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话说嫪毐得封长信侯威权日盛，私下与秦太后密谋，拟待秦王政殁后，即将嫪毐所生子立为嗣王。嫪毐非常快乐，往往得意妄言。一日，与贵臣饮博，喝得酩酊大醉，遂互起龃龉，大肆口角，嫪毐大声叱道：“我乃秦王假父，怎敢与我斗口？汝等难道有眼无珠，不识高下么？”贵臣等人听了此言，便都退去，往报秦王。秦王政已在位九年，年已逾冠，血气方刚，蓦然听到这种丑事，不禁忿怒异常，当下密令干吏调查虚实。旋得密报，说嫪毐原非阉人，确与太后有奸通情事，遂授昌平君，昌文君为相国，引兵抓捕嫪毐。昌平君史料已失姓名，或谓昌平君为楚公子入秦授职，未知确否。嫪毐得知消息，不甘坐毙，便捏造御玺，伪署敕文，调发卫兵县卒，抗拒官军。两下里争锋起来，究竟真假有凭，难免败露，再经昌文君，昌平君，声明嫪毐之罪，嫪毐之众当即溃散，单剩嫪毐数百亲从如何支持，也便逃窜。 秦王政更下令国中悬赏缉拿嫪毐，活擒来献赏钱百万，携首来献赏钱五十万。大众期得厚赏踊跃追捕，到了好畤，竟得擒住淫贼，并贼党二十人献入阙下。秦刑本来酷烈，再加嫪毐犯了重罪，当命处嫪毐轘刑，五马分尸。嫪毐之党一体骈诛，且夷嫪毐三族。即父族、母族、妻族。一面命将士往搜雍宫，得太后私生二子，扑杀了事。就把太后驱往嫚阳宫，派吏管束不准自由。是谓乐极生悲。吕不韦引嫪毐入宫本当连坐，因念他侍奉先王，功罪相抵，不忍加诛，但褫免相国职衔，勒令就国，食采河南。 秦大臣等互相议论，多怪秦王背母忘恩，未免过甚，就中有几个激烈官吏上疏直谏，请秦王迎还太后。秦王政本来蜂鼻长目，鹘膺豺声，是个刻薄少恩的人物，一阅谏书怒上加怒，竟命处谏官死刑，并榜示朝堂，敢谏者死。还有好几个不怕死的，再去絮聒，徒落得自讨苦吃，身首分离。总计直谏被杀已有二十七人，太后不谓无罪，谏官真自取死。群臣乃不敢再言。独齐客茅焦伏阙请谏，秦王大怒，按剑危坐，且命左右取镬打算烹了茅焦。茅焦毫不畏缩，徐徐趋进，再拜起语道：“臣闻生不讳死，存不讳亡，讳死，未必得生；讳亡，未必终存。死生存亡的至理，为明主所乐闻，陛下今亦愿闻否？”秦王政听了，还道他别有至论，不关母后之事，因即改容相答道：“容卿道来。”茅焦见秦王政怒容已敛，便正色朗声道：“陛下今日行为如同狂悖，车裂假父，囊扑二弟，言之太甚。幽禁母后，残戮谏士，夏桀商纣，尚不至此，若使天下得闻此事，必且瓦解，再无应秦，秦国必亡，陛下必危。臣不忍缄默无言，与国同尽，情愿先就鼎镬，视死如归！”说着，便解去外衣赴镬就烹。说得秦王政也觉着忙，下座揽住茅焦，当面谢过。秦王政之得据中原，想到了这点好处。遂命茅焦为上卿，令他随往迎母，与太后同辇还都，再为母子如初。 吕不韦既往河南一住年余，山东各国多遣使问讯，劝驾请往。事为秦廷所闻，秦王政防止他为变化，即致吕不韦书道：“君与秦究有何功，得封国河南，食十万户？君与秦究属何亲，得号仲父？今可率领家属速徙蜀中，毋得逗留！”吕不韦得书览毕，长叹数声，几乎泪下。任君用尽千般计，到头仍是一场空。意欲上书申辩，转思从前情事统皆暧昧，未便明言，倘若唐突出去反致速毙。想了又想，将来总没有良好结果，不如就此自尽，免得刀头受苦。主意已定，便取了鸩酒勉强吞下，须臾毒发当场毕命。 吕不韦之妻已经先死，安葬洛阳北邙，僚佐等恐尚有后命，急将吕不韦遗骸草草棺殓，当夜送往与妻合葬。后人但知吕母冢，不知吕相坟，其实是已经合墓，无人知晓，所以有此传闻呢。而这位庄襄王后，又苟延了七八年，与华阳太后相继病亡。秦王政举哀成服，发丧引柩，与庄襄王合葬茝阳。 秦王政亲揽大权，居然有雷厉风行的气象。当时山东各国均已渐衰，秦遂乘隙出兵，陆续吞并。秦王政十七年（公元前230年），灭韩，虏韩王安；十九年（公元前228年）又遣将王翦灭赵，俘虏赵王迁；二十二年（公元前225年）复命将王贲灭魏，俘虏魏王假；二十四年（公元前223年）再令王翦灭楚，俘虏楚王负刍；二十五年（公元前222年）更令王贲灭燕，俘虏燕王喜；二十六年（公元前221年）命王贲由燕南攻齐，杀入齐都临淄，齐王建举国降秦，被徙至共，活活饿死，六国悉数荡平，秦遂得统一中原，囊括海内。于是秦王政满志踌躇，想干出一番空前绝后的大事业，号令四方，遂首先下令道：寡人以眇眇之身，兴兵诛暴乱，赖宗庙之灵，咸伏其辜，天下大定，今名号不更，无以称成功，传后世，其妥议帝号上闻。 这令一下，丞相王绾，御史大夫冯劫，廷尉李斯，便召集博士会议了一日一夜。越宿，方入朝上奏道：“古时五帝在位，地方不过千里，外列侯服夷服等类，或朝或否，天子常不能制。今陛下兴义兵除残贼，平定天下，法令统一，自从上古以来，得未曾有，五帝何能及此？臣等与博士合议，统言古有天皇，有地皇，有泰皇。数泰皇最尊贵。今当恭上尊号，奉陛下为泰皇，命为制，令为诏，自称曰朕，伏乞陛下裁择施行。”秦王听了，半晌无言，暗想泰皇虽是贵称，究竟成为陈迹没甚稀奇，我既功高古人，奈何再袭旧名，众议当然未合应即驳去，另议为是。又转念道：“有了，古称三皇五帝，我何不将皇帝二字合成徽称，较为美善呢。”乃宣谕群臣道：“去泰存皇，更采古帝位号，称为皇帝便了。余可依议。”王绾等便皆匍伏，口称陛下德过三皇，功高五帝，应该尊称皇帝，微臣等才疏识浅，究竟不及圣明。说着又舞蹈三呼，方才起来。一班媚子谐臣。秦王大喜，便命退朝，自己乘辇入宫。过了一日，又复颁制道：朕闻太古有号毋谥，中古有号，死而以行为谥，如此则子得议父，臣得议君，甚无谓也，朕所弗取，自今以后，除去谥法，朕为始皇帝，后世子孙依次计数，二世三世至千万世，传之无穷！ （本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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