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齐湣王当初听信张仪之说,以为三晋皆已献地事秦,所以不敢自己异样。当听闻张仪说齐之后,方往说赵,便因张仪欺骗了自己,大怒。又闻秦惠文王已薨,于是派孟尝君致书列国,约定共背秦复为“合纵”。怀疑楚已结婚于秦,恐其不从,先欲伐之。而楚怀王则遣其世子横至齐为质,齐兵乃止。齐湣王自为“纵约长”,连结诸侯,约能得张仪者,赏以十城。秦武王生性粗直,自为世子时,素恶张仪之多诈。群臣原先忌恨张仪得宠的,至是皆谗谮之。张仪惧祸,于是入见秦武王曰:“臣有愚计,愿效于大王左右。” 秦武王曰:“计将安出?” 张仪道:“闻齐王甚憎张仪,张仪在何处,齐必兴师伐之。张仪愿辞大王,东往大梁,齐之伐梁,必矣。梁齐兵祸而不解,大王乃乘间伐梁,通三川以窥周室,此乃王业也。” 秦武王以为然。于是安排革车三十乘,送张仪入大梁。魏哀王用为相国,以代公孙衍之位。公孙衍乃去魏入秦。齐湣王得知张仪为魏相,果然大怒,兴师伐魏。魏哀王大惧,与张仪商议。张仪派其舍人冯喜,伪装为楚客,往见齐湣王道:“闻大王甚憎张仪,是吗?” 齐湣王曰:“是的。” 冯喜道:“大王如若憎张仪,愿不要伐魏。臣刚从咸阳来,闻张仪离秦时,与秦王有约,言'齐王恶张仪,张仪所在,齐国必兴师伐之。’故秦王具车乘,送张仪至魏,欲以挑齐、魏之斗。齐、魏兵灾连而不解,秦乃得乘间而图谋于北方。大王今伐魏,中张仪之计。大王不如止伐,使秦不信张仪,张仪虽在魏,亦无能为矣。”齐湣王遂罢兵不伐魏。 魏哀王益发厚待张仪。逾年,张仪病卒于魏。这一年,齐无盐王后亦死。 话说秦武王长大多力,好与勇士角力为戏。乌获、任鄙自生死视已为秦将,秦武王复宠任之,益增其禄秩。 有齐人孟贲,字说,以力大而闻名,水行不避蛟龙,陆行不避虎狼,发怒吐气,声响动天。曾经于野外见两牛相斗,孟贲从中以手分之,一牛伏地,一牛犹触抵不止。孟贲怒,左手按牛头,以右手拔其角,角出牛死。人畏其勇,莫敢与抗。闻秦王招天下勇力之士,于是西渡黄河。岸上人待渡者甚众,常日,依次上船。孟贲最后至,强欲登船先渡。船人怒其不逊,以楫击其头道:“汝用强如此,难道是孟贲吗?” 孟贲瞋目两视,发直目裂,举声一喝,波涛顿作。舟中之人,惶惧颠倒,尽扬播入于河中。孟贲振桡顿足,一去数丈,须臾过岸,竟入咸阳,来见秦武王。武王试知其勇,亦拜大官,与乌获、任鄙并见宠任。时为周郝王六年,秦武王二年(公元前309年)也。 秦武王以六国皆有相国之名,不屑与同,于是特置丞相,左右各一人,以甘茂为左丞相,樗里疾为右丞相。魏章忿其不得相位,奔梁国去了。秦武王思张仪之言,谓樗里疾曰:“寡人生于西戎,未睹中原之盛。若得通三川,一游巩、洛之间,虽死无恨!二卿谁能为寡人伐韩?” 樗里疾道:“大王之伐韩,欲取宜阳以通三川之道也。宜阳路险而远,劳师费财,梁、赵之救将至,臣窃以为不可。”秦武王复问于甘茂,甘茂道:“臣请为大王出使梁国,约共伐韩。” 秦武王大喜,派甘茂往说梁王,梁王许秦助兵。甘茂先前便与樗里疾相左,恐其从中阻挠此事,先遣副使向寿回报秦王,言:“梁已听命矣。然虽如此,还劝大王勿伐韩为好。” 秦武王疑其言乃亲往迎甘茂,至息壤,与甘茂相遇。武王曰:“相国许为寡人约梁攻韩,今梁人听命,相国又曰:'勿伐韩为好。’却是为何?” 甘茂道:“越千里之险,以攻劲韩之大邑,此不可以一岁一月计也。昔曾参居费,鲁人有与曾参同姓名者杀人,人奔告其母曰:'曾参杀人!’其母方织,应曰:'吾子不杀人。’织如故。未几,又一人奔告曰:'曾参杀人!’其母停梭而思,曰:'吾子必无此事。’