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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中

 道2和 2022-09-29 发布于河北
小月辰声

奔走了一天的太阳,似乎感到了疲劳,悄悄躲下山去休息。暮色降临,四处变得朦朦胧胧,视线模糊。

我急步行走在乡间小路上,盼望着早点进家门,听听父亲的唠叨,吃一碗母亲做的汤面。半年了,父母可安好?每次信中或电话里,父母总是报喜不报忧,报闲不报忙。我清楚,父母是不让我分心,甘愿用自己的肩膀把生活的艰辛和劳苦扛起来,为儿女撑起一个家。

正值芒种麦收时节,虽然太阳落山了,因为走得急,闷热的气温依然使我汗水不住地顺着额头往下淌。当我走到村口时,发现路边的打麦场上有两个人。透过苍茫暮色,看那动作和身影,不由得令我怦然心动。我又急走几步,近前细看,果然如我想象的一样,是父亲和母亲。

父亲双手端着簸箕,母亲手握铁锹。母亲铲一铁锹带着糠皮的麦粒放到父亲的簸箕里,父亲用力往斜上方的空中一扬,麦粒划出一道弧线,弧线如黛色的月芽,垂落在场地上,麦糠落在麦粒的前方。

母亲最先发现了我,喜出望外地对父亲说:“儿子回来啦!”我看到母亲汗流满面,便上前夺母亲手中的铁锹,母亲却用手搪我一下:“你刚回来,先歇一会儿。笨手笨脚的,你干不了这个活儿。等一下,扬完麦子咱们回家,妈给你做汤面。”

说起汤面,我想起小时候,每天下午放学后我去地里打猪草,有时和小伙伴们在地里疯玩,耽误的时间多了,猪草就打得少,怕早回家了挨说,就等暮色降临才怯生生回家。回家后,又总是谎称肚子疼。母亲从不训斥我,也从不揭穿我的谎言,而是笑笑说:“装一装,吃碗汤。”然后就去擀面、烧火。母亲说的汤,就是汤面,葱花炝锅,还专门卧一颗荷包蛋。

母亲总是这样疼爱我,宁可自己受苦受累,也要让我快乐、轻松、高兴。记得也是一年的夏天,我踏进家门时也是黄昏时刻,父亲在扫院子,不见母亲。父亲带着几分嗔怪的口气告诉我:“又去地里给猪拔草了。”

母亲是个勤劳的人,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家务活,地里的活,总是没有闲时候,即便是炎热的伏天,和她年龄相仿的人,东凉倒西凉,唠唠嗑,拉拉家常,而母亲却是背起筐,到自家的责任田,钻进一人多高的玉米地里拔草。玉米在太阳的烤炙下,如蒸笼般闷热,可母亲全然不顾,汗水把衣服湿透了,她也要坚持拔满筐才肯出来。母亲说:“地里没有草,庄稼长得好。猪吃青草,既省饲料又长膘。”

听父亲说母亲又去拔猪草了,我的心里“咯噔”一下。那种感觉,是一种心疼的感觉,也是一种失落的感觉。在我的心里,母亲在家,这个家才叫做家。母亲不在家,第一眼见不到母亲,叫一声“妈”没有答应,那就不是家,至少这个家缺少了温度。

我不顾父亲的阻拦,放下背包,就往外走,去找母亲。此时,暮色完全笼罩了大地,树梢变成了黑云一样,一朵一朵地悬在半空,一动也不动。我顺着通往责任田的路向前走,走出村,过了一道沟,爬过一个坡,迎面走来一个步履蹒跚的黑影,我判断那就是母亲!

母亲背着满满的一筐青草,弯着腰,步履十分沉重。那一刻,我感觉母亲很伟大,很崇高,她背着青草行走的样子,就像一座移动的山峰!

母亲的确就是一座山峰啊!记得有一年母亲病了,我跟着母亲到姥姥家养病。姥姥家人口多,母亲担心在娘家住时间长了,引起妗子们的误解,便带我借住在一个乡亲的闲房里。吃的烧的,要靠姥姥来提供,为了减轻姥姥的负担,母亲的病刚刚有所好转,就拿起竹耙子,背着筐,上山去搂枯草。冬天的山风刺骨穿心,母亲毫不畏惧,从不怠慢,每天太阳落山后,总是身背一大筐枯草,在暮色中沿着崎岖的小路从山上下来。我常常站在村口,等母亲。从那时起,我就认定母亲是一座山峰,那山峰,是袅袅炊烟,是生活的希望。

太阳把人间分成白天和夜晚,太阳又把白天分成早晨和黄昏。早晨是青春的赞歌,黄昏是老年人的代称。黄昏总是缺少生机,暮色总是与黄昏相伴。母亲已过花甲之年,但她从不言老,也从不言苦,总是把自己当作恒动机一样,不知疲倦地转动。

我盼望暮色退去,好让母亲歇歇脚,喘口气。然而,时光没有如我所愿,暮色中又出现了母亲的身影……

2022年7月16日于石家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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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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