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某天下午,房门被敲开。一个小我十来岁的朋友,提着酒在门口站着,脸上掩饰不住的高兴。让他进屋,问他为什么这么高兴,他兴奋地说:我班主任死了——终于死了——咱们喝一杯! 他当然知道我是老师,也当班主任,但毫不掩饰对他班主任死去的庆幸。见我不解中隐藏愤怒,他坐下解释。 他并没有上过大学,据我了解高中都没上完。“我恨死我班主任了,”他指的是他初中班主任。“他带我三年,我恨他三年,他从没有看见过我的优点——当然我身上确实也没有优点。我天天迟到,天天被罚站。别人在教室里头上学,我在外面。有时站累了我就在走廊里走几圈,看看别的班上课什么样。偶尔碰见校长或其他老师,他们也不问我。我在他们眼里好像不存在。有时走到学校小树林里,围着树转两圈儿,下课前就回去。不上他的课的时候我也不大习惯坐在教室里。” “我觉得我起床就是为了迟到,我爸妈也管不了我。有一天外面有人来学校检查,我想这回可不能晚到了。可惜,还是晚了点儿——不过也就半分钟。何况,前面那位女生和我一样,都迟到了。她学习好,老师和蔼地点了一下头她就进去了。我紧紧跟着准备进去。班主任还是给了我罚站……”我并没有给他讲下面的故事。这是我曾经讲给我学生的故事。 墨子曾经给学生耕柱子讲过一番话,那是在耕柱子不好好学习、拖拉懒散的时候。墨子都不想理他了。他问老师:难道我一无是处了吗老师您放弃我了吗?墨子反问耕柱子:如果你去太行山,是赶着马去还是赶着牛去?耕柱子说,当然赶着马去。墨子问他为什么。耕柱子说,牛太慢了再赶也白搭——还是马能出效果。墨子点点头说,你说得很对——值得鞭策的我才去管啊。 这个在我家等着喝酒庆祝的人,当然不是耕柱子,他的班主任也不是循循善诱的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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