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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诗歌●青春诗会】安蓝 ▎霜飔(组诗)

 安徽晓渡 2022-10-05 发布于安徽

【作者简介】安蓝,本名魁俊梅,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有诗歌、散文、小说等作品散见于《星星》《扬子江诗刊》《散文诗》《飞天》等报刊杂志和网络媒体。出版散文集《陪你云开见月明》。

俯视

旷野游走。黑暗中漫步

水泥的夹缝中,埋首工作

头顶传来的声响,总是会唤起我们

垂了很久的头颅,牵引着目光

在空无一物的天空搜寻,又搜寻

有一次,乘坐飞机升上高空

从狭小的窗口,看向地面——

那宏大的世界,不过是一堆玩具

而我,还未来得及看清消失的过程

一切就都消失了。只有稀疏的灯火

在黑漆漆的夜,闪烁着微光

哦,在更高更远的苍茫宇宙

一定也有我们未知的生灵

将我们可笑的行径看在眼里

就像我们总喜欢

摆出一副上帝的样子,俯视着

忙忙碌碌爬来爬去的蚂蚁……

没有明晰之前

太阳有妖。

月亮是一个谣言。

开满仙人掌花的歌声显然

是一种巫术。

我们在天地的风箱里活着

跟老鼠无异

而彩虹的甜言蜜语

只能迷惑无知的天空

你凭什么说爱我呢?

我不相信!海枯石烂是有可能的

只是我等不到那时候

凡是没有铁证的话,都是谎言

可是我拿什么证明

我曾像一头痴情的狮子一样

深爱着你颓废迷茫的森林

我该拿什么证明,我曾活过

如一只水上的蜉蝣

烟蒂

烟灰缸里,黄色的指头

正在我心里砌一块墓碑——

一片叶子,曾用精致的肺

爱你肋骨做成的篱笆

而你爱着那些花

刺尖上摇晃的黑头巾

是的,现在这些含毒的时针

正一起刺向我

作为多情的惩罚

它们要在我心里砌一块墓碑

——爱上分行的事物

是危险的

风的肉身

苜蓿终于发芽了

洋芋秧子也绽开笑脸

但很多树最终没有醒来

干枯的身子站在山上

像在眺望和等待

目之所及,莽原山岭

如脱光了鳞片的巨蟒

安静地盘卧在荒凉的风中

褶皱里,寥落的村庄

如枯树枝上摇晃的雀窝

纠结着我们的心——

山沟里,一片云

白花花地飘了上来

头顶上,一大群乌鸦盘旋着

发出凄厉的鸣叫

再来几场秋雨吧,救救

这身怀六甲的秋风

化石

春风把自己刮成了雪花

那条鱼还没有上钩。妈妈

河边的芦苇老了又老

鹅卵石快要孵出小鹅了

那条鱼,还没有上钩。妈妈

他不相信这世上还有纯粹的爱

妈妈,他不相信爱。更不相信

爱他,并不是为了吃

妈妈,他不相信!

海把自己哭蓝了,天空放出了讨好的羊群

妈妈,他还是不相信这世界

妈妈——

很多事情除了忍耐和等待

毫无,办法

妈妈这么多年,我除了

把自己的心慢慢石化,毫无办法

半壶老酒

到此为止吧

秋意渐浓,雪花还远

爬山虎半醉半醒

马鞭草正在热恋中

万寿菊散发着最后的光芒

就到此为止吧——

半是清醒半糊涂,微醺

是最好的状态。我尚未绝望

你还有一线星光

倘若真有来世,还能相遇

就用余生,痛饮前缘

把始终未说出口的那句

趁着酒劲,说出来

山村之夜

深夜突然醒来

恍惚,如沉落于深邃海底

黑暗摄魂怪一般扑下来

恐惧顷刻间攫住了心

转身,抱住身边人

像抱住了救生艇

在凝固的寂静中用力泅渡

怎么也划不开,黏稠滞重的黑

不知谁家的狗突然叫了一声

像一粒火星,刹那间

点燃了一堆干柴——

远远近近的狗都叫起来

整个山村

被敲打成一块火星四溅的铁

蜷成一团的心,渐渐延展

金箔一样的睡梦,盖住了夜

隐入尘烟

向日葵献出了最后的崇拜

水蓬草已开始颓废

太阳出来前的田野,是我此刻的心情

一场大雪拉开的故事,到了现在

逐渐露出端倪。稻草人倒下又被站起

它们伸展的胳臂,总让我想到

受难的耶稣。也许我不该如此悲观

小白菜长成了大白菜。绿莹莹的叶片上

挂满露珠。苦苣花依然拼命挤出笑脸

而我,已不想再拍下它们

秋风改变了时间的走向。一棵树

用沉默,改变了天空的颜色

万物各自悲喜,人世几度秋凉

言外之意

不知不觉,一首诗

把春天的小花园

写成了冬日的羊圈、屠宰场

秃鹫盘旋的天葬台

当敏感词的机关越来越多

诗歌的花朵也必然戴上了隐晦的面具

和布满暗道的白手套

看啊

那片曾让我流连忘返的葡萄园

如今,变成了荆棘密布的沼泽地

霜飔

终于撕掉了温情的面纱

露出狰狞的牙齿——

花朵不是你的

果实不是你的

甚至连枝叶也不是你的

看清了这个现实后

土地抱紧瘦削的肋骨

闭上了惯于歌唱的嘴巴

只有庙宇在不远处

不停地摇着铃铛

像是在祈祷,又像是在超度

拓荒者

洋镐,铁锨,钢钎和大锤

——这些开拓者

离开了母亲温柔的怀抱,顶风冒雪

在风吹石头跑的西格拉滩

浇灌出一片灿烂的星辰

一座输送光明和温暖的绿洲

转眼六十多年过去

黑河干枯。火苗被掏空

只剩下黑洞洞的炉膛

在一阵比一阵更紧的秋风里

不停呜咽……谁还记得他们呢?

这些沾满汗水血水的

钢钎弯曲,大锤丢失,铁锨和洋镐

立在一片废墟的角落,爬满时间的绿毛

或许,在阳光返照的瞬间,他们

也曾骄傲地回到梦中,睡地窝子

吞咽风沙,枯河里打井,把滚烫的肉身

堰在矿车轱辘下,换回矿山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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