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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小姐 文/王树林 从前，在中原大地上，坐落着两个自然村庄，一个叫张庄，一个叫烟庄，两个村子土地相连搭界。张庄有个男青年叫张二小，生长在小康之家，他的父母早逝，一直与哥嫂生活在一起，哥嫂不惜一切代价，送弟弟到邻村私塾读书，希望弟弟将来登科及第，能够出人头地。烟庄有个大家闺秀叫烟小英，从小就生长在一个富裕的地主家庭。两个青年皆有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容。 一清早，烟小英梳妆打扮完毕，她拉开窗帘，推开窗扉，将一盆洗脸水从刚才推开的窗户外戽去，当时，只听楼下“哎呀”一声叫喊，烟小英伸头一望，那盆洗脸水恰好戽落在过路的一个读书郎身上。 烟小英的土楼后面是一条东西大路，每天，去西村读书的学生总是要经过烟小姐的土楼后面的道路。 英小英于心不忍，顺手抓起一条手帕，趁书生抬头仰望之际，朝楼下抛去，不偏不倚被那读书郎接在手中，书生顿生爱恋之心，难免不了心潮澎湃，一条手帕惹起了读书郎的相思之情。放学之后，天已黄昏，他趁烟员外的家人没有注意，偷偷溜到了英小英的楼上，令他失望的是，烟小英当时不在楼上，他心生一计，查看楼上每一个角落，都没有他的藏身之处，唯有烟小英床头的大衣橱......他悄悄躲了进去。 烟小英吃过晚饭来到楼上，两个丫环伺候她睡下之后便离去了，烟小英刚要熄灯，只听什么地方传来微弱的咯吱声响，起初她以为有老鼠捣乱，故意清了一下嗓门……可是那咯吱声又传来，她这一次听清楚了，那声音来自大衣橱，她索性穿衣爬起来，信手将大衣橱门扇一放，那读书郎连忙从大衣橱里滚了出来，刚要下跪，烟小英急忙拉起，烛光下的读书郎眉清目秀，人才超群出众，好像在什么地方看见过。 “你是？”烟小英嗔怒着面容吓唬他，“不说实话我马上喊人来抓你！” “小姐你称呼我为张郎好啦！”那书生通报了自己的姓名，尔后将那条香帕一扬，双手抱拳向着小姐深深施了一个礼，说：“我张郎今日甘愿与烟小姐结伴成双，白头偕老……”他主动地向烟小姐通报了自己的姓名以及家乡住址。 烟小姐掩盖不住羞惭的面容说：“张君不可为我荒废了学业。”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他以铮铮的誓言，表明自己的心愿：“从今以后，我张二小一定听从烟小姐的谆谆教诲，在状途上拼搏进取！” 言来语去，越谈越投机，二人相见恨晚。 临别，张二小张开双臂，向烟小姐恳求说：“希望能够与烟小姐合抱一下……” 烟小姐思索了一会儿，才拿定主张，她面朝张二小，缓缓地闭上了她那双象湖水一样晶莹透彻的双目。 此刻，张二小心情无比激动，他趁此机会，奋不顾身地跳了过去…… 烟小英因为一面之交也深情地爱上了张郎，二人经常在夜深人静之时幽会偷情。 最先明察烟小英私情的是烟小英的大嫂，那日，她从长街扯来二尺红布，回到家中，拿来剪尺，思想为自己不满周岁的儿子作红布兜时，翻过来调过去，这块红布怎么也不够作一件红布兜。她深感自己的针线活儿不纯熟，不觉想起了烟小英，灵机一动，跨步来到烟小英的楼上，烟小英硬着头皮，拘缩着身子，强作欢颜故作镇定去迎接嫂子的到来： “大嫂，好久不见，是什么风吹你到这里来？” 大嫂说明了来意：“你的嫂子花钱扯来这点红布，想为你的侄儿作件红布兜儿，因为针线活儿不纯熟，横竖不敢下剪子，只好来求姑姑定夺了。” 她刚刚报出了孩子的腰身尺寸，烟小姐拿起剪尺，裁剪起来。 咋一见面，嫂子难免端详一番烟小姐，无意之间发现烟小姐的肚子大得惊人，她在心里顿时大吃一惊，但是大嫂当时没有伸张，下楼之后，她悄声将这事对自己的男人禀报了。 男人一听怒不可遏。他羞容满面，抬手指点着妻子的脑门说：“禁止你胡说八道，侮辱我的妹妹……”家丑不可外扬，谁不想男人心里有底数。 她进一步来到暖堂，见了婆婆，愁容满面地鞠了一躬，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不像每日一见了婆婆就满面春风，向婆婆问安问好。 婆婆就先开口说：“儿呀，你先坐下，再报告好消息也不迟！” 嫂子站在婆婆的面前，吞吞吐吐地说：“母亲，你一定要到烟小英的楼上看一看……” 婆婆在心里琢磨着儿媳妇的话语，似乎话中有话，自己的女儿一定出了差错。 她拄着拐杖，一路咚咚响着向烟小英的楼上走去。 是灾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烟小英从拐棍的声响中得知母亲来了，她挺着大肚子迎了上去，将母亲搀扶在躺椅里，然后一下子跪倒在母亲的面前，接二连三地向母亲扣头。 