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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如歌襄水流

 七老爷施政 2022-09-28 发布于安徽
远方有信仰 音乐: 海来阿木 - 远方有信仰

岁月如歌襄水流

徐瑞平

名从汉史传

明代哲学家吴廷翰有一首《襄安道中》诗:“县本襄安古,名从汉史传。经过但邨落,迁徙尚人烟。瓦兽田间出,桥狮渡口眠。僧家题旧事,犹是永徽年。”诗中一语道出了“襄安”一名的来历不凡。

有一种观点认为,“襄安”命名,含有“扫除(平定)使之平安”之意。“襄安”的“襄”是除去、扫除之意,又写作“攘”(《诗经》:“墙有茨,不可襄也。”毛传:“襄,除也”)。可见,“襄安”的地理位置在当时十分重要,是兵家争夺之地。秦扫六合,在攻下该城垒后,将其地命名为“襄安”,意或在此。此后,两汉沿用襄安县县名,县治就设在“白鹤观遗址”——罾山之上。

楚汉争霸期间,又一场灭顶之灾再度降临襄安。据乾隆年间修《无为州志》记载:楚汉相争时,项羽与刘邦两军曾在襄安县展开厮杀。《汉书·高帝纪》记载:“(项羽)尝攻襄城,襄无噍类”。“襄城”即今天的襄安。汉代王充《论衡·辨祟》一书记载则进一步可资佐证:“项羽攻襄安,襄安无噍类,未必不祷赛也。”正说明项羽曾攻打襄安县城,当时守襄安县城的是汉军,战斗打得异常激烈、残酷,楚军攻取襄安后屠城,不留一个活口,直杀得鸡犬不留。

另据传说,秦代的襄安北面有一条古河道——襄河。有人说“襄安”地名即取自“襄水安流”的意思。现在襄河是滁河的支流,经全椒汇入滁河入江。而古代的襄河可能是自全椒流经襄安地境入江的。今天的永安河自北流来,依偎在襄安的西侧,经白鹤观后往南约三百米,与西河汇合,可直接进入长江。沧海桑田于此可见一斑。         

洪荒的密码

一次重大的考古发现又为世人揭示出襄安更为洪荒的密码。

1983年3月27日,原巢湖地区文物管理所和无为县文化局联合考古发现,襄安白鹤观是商周文化遗址,称“白鹤观遗址”,后立碑为“白鹤观古文化遗址”。该遗址表面布满汉代布纹瓦片、云气纹瓦当和大量的商周陶片,遗址可分为近代扰乱层、汉代文化层和商周文化层三层。遗址所含文物十分丰富,有大量的陶器、石器等,厚达二十多厘米的蚌壳螺蛳壳层和石箭头反映这一文化的创造者是一个以渔猎为生的原始部落。

对“二十多厘米文化层”概念的认知,是我徜徉在河姆渡遗址博物馆时的震撼心得。在出土实物与直观模型面前,“二十多厘米文化层”意味的就是一两千年的时光穿越。不同时代的文化遗存相互叠压,前后间隔千年,这一穿越时空的拥抱,至今令人费解。而文化层之外那些文化的塑造者们,并同他们经历过的艰辛、悲凉、心酸、喜悦、收获、恐惧、生死等等,则更让后来者们无法想象。

如果非得去想象一下,原始时期白鹤观应该有渔猎荒泽、编结纺织的场景;有刀耕火种、筑巢为居的技艺;还应有原始音乐、篝火狂欢的画面;甚至还有顶礼膜拜、图腾敬畏的臆想。

然而,即便拥有着庞大群落和丰厚的积淀,在面对整个历史长河时,文化个体也只能算作沧海一粟。在极度删减、高度浓缩的史册中,我们只能认同一个最强大的祖先!这是弱小文化被彻底边缘化的必然结果,也是弱小文化在发掘后一再遭遇冷淡的尴尬局面。

悲鸣的罾山

今天的白鹤观遗址——罾山,西、南两面几成壁立,东面坍塌,北坡和缓。据我年届耄耋的老父亲回忆,日本鬼子占领襄安前的罾山,四四方方,岿然矗立。之所以命名罾山,是因为其形酷似江河中扳鱼的罾网,沿角高直,中间凹陷。凹陷的中心区域,形似漏斗,即是墨泉(井)所在。