复织如故。少顷,又一人奔告曰:'杀人者,果曾参也!’其母投杼下机,逾墙走匿。以曾参之贤,其母信之,然而,三人言曾参杀人,而慈母亦疑矣。今臣之贤,不及曾参,王之信臣,未必发曾参之母。而谤臣杀人者,恐不止三人,臣恐大王之投杼也。” 秦武王曰:“寡人不听人言,请与汝盟誓!” 于是,君臣歃血为誓,藏誓书于息壤。遂发兵五万,命甘茂为大将,向寿副之。 兵至宜阳,围其城五月,宜阳守臣固守不能拔。右相樗里疾言于秦武王曰:“秦师疲老,不撤回,恐有变。” 秦武王召甘茂班师。甘茂乃为书一函,以谢武王。秦武王启函视之,书中惟“息壤”二字。秦武王悟曰:“甘茂固尝言之,是寡人之过也。”更增兵五万,命乌获往助甘茂。 韩王亦派大将公叔婴率师救宜阳,大战于城下。乌获持铁戟一双重一百八十斤,独入韩军,军士皆披靡,莫敢御者。甘茂与向寿各率一军,乘势并进。韩兵大败,斩首七万有余。乌获一跃登城,手攀城堞,堞毁,乌获堕于石上,折肋而死。秦兵乘之,遂拔宜阳。韩王恐惧,乃派相国公仲侈,持宝器入秦乞和。秦武王大喜,许之。诏甘茂班师,留向寿安抚宜阳地方。派右丞相樗里疾先往三川开路。随后引任鄙、孟贲一班勇士起程,直入洛阳。 周郝王遣使郊迎,亲执宾主之礼。秦武王推辞不敢见,知九鼎在太庙之傍室,遂往观之。见九只宝鼎一字排列,果然整齐。那九鼎是禹王收取九州的贡金,各铸成一鼎,载其本州山川人物,及贡赋田士之数,足耳俱有龙文,又谓之“九龙神鼎”。夏传于商,为镇国之重器。及周武王克商,迁之于洛邑。迁时,用卒徒牵挽,舟车负载,分明是九座小铁山相似,正不知重多少斤两。秦武王周览了一回。赞叹不已。鼎腹有荆、梁、雍、豫、徐、扬、青、兖、冀等九字分别,秦武指雍字一鼎叹曰:“此雍州,乃秦鼎也!寡人当携归咸阳耳。” 因问守鼎吏曰:“此鼎曾有人能举之否?” 吏叩首对言:“自有鼎以来,未曾移动。闻人传说每鼎有千钧之重,谁人能举?” 秦武王遂问任鄙、孟贲曰:“二卿多力,能举此鼎否?” 任鄙知秦武王恃力好胜,推辞道:“臣力止可胜百钧,此鼎十倍之重,臣不能胜。” 孟贲攘臂而前道:“臣请试之,若不能举,休得见罪。” 即命左右取青丝为巨索,宽宽的系于鼎耳之上。孟贲将腰带束紧揎起双袖,用两枝铁臂,套入丝络,狠狠的喝一声:“起!“那鼎离起约有半尺,仍还放于地。因用力过猛,眼珠迸出,目眦流血。秦武王笑曰:“卿大费力。既然卿能举起此鼎,寡人难道不如!” 任鄙谏道:“大王万乘之躯,不可轻试!’武王不听。即时卸下锦袍玉带,束缚腰身,更用大带扎缚其袖。任鄙拖袖固谏。武王曰:“汝自不能,乃妒寡人耶?”任鄙遂不敢复言。 秦武王大踏步向前,亦将双臂套入丝络。心想道:“孟贲止能举起,我偏要行动数步,方可夸胜。” 于是尽生平神力,屏一口气,喝声:“起!“那鼎亦离地半尺。方欲转步,不觉力尽失手,鼎坠于地,正压在秦武王之右足上,趷札一声,将胫骨压个平断。武王大叫:“痛哉!”登时闷绝。 左右慌忙扶归公馆。血流床席,痛极难忍,捱至夜半而薨。秦武王曾自言:“得游巩洛,虽死无恨。” 今日果然死于洛阳,前言岂非谶乎?周郝王闻变大惊,急备美棺亲往视殓,哭吊尽礼。樗里疾奉其丧以归。秦武王无子,迎其异母弟稷嗣位,是为秦昭襄王。樗里疾讨举鼎之罪,磔孟贲,族灭其家;以任鄙能谏,用为汉中太守。樗里疾复宣言于朝堂道:“通三川者,甘茂之谋也!” 甘茂惧为樗里疾所害,遂奔魏国,后死于魏。 (本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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