减弱与消退，除了饥、渴、性以外的大量愿望。因而是情感而不是也不可能是愿望，支撑与支配了生物的生存与进化。

人类的思维包括了，无意识的隐性情感思维和有意识的显性理智思维。显性理智思维是以语言和情感思维作为支撑的，以隐性情感思维作为出发点和方向的，有意识的逻辑推理。虽然理智思维受到情感思维的支配与支撑，但是，理智思维对于情感思维，也具备强有力的反作用，这一点也是人类超越其它高等动物的重要原因。

4、人性与价值观

人来自人类社会的语言、思想及其它交流，每个人从社会（包括家庭）获得了，他生存所需的几乎一切（包括语言和思想），以及由此带来的无尽快感。经历数千年的进化作用，来自社会的、长期的、无数的、强烈快感，必然使人产生利他本能。生物由利己本能获得生存，人类由利他本能获得幸福。人性区别于畜性的根本在于，人性是利己本能与利他本能的依存、对立与统一。人间的根本差别也在于，有些人利他本能多些，有些人少些，从而形成了各不相同的情感价值观。

个人思维的根本依据是自己无意识的情感价值观，人的情感与情感价值观形成于自幼的言行成败带来的快感与痛感的累积。情感价值观可以被自己认同的理论价值观所改造，值得注意的是，这个改造非有强力的情感冲击难以成功。高度抽象地看，人就是惯性体，思维与言行的惯性体，这个惯性就来自情感记忆。[6]

人的情感（价值）倾向最终是由人的隐性情感价值观决定的，这是每个人最根本的价值观。人的情感与情感价值观来源于，自幼至今所有实践感受的累积，包括所有对自身有意识显性思维的感受，这其中就包括了反思、交谈、听讲、读书或观看时的显性思维。

情感思维支撑与支配理智思维，理智思维改造情感思维。这样的理论很好地解释了，世界上所有人的观念都有差别，人们的思想都在不断变化，和人类虽都有理智思维但每人所思所想并非完全一致，等实际存在的现象。

5、情感价值对思维的引导

每个人的知识分别来自，自身实践的感受、反思的感受和从与他人交流中得到的感受，与他人交流包括了交谈、听讲、阅读与观看等等。人记得的知识可以被用于显性理智思维也可以被用于隐性情感思维。

人们在谈论意识时，大多是指思想意识，或可长时持续的、有意识的显性思维，而不是其它高等动物也具备的短暂无意识的注意。人在每天遇到的无数事物中，偶尔会注意到某个事物，这个注意产生于头脑中无意识的相似比较，只有这个比较触碰到曾经情感强烈的记忆时，人才会产生注意并开始有意识的联想。这个注意是人类独有的、有意识的、可持续的注意，也就是所谓的意识，这个有意识的联想就是人的思想意识，是由语言支撑的、有意识的显性理智思维。

人类联想的起点，就是显性理智思维的出发点，产生于隐性情感思维；从注意开始联想，沿着思维方向，每个人的头脑中才会展开显性理智的逻辑推理。人们通常讲的逻辑正确，仅能保证逻辑推理中思维方向的单一性。

人的思维方向就是人的情感价值倾向，也就是人的情感取向，或称意向性。比如有些人的情感倾向很阳光，有些人的情感倾向很阴暗；有些人认为利最重要，有些人认为义最重要；有些人遇事会往积极的方向去想，有的人遇事会往消极的方向去想。

联想起始点也就是直觉，由于直觉产生于无意识情感思维，人们一直感觉直觉很神秘。人在遇事后无意中关联到的记忆，就是在头脑已有的数个相关记忆中，曾给自己带来最强情感冲击（正负价值最高）的记忆，或最熟悉（还是价值最高）的常用记忆。

如果这个记忆所含有的情感足够强烈，就会引发注意，这个记忆就是联想的出发点或联想。这也就是在遇到同样的事物时，不同的人会有不同联想的原因。因为在此之前，不同的人有过不同的实践经历与感受积累，就会具有不同的隐性情感思维，从而带出不同的显性理智思维。