罾山又名升山。“升”乃量米器具,命名仍取其形似;“升”还有升高之义,说明山体处于不断隆起之中。而与“升山”之名相谐音且更为隐秘的命名却是“孙山”。“孙山”之名里隐藏着一个悲情的传说。

话说新任的襄安县太爷为强化礼治、推行孝道,也捎带耍耍自己的官威,好歹要烧它三把火。一日巡城,县太爷恰遇一祖母背着孙子迎面而来。那调皮的孙儿在祖母的背上用楝树果敲她的后脑勺,还边敲边唱:果打头,头如鼓,鼓上跳着楝树果。祖母也就顺口一句:了不得,不得了,孙子打了奶奶头!县太爷一听,喝令将孙儿立即拿下,并重判为死罪。可怜那孙儿被卸成四块,分埋于罾山四角。从此黄土之山,只升不降,不坍不塌。老祖母也就成了风中的守护神,日夜盘旋在“孙山”四周,和鸣着风刀霜剑,守护着春夏秋冬。

故事弥漫着残忍与血腥的气息,但故事的背后隐含的却是在大一统的政治背景下,确立“政教合一”体制的决绝与强悍。任何政体的确立都离不开“破”与“立”的程序,只有“破”得彻底,才能“立”得牢固。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时代,襄安便以这种绝对臣服的姿态换来了生存延续的契机。

“孙山”的传说,随着礼教恶行的持续暴露而稀释了它既定的精神内涵。不断淡化的结果,使“孙山”之名一变为“升山”,再变为“罾山”。而襄安以县治的地位也随历史大流,在自己的名字之前先后更改着王朝的名号——两汉、魏晋、南北朝、隋唐。直至有白鹤来栖。

八大景传说

悠久的历史必有神奇的传说,神奇的传说必寓美丽的梦想。襄安八景的传说就是活在人们口中的化石,尽管说法不尽一致,传奇各有出入,但寓于其中的绮梦却生生不灭,历久弥新。

说法比较一致的“八景”指:白鹤道观、绣塘春色、九曲金桥、仙人摆渡、海会灵坛、屋上耕田、金鸡乔木、黄蛇出洞。

前人用一首诗对襄安八景发出了美丽的吟唱:“绿绣岸边,雕栋水榭建成,白鹤岂不返罾山;永安河畔,九曲金桥架起,仙人何须再摆渡?海会寺中,传捷喇叭声叠,吓退潮王变鳖潜;耕田屋上,报晓金鸡长鸣,唤醒黄蛇化龙飞。”

八景的背后各有传说,而最令人怦然心动的故事当属一个关于仙鹤的传说。此事应发生在盛世唐朝。太祖李渊、太宗李世民先后明诏天下,定道教为一尊。罾山于是迎来一个全新的局面。玉尊道长建观其上,并引来一双白鹤前来助阵。“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场面应该摄人心魂,动人心魄。“罾山”更名“白鹤观”便由此开始,且扬名至今。

白鹤观中心位置有古井一眼,名曰“墨泉”。盘踞白鹤观的日寇在投降之时曾将之填平。三十余年前,乡人在建白鹤寺时,原地掘井,竟在井底挖出刻有“明天启三年”字样的井圈,井圈内侧有很深的绳磨沟槽,可以想见当年道场的盛况。尤其神奇的是泉水的变化。据清乾隆《无为州志》载:“在襄安白鹤观(有墨泉),泉水本白,每岁下元复而为墨,经旬如故。”

白鹤在这里似乎沦落成了道具。相传白鹤观大门曾有联:“白云云白飘无意,仙鹤鹤仙来有时。”联语本身乏善可陈,不外乎“闲云野鹤”之意。可见,鹤来、鹤舞,人们并不怎么在意。而“白鹤一去”的传说却又是一个悲情的故事。故事透露出了白鹤道观衰落的缘由。这个传说缘起的年代不详,或传自宋元,或就在大唐本朝。

故事说的是,一日白鹤观的老道要外出云游,临行前特意叮嘱留守小道,观上白鹤就要产蛋育雏了,需悉心看护,任何人不得靠近打扰。开始,小道还遵守师训,谨慎伺候。白鹤观上依旧祥云披覆,鹤舞朝阳。后来,当窥见两只雪白硕大的鹤卵时,小道再也按捺不住要迅速“羽化成仙”的念头,竟然趁白鹤外出觅食之机,不顾一切地取下巢中鹤卵(此刻可能已经幻化成了“仙丹”),放入蒸屉,架火猛煮。于是,一城之人亲眼目睹了鹤的狂怒,耳闻了鹤的悲鸣!

