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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振振博士 1950年生，南京人。现任南京师范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古文献整理研究所所长。兼任国家留学基金委“外国学者中华文化研究奖学金”指导教授，中国韵文学会会长，全球汉诗总会副会长，中华诗词学会顾问，中央电视台“诗词大会”总顾问、《小楼听雨》诗词平台顾问、国家图书馆文津讲坛特聘教授等。曾应邀在美国耶鲁、斯坦福等海外三十多所名校讲学。
网友东方鹤问：钟教授好！第六届广州诗词挑战赛有一道题：清·陈恭尹《西湖》一诗中写道“休恨议和奸相国，大江犹得百年分”。其中“奸相国”是指谁？答案有四个选项：魏忠贤、贾似道、秦桧、蔡京。正确答案是“秦桧”。我在网上搜了搜，只有诗作，没有赏析。结句，不好理解。“休恨”“犹得”，好像跟主流观点不太一样。网上查不到作者写作的相关背景、注释和解析。有劳先生解答。还有，第一句的“麋鹿”是实写还是有所指？第二句的“双鱼”指什么？ （接上期） 钟振振答： 今天读陈恭尹的《独漉堂诗文集》，发现其《诗集》卷一《初游集小序》里，明确记载了自己杭州之行的前后过程：“庚寅，避乱于西樵。辛卯……秋之闽。壬辰春，自闽而之匡庐。及秋，泛彭蠡而下，止于杭之西湖。癸巳，访旧于姑苏，因历金陵、宛陵，道阳羡，还杭州。其冬，买舟南归。甲午春，还抵西樵。”根据这一段记载，我们可以得知： 清顺治七年庚寅（1650），恭尹二十岁。避乱于家乡广东顺德附近之西樵山。 八年辛卯（1651），二十一岁。秋，入福建。 九年壬辰（1652），二十二岁。春，自福建至江西庐山。秋，泛鄱阳湖而下，止于杭州西湖。 十年癸巳（1653），二十三岁。访旧友于苏州。后经南京、宣城（今属安徽，古称宛陵），取道宜兴（今属江苏，古称阳羡），返回杭州。冬，南归广东。 十一年甲午（1654），二十四岁。春，回到西樵山。 据此，则恭尹《西湖》诗的写作日期，便可以锁定在顺治九年（1652）冬，时年二十二岁。 何以知之？理由有二： （1）按情理推断，恭尹既于顺治九年已寓居杭州西湖，不应该迟至一年以后才去拜谒近在咫尺的岳王坟。 （2）其《诗集》卷一《初游集》中，编次在这首《西湖》之后的，还有《西湖杂兴》组诗四首： 其一曰：“隔江山万叠，相对不知名。野寺宜孤梦，春风懒独行。涧阴云乍上，林暗叶初生。自住西湖后，何曾暂到城。” 其二曰：“岳王犹有庙，宋帝更无宫。水夹层城丽，山盘万户雄。园陵深夜雨，松槚冷春风。无泪挥前代，吴燕在眼中。” 其三曰：“明月有相忆，天涯只自亲。江山不可语，意气向何人。莺踏落花暮，燕衔孤屋春。年年别离尽，无泪与罗巾。” 其四曰：“别来无信息，归雁入残霞。故国应芳草，连宵梦落花。吹箎吴市月，垂钓越溪槎。见说佗封地，依然属汉家。” 诗中“春风懒独行”“林暗叶初生”“松槚冷春风”“莺踏落花暮，燕衔孤屋春”“归雁入残霞”“故国应芳草”云云，或明点“春”字，或确写“春”景，可知其必作于顺治十年（1653）春。因为后此一年，亦即十一年（1654）春，恭尹已不在西湖；而若此组诗作于九年（1652）春，则编次在此之前，中有“雪深”二字的《西湖》诗，岂不应上推至八年（1651）冬？然而八年冬，恭尹尚在福建，还未到杭州。 此组诗既可考定作于顺治十年春，则《西湖》诗必作于顺治九年冬，难道还会有疑问么？ （二）第二句的“双鱼”指什么？ 指书信。语出汉乐府古辞《饮马长城窟行》：“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后世诗词，遂以“双鱼”为信使或书信的代名词。例如： 唐·李白《赠汉阳辅录事》诗二首其二曰：“汉口双鱼白锦鳞，令传尺素报情人。其中字数无多少，只是相思秋复春。” 岑参《送王录事却归华阴》诗曰：“双鱼莫不寄，县外是黄河。” 钱起《奉和中书常舍人晚秋集贤院即事寄徐薛二侍御》诗曰：“含毫思两凤，望远寄双鱼。” 卢纶《夜中得循州赵司马侍郎书因寄回使》诗曰：“瘴海寄双鱼，中宵达我居。两行灯下泪，一纸岭南书。” 宋·晏殊《渔家傲》词曰：“幽鹭慢来窥品格。双鱼岂解传消息。” 杜安世《菩萨蛮》（锦机织了相思字）词曰：“缄封和血泪，目断西江水。拟欲托双鱼，问君情有无。” 晏几道《蝶恋花》（卷絮风头寒欲尽）词曰：“蝶去莺飞无处问。隔水高楼，望断双鱼信。” 明·丘吉《因天如寄声沈启南》诗曰：“日望江云卧草庐，烟波无处觅双鱼。高僧相见能传语，不写银笺小字书。” 李东阳《鳜鱼图为掌教谢先生作》诗曰：“远行珍重寄双鱼，鱼中定有长相忆。” 王九思《夏日楼居漫兴》诗二首其二曰：“老亲身更健，千里寄双鱼。”皆可参看。
作者/钟振振 编辑/冯 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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