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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子 规 这么多的人，男女老少，不同的脸，不同的衣着，汇聚在一起，情系一处，唱着这动情的歌，又有多少人在马路边伫足观看。这是被同一根无形纽带联接起来的人群，这是歌声汇成的群情亢奋的海洋。一支歌变成了吸铁石，球球目不转睛。他坐在沙发上，抱着玩具，就像身临其境。一段日子里，在街头，在校园，在广场……，电视里一次次播放，球球一遍遍地听，多么壮观的画面，多么悠扬的旋律，歌声打动了他幼小的心扉，歌儿印进了他鼓荡着春风的脑海，他心中的小河漾动起来，他的嘴也张开跟着哼哼起来。没几天，我带他在外面玩，在小区的花坛里，他居然不经意的也唱起这首歌。开始，断断续续，歌词唱不完整，调也不确然。然而，他像唱给自己听，慢慢的，他唱得成调了，歌词也背出来了。很神奇的，“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隔……我歌唱每一座高山，我歌唱每一条河，袅袅炊烟，小小村落，路上一道辙”，我笑着给他拍手，大声叫好。他反而一低头跑开了。这是球球完整学唱的，唱得最好的第一首歌。从而，我知道球球有欣赏音乐的细胞，有感受音乐的情怀。音画合一，其乐融融，多么美好的世界！一颗音乐的种子，落进幼孩心灵的五色土，像纯天然的土壤，它会发芽、抽叶、开花吗？
家里储藏室门板上，贴着一张张写着不同汉字的硬纸片。球球会认的字越来越多，都是爸妈教的。但他似乎不甘于老是做学生，听大人的，他也想当当老师，有了角色转换的意识。况且，现在他有了一丁点资本。于是，有一次，他拿起一根玩具棒，对爸爸说：“我要考考你。”爸爸回答：“假”，球球说：“错！是'真正’的'真’。”爸爸回答：“东”，球球说：“错！是'快乐’的'乐’。”爸爸回答：“'会不会’的'会’”，球球说：“错！这不是'回家’的'回’嘛。”爸爸回答：“人”，球球说：“错！这不明明是'出入’的'入’嘛！”几个回合下来，爸爸全答错，球球全对了，他拍拍手，顿时兴高采烈起来。他不知道爸爸在哄他。爸爸说：“你可以拿奖品了。”球球问：“什么奖品？”爸爸指着一堆大大小小的恐龙说：“随你挑。”球球说：“好！我可以拿奖品喽！”他挑了一个蹦跶状的冰脊龙。
一坨灰色的固态沙泥，一把木锤，一个小木凿，一支蓝柄毛刷……球球戴上了透明手套，还有防护眼镜，俨然像个考古工作者，与爸爸合作，开始了一场挖掘恐龙化石的战斗。爸爸一手握木锤，一手捏住木凿子，对板结的胶泥敲打，球球当个下手，很尽职呢，起劲地用毛刷除却泥块上的碎粒、灰尘。随着“笃笃笃”的锤击声，只见他像真的一样，低下头来，神情严肃，瞪着眼睛，抖动身子，执着毛刷飞快地在泥块的缝隙扫来扫去。他的小脑袋晃来晃去，心无旁骛，忽上忽下，还煞有介事的捣鼓来捣鼓去。他的样子显得既兴奋，又紧张。一会儿，恐龙的一只角露出来了，再一会儿，恐龙的身躯露出来了。他情不自禁地喊出“哎呦喂”“哎呦喂”，见恐龙的脑袋、腿、尾巴，相继露出来了。它们呈象牙色，只是像散乱的零部件，在沙泥里七零八落。得放进盛清水的脸盆里，一一洗净，再合缝拼接。差不多忙活了大半个小时，一具骨架完整的恐龙化石最后完成了，球球像打了一个胜仗，如释重负，欢呼起来：“成功啦，成功啦！”他明白了，原来恐龙早已灭绝，它们深藏在地底下。我想说，它们就像藏在亿万年时间的腹部里，我们要变一次戏法。球球好像朝着远古，穿越了一回，而现在，恐龙重见天日，恍惚中复活了。妈妈告诉他，外面有冠状病毒，比细菌还厉害，要生病的，不能出去。冠状病毒，他不懂，但生病，他知道，要上医院打针吃药，他怕。电视里，天天有抗击疫情的画面，他会问，那么多穿白大褂的医生在干什么。耳濡目染，球球仿佛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他养成了洗手的习惯，只要摸过什么，饭前一定要洗手。“勤洗手”，成了他的口头禅。有一次，模仿电视里的画面，妈妈教他一二遍，他站在一旁，先用手一指，然后跺跺脚，大声说：“冠状病毒，我要打败你！”然后，把两条小手臂举起：“武汉加油！”我们都抚掌大笑。一天早上，妈妈要上班，他一下挡在门口，两臂抻开，大呼：“不准出去，外面有冠状病毒！”他玩苹果iPad，有一档新节目。当冠状病毒的花盘，一个个粉墨登场，他眼明手快，点击下方的一门炮，连连发射，一阵电流似的，把戴着皇冠的它们打个落花流水，直到全歼。今年春天，疫情卷土重来。在家里，他配合做抗原；在小区，他跟大人一样，也排队做核酸，只见他蹦蹦跳跳，好像很新鲜的样子，到医护人员跟前，还双臂抱胸，俨然摆出个勇敢的姿势。球球宅家，用荧光笔在画册上点各种物品，跟音像视频认字，学算术，在练习簿上写大小英文字母。他也拼图、搭积木、弄玩偶插片，建一个漂亮的城堡。他在心里为自己构筑了一座固若金汤的小城堡。其实，他何尝不想有一对翅膀，哪怕像只翻飞的蝴蝶呢……
他像夏天的小鸟，叽叽喳喳不停，房间里总有他的嬉闹，欢声笑语。他唱的歌，你有时候根本不懂，那是英语歌，他却自唱自听，唱得有滋有味，一遍又一遍。他属猴，有猴的顽皮、淘气，喜欢的是蹦蹦跳跳，乐不可支。他与你踢球，除了你来我往，除了守球门，还要玩抢球，大声笑着叫着，和你转个不停，嘻嘻哈哈，不亦乐乎。他在外面扔纸飞机，追蝴蝶，骑小人车，满地跑，颠来颠去，玩得很嗨，竟一点也不感到累。他也有静下来的时候，在ipad屏幕上下围棋，黑白对弈，一盘又一盘，一直下到他赢，受称赞。终于明白，小家伙动如脱兔，元气淋漓，是乐天派，他是从晨曦里出发，而我已是下山。你像湍急而曲折的小溪，载歌载舞，当你轻快地向前奔流，你的步履在歌唱。河岸向河流说道：“我不能留住你的波浪，让我保存你的足印在我心里吧。”
子规，本名王雅军，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诗研究会会员、理事。1969年上山下乡赴北大荒，后期参与垦区文学创作。在国内报刊发表杂文、论文、随笔、札记、书评、书话、散文、散文诗等数百篇。出版二十余种，其中有散文诗集《与伟人对话》《秋水喁语》《幽谷里的缅想》《归程的跫音》《内心图像》。散文诗多次在国内获奖，入选多个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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