就在人们震恐之际,老道及时归山,问明缘由,当即喝令小道,赶快从蒸屉中取出鹤蛋,放回巢中。看着将熟的鹤蛋,两鹤日夜悲啼。后雄鹤长途飞驰,历千难万险,终于在南海仙岛采回灵芝放入巢中。鹤蛋起死回生,雏鹤得见天日。待到四鹤腾空之时,一城之人又亲眼目睹了四鹤绕观三匝、然后南翔而去的情景。从此:仙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道士不知何处去,墨泉依旧笑春风。

道家给人们提供的只是另一种思考人生的角度和方法。它跟政治的偶然联姻,本身就充满着诸多风险与危机。一旦遭遇变数,就有被煎炒烹炸的祸患。再加上小道人欲仙式的贪慕,万劫不复就必然在所难免。“白鹤”与“墨泉”,这一白一黑的命名,本身就蕴涵有阴阳变化的玄机。它们似乎在暗示人们:无论做人还是做事,都要保持对底线的极度敬畏,底线一旦被强行突破,大化就会紊乱、乾坤必将逆转!

从政治经济学的角度去考量,“白鹤一去”的传说,还标志着作为县治的襄安被无为取代后的精神失落。道观与白鹤的神圣光环,终未能给一方人民带来长久的幸福与祥和。它的悲情谢幕,也算是顺应潮流的抉择。只不过,这一幕谢得如此阵痛且无可奈何。

宋熙宁三年(1070年)置无为军,襄安从此隶属其乡,经元、明、清,皆沿宋制。清初设襄安为县内九个镇之一,后历民国至今均为镇。

台湾开山祖

襄安可谓人杰地灵。让襄安人引以自豪的隋朝右御卫将军陈棱,先后出师台湾与朝鲜,功封光禄大夫,赐爵信安侯。被连战祖父连横称作台湾的“开山之祖”。

《隋书·陈棱传》记载:陈棱,字长威,襄安人也。炀帝即位,授骠骑将军。大业三年(607),拜武贲郎将。后三岁,与朝请大夫张镇周发东阳兵万余人,自义安泛海,击流求国,月余而至。流求人初见船舰,以为商旅,往往诣军中贸易。棱率众登岸,遣镇周为先锋。其主欢斯渴剌兜遣兵拒战,镇周频击破之。棱进至低没檀洞,其小王欢斯老模率兵拒战,棱击败之,斩老模。其日雾雨晦冥,将士皆惧,棱刑白马以祭海神。既而开霁,分为五军,趣其都邑。渴剌兜率众数千逆拒,棱遣镇周又先锋击走之。棱乘胜逐北,至其栅,渴剌兜背栅而阵。棱尽锐击之,从辰至未,苦斗不息。渴刺兜自以军疲,引入栅。棱遂填堑,攻破其栅,斩渴剌兜,获其子岛槌,虏男女数千而归。帝大悦,进棱位右光禄大夫,武贲如故,镇周金紫光禄大夫。大业八年(612)以功封光禄大夫,赐爵信安侯。后被杜伏威所害。

陈棱一生最主要的事迹就是经略台湾。连横在其所撰写的《台湾通史》中称此役“是为中国经略澎湖之始,而亦东入台湾之机也”,“澎湖与中国通也已久,而其见与载籍者,则始于隋代尔”。连横把台南“开山宫”和台中“东大墩”两处著名遗址论证为陈棱的古迹。

这是第一个被写进史册的襄安人,也是开发台湾并载入史册的第一人。

风雨将军树

襄川小学院内曾有一棵高大挺拔的“将军树”。 这是一棵乌桕树,有十多米高。树围有一米多,要两三个小朋友能合抱过来。树的旁边围着一米多高的钢筋栅栏,上面挂着铁牌,正面写着“将军树”三个大字,背面简介“将军树”的来历。她记载了一段烽火岁月的传奇,烙下了一抹红色峥嵘的印记。

