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空杯

时间

两只灰鸽飞来
歇在阳台栏杆上
它们梳理羽毛又互相梳理
互相凝视
时间过了半小时
它们依然没有厌倦亲昵
猫趴在玻璃门内入迷看着，一动不动
时间过了半小时
我拿着打开的书不动声色看着它们
这其间，飞机轰鸣飞过去三次
时间过了半小时
天色慢慢接近黄昏，接近深井
树丛一直绿得安静，有落叶飘下
鸽子依然梳理毛发，猫依旧凝视
时间过了半小时
远处的人声终于停歇
暮色，在鸽子的凝望里完成了告别
我却已经厌倦，厌倦无目的的等待
人类真正去活的时间远不如动物
不如湖边总倾斜着身子的树木
它们一生都在谛听自己，与水云倾谈
凝望不停新生的树叶与落叶 
孤独饮尽喧哗的时间



空杯

湖边，仍是一张美好的脸庞
黄昏已所剩无几。风不大
芦苇低头把自己的沉默
一叶叶传递给空旷
我带着湖光的影子回家
听见蟋蟀在露台上叫
从黑暗中破茧而出
切切的凉凉的，一声赶一声
秋天的白羽毛，挂在它的翅膀上
这几天流淌下来的桂花香
挂在它的鸣叫上
我一起身走近，它就噤声
好像怕被目光浸湿，被爱灌醉
湿润的黑暗中
月光和我身子里的湖水相互充盈
又叮叮当当落了满地
我已接近一场梦的边缘  
看着我向他走去，手拿着空杯

摄影 陈平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