联想是显性理智思维，包括理解、猜测或推论。推论既有顺序推论，也有倒序推论，既有证实推论，也有证伪推论，既有归纳也有演绎，既有解释也有理解，既有猜测、假设也有追问。猜测就是对依据重要性顺序联想到的数个假设（可能），进行的推断。追问就是要追究为什么的为什么的为什么，就是寻找原因的原因或前提的前提，也就是对推论进行的推论。

人类的理解就是把新遇到的事物、观念或理论与自己记忆中的相似知识进行比较，这个比较既牵涉情感思维也牵涉理智思维，进而形成记忆中原有知识对于新遇见识的解释。解释通了就是理解了，解释不通就是没理解。对于深刻问题，只在表面解释通了属于简单理解，能够深入数层的解释属于深刻理解。每个人最原始的底层知识，形成于婴儿时期亲身实践的感受。

在逻辑推理的过程中，人人都会相继产生一些与联想内容相关的某些关联节点，这些节点涉及头脑中曾经情感冲击强烈的记忆。很多人的所谓逻辑混乱，其实不一定发生在联想的推理当中。很多混乱发生的原因是，人在联想中相继产生的这些节点上，偏离了推论应该行进的方向或最重要的方向。也就是说，他的情感倾向导致其联想，在这些节点中偏离了最有实际价值或意义的方向。也就是俗称的，“分不清孰重孰轻”或“逻辑混乱”。

人类的理智思维依赖于概念，概念的原始出处就是动物的归类。从语言出现至今的几千年中，由语言支撑的所有抽象概念，一直处于不断的发展变化之中。所有概念的完整性或准确性，至今还很不完善，每个人对每个概念的理解或掌握（有意或无意的）的程度，还存在很大程度的差距，甚至还有人故意偷换概念。这也是每个人的所思所想不会完全一样的重要原因。

虽说人的理智推理依托于概念，但是，每次理智思维并不一定严格按照概念分类的脉络行进，其起点也并非完全是由某个确定的相关概念开始的，在其中的各个节点上还有可能转向各种不同的方向。每个事物都有不止一个相关概念，每个遇到此事的人都可能选中不同的相关概念，继而产生联想。正如上面所说，人类理智思维的起点和方向都取决于隐性情感思维，人的情感在思维中起着决定性的作用，甚至作用到理智推理当中的各个节点。

6、人的思维规律

由于情感是人的价值体系，且情感思维支撑与支配理智思维，实际上人的思维归根结底是对价值的判断，这就是人的思维规律，或称思维逻辑。

任何价值（意义、贡献、危害、作用、权重、重要性等）都是相对于参照物而言的，不存在任何绝对的价值。情感价值的参照物是每个人自己，对自身而言，能够形成强烈快感或痛感（感觉、感受、情感）的价值就高，感觉不强烈的价值就低，还有很多不能形成感觉的，就是没有价值。价值高的记得牢固，价值低的容易忘记。各项记忆对于每个人自己具有不同的价值，各项记忆之间也就具备了相互的价值差别。

然而，人的情感时常也会欺骗自己。因为人产生情感的依据是情感价值观，价值观的正确与否决定了一个人感觉的对错。此外，即使价值观正确，人们也会受到眼前暂时小利或威胁的诱导，因而产生错误的感觉，再或者有些人根本就看不到长远或重大的利益或危害。现实中多数人的情感价值观并非十分正确，情感价值观很正确的人数量很少，这也反映出人类仍在摸索之中。

人类思维的根本逻辑就是价值判断，这个价值就是所有事物相对于自己的价值。这是否就是黑格尔冥冥中感觉到的，费尽周折所要寻找的，神秘的逻辑？这是否就是维特根斯坦希望哲学借助研究语言搞清的人的逻辑？维特根斯坦否定了形而上学，开创了分析哲学。但分析哲学研究到最后，赛尔给出的结论是，语言取决于意向性。这是否也从他们的角度说明了，人的逻辑还是由隐性情感思维决定的？其实我认为，杜威也只差一点点就看到了人的逻辑，或者说他已经朦胧地看到了，只是没能表达出来？