1939年4月27日,叶挺将军和邓子恢、罗炳辉、赖传珠等由皖南到新四军江北指挥部,便是取道襄安,前往庐江汤池的。叶挺把他的坐骑就拴在这棵乌桕树下,并在此接见襄安民众、发表抗日演讲。“将军树”从此得名。同年8月,美国著名记者、作家和社会活动家斯沫特莱,在新四军军部余立金等人护送下来襄安采访。“平津学生抗日救亡团”来襄安开展救亡宣传,本镇的周进、王前等一批青年学生随队参军。

《无为县志》记载:1938年1月,日机首次轰炸无城,4月轰炸襄安;8月,日军第一次侵占无城及黄雒、虹桥、襄安等镇。1942年初,日军在河坝、三官殿、汤沟、新沟、开城、襄安、泉塘、西河、黄姑、仓头、黄雒等地遍建据点。日寇侵占襄安后,便在唯一的制高点——白鹤观上修筑工事,构建碉堡。

日本宣布投降的笫三天,新四军独立旅炸开炮楼,日军中一寇切腹未死当场俘虏,余皆被歼。并当即解救被日军关押的群众50多人。1949年初,襄安解放。3月,渡江部队集结于襄安进行渡江作战训练。4月,渡江战役发起,人民解放军第24军军长王必成、政委廖海光率全军由襄安一线突破长江天堑。

很可惜,这棵具有历史意义的“将军树”在2007年9月被台风“韦帕”吹倒,且永远不能复生了。虽然今天的人们已经无法亲眼目睹“将军树”的风采,但是,先辈们的家国情怀已然深入人心!

如歌的行板

县境大西南流传着这样一首民谣:“昆山街,牛埠县,土桥是个金銮殿,到襄安出国了。” 由此可见,襄安从古至今不仅是军事重镇,更是商业重镇。

在“百业农为本”的年代,粮食集散是襄安商业繁荣的基石。有关资料显示,1854年至1929年间,襄安米业空前繁荣。桐城、枞阳、庐江、舒城、肥西等地的粮食,多由此销往米市芜湖乃至江浙一带。全镇72家米行,车水马龙,日进斗金。茶楼酒肆,鳞次栉比。商旅如云,市声若潮。当年的南大街(南关),是襄安镇最繁华、也是最具标志性的一条商业街。抗战前夕,襄安镇有25个行业、244家商户。大宗货物交易的客商日均300人。抗战胜利至解放前夕,襄安米业再度复苏,日吞吐量仍有三、四千担之多。襄安还是全县工业最初的萌芽。早在1932年,就创办全县第一家发电厂;此外,还有智明碾米电灯公司与丁同兴铁锅炉坊等企业。

改革开放至今,襄安更加凸显县境大西南商贸中心的地理优势。襄安不仅是席草之乡、河蟹之乡、淡水养殖基地,还有着集约规模的水产养殖饲料市场,小商品批发市场,及每年五天的物资交流大会。形成了种植、养殖、销售一条龙,贸、工、农一体化的三产联动模式。

今天的襄安镇总面积77.27平方公里,人口6万余人。庐铜铁路、江北高速穿境而过,并设站点和出口。新一届党委、政府以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为契机,将原31个村(社区)撤并为13个村(社区),进行优化组合,规划中心村,抓好示范村,使新农村工作在襄安如火如荼地向前推进;积极贯彻东向发展战略布置,打造皖江经济带,实施工业强镇、民营主体、城镇辐射、外向带动四大战略;发展民营、劳务、资源、配套、园区五个经济,做大做强席草深加工、新型建材、线带生产、锅炉加工、高分子材料合成、纸产品开发六大工业。

世事沧桑天行健,岁月如歌襄水流。驻足凝眸,因为今日之襄安有一片青山绿水;庄严礼敬,因为古老之襄安是一块皇天后土!

注:文中图片为魏拥军先生提供。

作者简介:徐瑞平,无为襄安人,中学教师。喜信马由缰,偶信笔而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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