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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图书馆里3:我不愿意再度年轻

 木兰良朝 2022-09-30 发布于吉林

壹☞

把床铺整理得纹丝不乱,因为越整理越开心。然后开始对镜贴花黄。我一到这个办公室,就买了一个白色的落地镜。以前办公室太过窄小,风云只好把镜片粘在柜子侧面。这个落地镜只有窄窄的一条,照人显得特别高,特别苗条。照镜子的人看了幻象,就会喜上心头。

在镜子前轻轻梳头,不轻不行,因为它们每一根都已弱不禁风,摇摇欲坠。几年前,经常有人问我是不是假的头发。因为没有白发,也还没有大量脱发。两年前,工作压力增大,头发好像被一双看不见的手在用力往下薅,大把大把落下,发缝简直有八车道那么宽。

最近,头发在慢慢恢复正常。我不染不烫,头发长了自己剪,驻校一个月也不会成问题。都像我这样,估计理发店老板早破产了。

梳头发的梳子是六年前教师节我的学生高目寻芳(也就是小贺贺)从北京寄给我的谭木匠,我叫它小谭。

小谭被装在一个织锦缎束口袋里。袋子图案是春日的早晨,朝霞映红了天边,一朵硕大的绛红色牡丹开在绿叶丛中。花瓣和叶片因为霞光的照耀,被敷上了一层淡金色。梳子是紫檀木的,手柄处刻着一只简笔蓝孔雀。握在手里蛮舒服。用得久了,木色变深,那是时光的深情加持。
高目寻芳说她为了给我找这把梳子,在网上看到深夜。那也是她的深情,使我不能不珍惜。
一下一下梳理我的长发。梳齿经过头发,经过我幼稚的童年,清纯的少年,走到沧桑的中年,发出只有我一个人能听见的轻微声响。我某个读书时烫出满头小发卷的男同学,如今再也没有头发可烫。我难道不也是这样,已经没有继续折腾它的资本。一个中年少女还有长发可梳,她必须心怀感激。
一两根细软的头发掉落下来,缠绕在梳齿上。是的,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大家都在琢磨假发了。也有人在网上讨论中老年人为什么不留长发了,有人说,因为掉没了吧?有人说,因为白了呀。“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古人不剪短发,长发白了也是够森然的了。 
小马在早餐的小米粥里,发现了一根头发。短的、黑的,一看就是一个青壮年男子的。张爱玲在谈吃时写过,她千辛万苦找到的老字号面包,面包奇硬无比,终于费尽力气切开,发现里面有一根黄色的头发——验明正身,是一个青壮年斯拉夫男子的头发无疑。
因为那根头发,我们都失去了喝小米粥的兴致。但是有头发可掉的年纪,还是要庆幸一下吧。
贰☞

校园虽小,每天都有新发现。学生公寓窗前,蓝紫色小花正竭尽所能,抓住秋天的尾巴绽放灿烂。理科中心楼前牡丹园虽然没有花朵,但那些叶子并不因此颓唐。从织锦图案上的牡丹到秋意深浓时牡丹园里的牡丹,我在它们的态度里,找到了头发的保养之道。
无论年龄几何,无论环境如何,和小谭在一起,即使只有一刻钟,也好好把握,静心梳理。对待驻校生活中的每一件事,莫不如此。
弹起《送别》让我热泪盈眶,说话慢声拉语温温柔柔的小马老师,原来是一个女汉子。牡丹园边一只红黑色的肉虫,向路中心蠕动着。她用一只小树枝挑起它,仿佛不是举起一只虫子,而是举起了一支灿烂的大丽花。她不怕虫子,也不怕任何酝酿中的风雨。而我却如此懦弱,远远躲开,不敢靠近。

我开会时,雪松又推起小推车去浇花。整个图书馆面积有两万五千四百多平米,五层楼所有绿植浇完都能走到洮南了。他们又赶去取领物资,摞下扫帚拿起锹。曙光老师更不肯闲着,着急进组,着急领任务。朝夕相处,我置身他们之中的点点滴滴,必将成为他年回忆最好的库存。
我先生巫森数次打电话来,叮嘱我吃药。他有顺风耳和千里眼,知道我会把他给我带的什么理中丸偷偷扔掉。天高皇帝远,他当然知道管不到我了。

经过大家两天的协调,终于能打热水了。热水泡脚、洗头发都不成问题了。
叁☞
晚饭后开党政联席会。其中一项议题是筛选全校读书分享会的阅读之星。他们一致推选我,说汇文数据统计我一向名列前茅。而我则认为在图书馆工作,读书再多也是份内事。
临睡前读米沃什的《故土追忆》,同时把一些观点发给杨飞。他离开学校一年多了,但我一直没有让他在文学世界里毕业。我始终坚信他有成为杰出诗人的潜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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