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示牌是学习及认识本土语言和文化的好工具,香港多年来以通商为主要经济支柱,吸引世界各地人士前来定居或拜访,导致多种语言出现在指示牌上,而每种语言,甚至是同一种语言,有时会因制作或设计者不同而出现歧义。 标牌上的粤字 在港澳地区学习中文有一个颇为奇怪的现象,就是“讲一套、写一套”,虽然大部分粤语字词都有标准的写法,但在学校老师基本上只会讲解书面语汉字多于粤语正字,因此后者通常依靠自己在日常生活不同渠道摸索得来。 譬如是“闩”字,它的粤音与“山”相同,虽然笔者一直会把“关门”讲成“闩门”,但过往与朋友用通讯软件的时候,都会使用“关”字,看到“闩”字顿时感到陌生。事实上,“闩”字并非粤语地区独有的字,翻查汉语字典和网上资料,发现“闩”字有两个主要意思: (1) 名词:横插在门后使门推不开的棍子; (2) 动词:将“闩”插在门上,但“闩”字在粤语的应用更为广泛,与“关闭”相通。例如我们除了会讲“闩门”,亦有“闩灯”、“闩掣”、“闩电视”、“闩水喉”等等讲法,似乎已经偏离“关门用的横柄”这个原意。 ![]() 出入闩门告示牌 图:非凡出版 另一个常见例子是“消防喉辘”中的“辘”字,虽然这个字同样非由广东话独享,例如“饥肠辘辘”是一个颇为常用的成语,解作“非常肚饿”。 ![]() 车站内消防喉辘标示 图:非凡出版 在阅读一些古文诗词时,有时会发现粤语贴近古代汉语的意思,譬如常在住宅大厦门口常见的“严拿白撞”,当中的“白撞”是从文言文“白日撞”简化而来,意思同样解作“于“白天闯入(诈骗或盗窃)”。 ![]() 严拿白撞告示牌 图:非凡出版 “华丽”的指示牌英文 回想起中学时期的英语作文课,老师容许学生即场用“快译通”查字典。笔者起初为搏取更高分数,会先用中文搜寻出一堆英文词语,然后再直接拣选一个看起来华丽且从未接触过的生字。但后来发现经常会变成词不达意,弄巧成拙。 情形就像接下来要介绍的两块标牌。 第一块位于彩虹邨的厕所门外,Latrine 这个貌似高级的英文词语,在印度英文可以解作“任何类型的厕所”(Indian English: a toilet of any type)但当应用在一般英文则变成“简陋茅厕”(simple toilet such as a hole in the ground, used in a military area or when staying in a tent),意指那些随意在地面挖洞,欠奉冲厕系统的“旱厕”。 在彩虹邨落成初期,或许卫生设施真的有可能是这样,但时移世易,旱厕现时在香港可谓几乎绝迹,在郊野地区满布现代化洗手间。 ![]() 彩虹邨Latrine标牌 图:非凡出版 另一块则是位于荃湾香车街街市内的识别型指示牌,Haberdashery一词虽然在“政府部门常用词汇”里解作“洋杂铺”,但几经翻查各大英文字典,发现这个旧式英文生字并非等同标牌上的中文──“洋什干货”。 所谓的“洋杂铺”,意指售卖生活杂货的店铺,而“杂货铺”则以卖“粮油酱醋”为主。 不过根据剑桥字典、牛津字典等,Haberdashery 的意思是“售卖裁缝相关货品的店铺”,譬如衫钮、拉链、针线等等(A shop that sells cloth, pins, thread, etc. used for sewing),五十年代政府曾在介绍香港裁缝用品时采用Haberdashery 一字,所以理应找不到标牌上的胶桶和其它打扫用品。 ![]() 香车街街市Haberdashery标牌 图:非凡出版 英式与美式英文 纯粹考虑英文单一种语言,又可细分成“美式”及“英式”两大派系。 香港因历史缘故指示牌以英式英文为主,例如电梯使用“Lift”而非“Elevator”。虽然如此,但香港亦有部分美式英语的标牌,在华富邨的以“Garage”来标示停车场,而非现时常见的“Car park”。 “出口”是香港指示牌常见的标示项目,其对应的英文一般为“EXIT”,例如是“屋邨楼梯的出口标示”、“港铁出口指示牌”等,但其实“Way Out”才是英式英文的表示方法,而美国人只会说“Exit”,而不会使用“Way Out”一词。 