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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 星 近读南朝宋人刘义庆所撰《世说新语》，看到几个有趣的古人婚姻故事，一个是骗婚的，一个骗嫁的，还有一个是劝夫妻和好的。因为觉得颇有意思，忍不住拈来说一说。 先来看骗婚的故事。《世说新语·假谲第二十七》中记有温峤给自己做月老一事，原文是这样的： 温公丧妇。从姑刘氏，家值乱离散，唯有一女，甚有姿慧，姑以属公觅婚。公密有自婚意，答云：“佳婿难得，但如峤比云何？”姑云：“丧败之馀，乞粗存活，便足慰吾馀年，何敢希汝比。”却后少日，公报姑云：“已觅得婚处，门地粗可，婿身名宦，尽不减峤。”因下玉镜台一枚。姑大喜。既婚交礼，女以手披纱扇，抚掌大笑曰：“我固疑是老奴，果如所卜。”玉镜台是公为刘越石长史北征刘聪所得。 以上引文大意为：温公死了妻子。他的堂姑母刘氏，一家人因战乱离散，身边只剩一个女儿，既漂亮又聪慧，堂姑母就托温公给她女儿找个婆家。温公心里头其实有娶堂姑母的女儿为妻之意，就说：“称心如意的女婿恐怕有点难找，不知找个像我这样的行不行？”堂姑母说：“经过战乱，能够安安稳稳活下去，就足够让人安心了，哪里还敢有过高的要求。”过后没几天，温公就告诉堂姑母说：“已经找到合适的人家了，门第还过得去，其本人是个当官的，名声地位都不比我差。”说完送上一个玉镜台做聘礼。堂姑母非常高兴。等到结婚那天，行了交拜礼以后，新娘用手拨开纱扇，拍手大笑说：“我本来就疑心是这个老家伙，果然不出所料。”玉镜台是温公做刘越石的长史时北伐刘聪（五胡十六国时期汉的国君）之际得来的。 文中的温公即温峤，系东晋名将。他出将入相，对东晋王朝的创立和巩固可谓居功至伟。以他所处的地位和名望，要续弦应当不是什么难事，但要找一个自己熟悉和了解的女子做伴侣，就未必那么容易了。因此，私下看中堂姑母的女儿后，他才会用拐弯抹角的方式，把自己推介给堂姑母，最终把好事做成。温峤的做法，多少有点骗婚的味道。不过，从新娘与他行交拜礼后的言行看，他堂姑母的女儿其实也早就有意于他。尽管“郎有情妾有意”，但在古时男女授受不亲、婚姻又须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情况下，温峤如果不是那样做的话，就势必会与自己的意中人失之交臂。可见，有了想法，就要行动；没有行动，事事落空。 让我们再来看看古人骗嫁的故事。《世说新语·假谲第二十七》中载有孙兴公用瞒骗手法出嫁女儿的故事，原文如下： 王文度弟阿智，恶乃不翅，当年长而无人与婚。孙兴公有一女，亦僻错，又无嫁娶理；因诣文度，求见阿智。既见，便阳言：“此定可，殊不如人所传，那得至今未有婚处！我有一女，乃不恶，但吾寒士，不宜与卿计，欲令阿智娶之。”文度欣然而启蓝田云：“兴公向来，忽言欲与阿智婚。”蓝田惊喜。既成婚，女之顽嚚，欲过阿智。方知兴公之诈。 上文的大意是：王文度的弟弟阿智，十分顽劣，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也没人给他提亲。孙兴公有一个女儿，也生性怪僻、不近情理，一直没有人愿意娶她。有一天孙兴公便去拜访王文度，要求见见阿智。见了后，便假意说：“看上去，这小伙子并不像人们所传言的那样么，怎么会到现在还没有成婚的对象呢！我有一个女儿，长得还行，只是我家境贫寒，本不应和你提这事，但我想让阿智娶她。”王文度听了后，高兴地去跟父亲王述说：“兴公刚才来过，忽然说起要把女儿嫁给阿智。”王述感到十分惊喜。结婚以后，发现女方的冥顽不灵，比阿智有过之而无不及。王家人这才知道被孙兴公骗了。 王文度即王坦之，是东晋时的官员，曾与谢安同辅朝政。孙兴公即孙绰，也在朝中当官，不仅工于书法，还是当时的诗坛领袖之一。蓝田即王述，担任过包括会稽太守在内的好几个官职。因其年少时即因父丧而承袭父亲蓝田侯的爵位，故文中称其为“蓝田”。孙兴公有意用瞒骗的手法，亲自登门给女儿做媒，可谓煞费苦心，给人一种迫不及待想要甩掉包袱的感觉。也不知她女儿成了王家的媳妇、让人看清真面目后，后面的日子会过得怎样？ 夫妻吵架怄气，属寻常事，俗语中就有“床头吵架床尾和”之句。然而两口子赌气一直要闹到皇帝出面劝和才消气，也算得上是奇葩了吧？《世说新语·惑溺第三十五》中就记有这样一件事： 孙秀降晋，晋武帝厚存宠之，妻以姨妹蒯氏，室家甚笃。妻尝妒，乃骂秀为貉子。秀大不平，遂不复入。蒯氏大自悔责，请救于帝。时大赦，群臣咸见。既出，帝独留秀，从容谓曰：“天下旷荡，蒯夫人可得从其例不？”秀免冠而谢，遂为夫妇如初。 上文的大意为：孙秀投奔晋国后，晋武帝（司马炎）深加安抚并很是宠他，还把小姨子蒯氏嫁给他做老婆，夫妻间感情十分深厚。蒯氏曾经因为忌妒，骂孙秀是条野狗。孙秀大为不满，从此不再进内室。蒯氏很是悔恨自责，于是请求晋武帝帮忙做和事佬。当时正逢大赦天下，群臣都受到召见。召见完毕后，晋武帝就把孙秀单独留下，和颜悦色地对他说：“国家都在实行大赦，蒯夫人是否可以得到原谅呢？”孙秀赶紧脱帽谢罪，于是夫妻俩和好如初。 孙秀是三国时吴国人，属王室至亲。吴国亡国之主孙皓想要除掉他，他事先知道了，便投奔晋国。貉子又名狸、土狗，是当时北方人轻视、辱骂南方人的口头语。孙秀因是降臣，对蒯夫人骂他的用词自然会格外敏感些，不过他的反应多少也有点过度，害得他老婆只好求助于晋武帝。晋武帝出面劝说，自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他要是再不就坡下驴，日后怕就没法在朝中立足了。不过从历史记载来看，这个孙秀确实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不仅爱玩弄权术，数度借刀杀人排除异己，还无耻至极，公然做出夺人所爱之事：他曾向当时的巨富石崇索要其宠妾绿珠（系我国历史上著名美女之一），遭到拒绝后，就派兵把石崇的“金谷园”给包围起来。绿珠为了不使自己受辱，选择坠楼而亡；石崇则被抓去杀了。仗势欺人、恶事做尽的他，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最终被人杀死在官署。——当然，这都是题外话了。 2022.9.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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