母亲浑身颤抖，她用手中的拐杖，捣击着木头楼板，诉说着：“你败坏了烟家的门风，我不承认有你这样的女儿！” 烟小英披头散发地面向母亲，讲述着她与张二小的恋爱经过。完了，低下头去，等候母亲的暴风骤雨的指责。 母亲一边摇头一边注视着女儿，末了说了一声“罢了，哎，罢了，”就住着拐杖，趔趔趄趄走下楼去。 背着众人，老嫚子把这桩不可告人的不幸的消息告知了自己的老头子烟员外。 烟员外一听，当时气昏过去，半天才喘过气来，他向老嫚子说：“养儿不成父之过，养女不成母之过也……”他对家人摆摆手，什么话也不再说一句，夜里就背着自己的老嫚子，暗暗召集家丁们，趁烟小英熟睡之际，将好几亩地的干枯高粱秸秆堆积在烟小英的楼下，自己亲自点燃一把火，顿时，烈焰浓烟熊熊而起，顷刻烧到了楼顶之上。 烟小英无处藏身，只好躲藏在土楼的西北角的墙角里，等候厄运来临。 木头结构的楼层在一声哗啦声中倾斜下去…… 烟小英的魂魄从烈焰中真发而出，她托梦给张二小：“家父一把火将我的住楼化为灰烬，当楼层塌落的时候，我躲在楼西北角窒息而死，你如果对我有情有义的话，就偷偷地赶来救我，取出我的心，用二尺红布包上，每天早晨用温乎水清洗一次，然后放在胸口为我祈祷，这样坚持七七四十九天，我还可以复活……” 夜深子时，张二小赶到烟小英那座燃烧成灰烬的楼旁，他真的找到了烟小英，她的尸体却完好无损。他含泪拿起刀子，怎么也下不了狠心割开烟小英的胸膛，刀子在手里颤抖……他在心里忏悔着——是他欠下了人命债，走花门荒疏学业铸成大错……当他拿定注意下定决心的时候，刀子从他那双抖动更加厉害的手里滑溜下去，那颗心脏宛如一团火焰，不由从胸膛跳了出来，他用三尺红布将它包在里面，他每天早晨背着家人要用温乎水将烟小英的心脏清洗一遍，包好放在自己的蚊帐里，尔后才背着书包去读书。 凑巧第四十八日那一天，张二小的不满周岁的侄儿比平时格外气人，象种了邪魔似的，他一个劲的啼哭胡闹，谁都哄不好，他的母亲就把他抱到张二小的卧室里，逗他玩耍。那小家伙一一下子不哭了，并且含泪微笑开来，还将小手指着小叔的蚊帐，嘴里直啊啊。 嫂子掀开蚊帐，将自己的儿子放在床上，小孩子在床上一边爬行一边乱抓，一下子将红布包里的心脏抓了出来：那颗红色的心竟然在那块红布一角上跳动着，母亲急中生智，一把拔下头上的金钗——正当她举起手来的时候，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张二小大声喊叫起来：“嫂子手下留情！”他的嫂子充作耳聋，狠狠地将金钗猛戳下去，顿时，那颗火焰一般的红心熄灭了，停止了跳动。 嫂子旁若无人，红着眼睛盯着那颗死了的心，说：“本仙姑信奉菩萨，修炼多年，眼下已能普度众生，斩妖除魔，本仙姑不管它是猪心狗心驴心人心，还是哪一路妖魔鬼怪，只要它存心耽误我弟弟的学业，本仙姑就有狠心让它死心！” 他拾起那颗不再跳动的心，责怪嫂子说：“是你害死了我的心上的人儿……” 烟小英的生命已经无可挽回了，他悲痛欲绝。彻夜难眠，直到十分疲劳才沉沉睡去，烟小姐再次现身在张二小的梦境里，她托梦给张二小说：“是你的嫂子残害了我的性命，我已经不可能复活……恳请你为我找一处安静的所在埋葬，切记在我的坟头上栽上一棵阔叶草，它能让你消除一切烦恼……” 依照烟小姐的嘱托，他将烟小姐的那颗停止跳动的红色心脏重新包进那块红布中，埋葬在村前的青松岭上。 春天里春暖花开。烟小英的坟头上的那棵阔叶儿草长势喜人。到夏末秋初时，阔叶草顶端又开出了美丽的水红色的一大束花朵，它亭亭玉立，美丽妖娆，芳香四溢，烁烁动人，象一位美丽的姑娘……张二小知晓这株奇花异草是烟小姐的心苗，他将这棵草收获回家，晒干，撕一片卷成卷儿含在口中，点燃，尔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打一个停顿，才将那结成愁肠的烟雾吐出来。 年复一年，为了忘却的纪念，张二小还将收获回家的阔叶儿烟草种子播种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上。据传说，待到烟草上烟的那天正午，独有特殊福分的人，才可以听见有一种奇妙的声响从烟田里传来……
作者简介： 王树林，芙蓉国文汇签约作家，著有短篇小说两百余篇，中篇小说《芦花飘荡》，二十万字章回评话小说《唐家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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