究竟什么是逻辑，亚里士多德、黑格尔、维特根斯坦所说的逻辑，似乎并不是同一件事，又似乎都是同一件事，只是在他们那时，因为不知道人的思维究竟是怎么回事，所以他们只能从各自的角度去认识逻辑。一旦明白了思维的来龙去脉，人的逻辑是什么也就清楚了。

上述这些观念，正是哲学几千年没有搞清楚的哲学的根本问题。今天的人工智能，的确是在模仿人类大脑的思维，深度学习与强化学习对于相关要素及其权重的探究，也确实一步一步地验证了如上所述的人类隐性情感思维。

7、人的思维规则

在亚里士多德的体系中，逻辑主要是形式逻辑；到了黑格尔那里，逻辑已经变成整个认识论或形而上学了；维特根斯坦希望借助研究语言认识的逻辑，似乎应该就是人的思维规律或规则，只是分析哲学只找到了少量的规则，对规律的研究至今未有结果。然而，前人在黑暗中所有的摸索，都为后人铺就了，通往光明的道路。

哲学中形式逻辑的演绎逻辑与归纳逻辑，都无法保证结论的正确性。三段论与归纳法早已不足为凭，也就是说按照形式逻辑去思考，并不一定会得到正确的结论，还需要具体内容具体分析。这已经表明形式逻辑并不可以代表人类思维的规律或规律之一。

在辩证逻辑中，矛盾与对称虽然广泛存在，但也并非绝对的普遍存在，也有一些事物是单向发展的，“越……越……”的情况并不少见，矛盾逻辑与对称逻辑并不具有绝对的普遍性。研究必然性、偶然性及可能性等的模态逻辑，深奥晦涩远非常人可及，因而也谈不上人类的思维规律。

除了哲学界在研究逻辑之外，科学界也在研究逻辑。比如哥德尔（Kurt Godel，1906—1978年）提出的不完备性定理，另外还有数理逻辑的集合论、模型论、证明论、递归论等等。此外还有那数不清的数、理、化等科学的定律或定理，其实也在它们各自的领域中指导着人类的思想。

所有这些被冠以逻辑的哲学或科学研究及结论，同数学、物理、化学等所有其它科学的定律、定理或结论一样，都的确反映了一些理智推理应该遵循的客观规则，这些规则也都对人类思维具有一定的指导或借鉴意义。只是这些规则覆盖的指导范围或程度，有着大小不同的差异罢了。然而，所有这些规则都无法完整覆盖人类思维，都不足以表征人类思维的规律。

所有这些被冠以逻辑的哲学或科学研究及结论，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明白的人不懂这些逻辑，照样常常正确或相对正确；不明白的人懂了这些逻辑，也还老是出错；甚至大多数人永远也无法搞懂这些逻辑。那么什么才是“明白”呢？

8、规律的验证

实际上价值观正确的人就是明白人，或者价值观相对正确的人就是相对明白的人。当然这个价值观不是简单的理论（理智）价值观，而是情感价值观，是被自身内心深深认同的隐性情感价值观。

虽然，每个人不一定能够明显地意识到，自己的情感价值观是什么，甚至意识不到，自己情感价值观的存在。然而，别人却往往可以看透，你自己意识不到的、你自身的、隐性的、情感价值观。因为你的言行代表了自己的情感价值观，两人相处久了，自己的思维规律就会被对方有意无意地归纳出来了。有些敏锐的高人，甚至一见面，就可从你的言行举止甚至面部表情中，读到你自己都不知晓的，你内心深处的情感价值观。

隐性情感思维的显现反映出了，人的思想所做的一切就是，分辨所有事物相对本人以及它们间的关联与价值（意义、贡献、危害、作用、权重、重要性等）。人类思维的根本规律就是价值判断，价值判断就是人的逻辑，也是所有生物的逻辑。

参考文献：

[1] 布鲁斯.H.利普顿（B. H. Lipton）《信念的力量》中国城市出版社 北京（2012年中文版）

[2]https://news.sciencenet.cn/htmlpaper/20081291035525471004.html

[3]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722245139549080528&wfr=spider&for=pc

[4]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92901232896893994&wfr=spider&for=pc

[5] 王生智 快感是生物进化的根本动力生物进化 南京 2016年 第2期

[6] 王生智 《重识哲学》研究出版社北京 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