曾属政府部门的九广铁路,其指示牌跟随英国做法,使用“Way out”一词,在香港西九龙站启用之际,有眼利网友发现柯士甸站使用了昔日九铁的“Way out”贴纸。 事实上,伦敦地铁同时存在“Exit”和“Wayout”的指示牌,根据London Underground: Sign Manual 正常情况下出站的路线会以“Way out”表示,而逃生出口则与当地法律统一,使用“Emergency Exit”,前者是灰底黄字,后者是绿底白字并配有小绿人,易于辨认。 回看港铁,不论是普通出站用的“出 EXIT”抑或是逃生的“紧急出口 Emergency Exit”,两者用色同为绿白,但后者附有“打保龄姿势”的奔跑小绿人。 ![]() 华富邨Garage 标示。图:非凡出版 ![]() 伦敦地铁Wayout与Emergency Exit并存指示牌 图:Chris Sampson ![]() 大埔停车场出入指示牌 图:非凡出版 ![]() 柯士甸站港铁与九铁出口指示并存 图:非凡出版 指示牌上的多国语言 香港有近四十万人为外地佣工,他们会在假日外出欢聚,亦会贩售日常用品,为中环等办公地带添上气氛。而空间管理者考虑到这点,会在指示牌上标示中英文以外的语言,譬如在皇后像广场,有一块以中文、英文、印尼文组成的“严禁摆卖”的管制型指示牌。 ![]() 皇后像广场禁摆卖或乱抛垃圾指示牌 图:非凡出版 除了英文,日文也是旅游资讯牌的常客。在八十年代,日本人曾位居香港旅客数量榜首,直至1996 年,才被台湾等地取代。 有趣的是,地区或地标会以英文名字为基础,再使用日语拼音,例如金钟虽然两字在日本汉语中有记载,但在地图上被标示为“アドミラルティ”(Adomiraruti,即Admiralty)。 ![]() 旅游资讯指示牌包含中英日三种字 图:非凡出版 香港的建筑名称近年可谓标奇立异,例如在深水埗,有一座名为“深の都”的商场,而将军澳则是“都会駅”,駅字读作“亦”,是汉语“驛”经简化后的写法,目前在日本及韩国,依然使用此字来表示车站。 另外,亦有一些住宅大厦或商场直接以英文作为其名称,例如K11、Victoria Dockside、V walk 等等,在车站上的指示牌只写有这些地标的英文。 ![]() 深水埗站出口牌 图:非凡出版 ![]() 尖沙咀站纯英文出口牌 图:非凡出版 中英双语混排 双语环境同时衍生了指示牌的排版问题,香港使用中英文这两种体系完全不同的语言,增加了排版的难度。中文以方块为单位,可以由左至右、右至左、上至下阅读,灵活性较高,而英文由一连串字母拼凑成生字,只能由左至右阅读,限制了排版方式。 纵使现代中文与英文接轨,已经转成由左至右横向阅读,但一个英文生字的字母数量,通常比中文词语多,所以指示牌上的英文通常会略小于中文。 ![]() 公共屋邨内的指示牌 图:非凡出版 此外,指示牌有时碍于空间所限,只能以长型垂直方式设置,一些“设计师”会把英文生字分拆成独立字母,然后由上而下排列,譬如是东涌线沿线一所商场的自动门。 但这种中国方块字形式的排版方法,对西方语系国家的人士来说是难以阅读,以90°旋转英文是外国设计师常用的折衷排版技巧,这可见于美国华盛顿市的地铁标示。 ![]() 商场自动门上以中文思维垂直排列的英文 图:非凡出版 指示牌排版亦能看出设计师如何看待每种语言,例如香港因殖民历史的缘故,有不少公用设施的指示牌以英文为先,到回归后,中文逐渐改成先行于英文。 房屋署公共屋邨内的指示牌却有一种巧妙的排版方法,就是把英文放在左方,中文则放在右方,并以垂直方式标示,如此没有予人某种语言比较优先的印象。 ![]() 《志同道合──香港标牌探索》 作者:吴思扬 出版社:非凡出版 出版时间:2020年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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