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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城文苑】吕凤君:乡亲印象四章

 砚城文苑 2022-10-08 发布于山西


乡亲印象四章

我始终以为世界上最美丽的是田园乡村,最有活力的是田园乡村里生活的乡亲。要不怎么能有北宋张择端的风俗画《清明上河图》,还有十九世纪英国印象派画家耶德金的油画《甜美的乡村》?晋西北一个小山村里的乡亲,我在边关和你们一样放牧……

二 爷 爷

在这片土地上生长

人和土地一样,简单、平常

便是起伏

也是看惯了的炊烟

由房顶刮到西梁

最后挂到了山坡之上

二爷爷没有名字

他的名字被世态冻僵

“哎”“唵”常被呼唤成

清早的影子

和黄昏的忧伤

二爷爷,一个普通如门前的枯树

叫一千遍

就像洒在他肩上的阳光

斑驳、硬邦

一个人的名字

被生活压缩进走过的麦场

二爷爷是个管家

屁股上权威的钥匙

锁着我们的猜测

也锁着生产队的库房

童年的纸飞机

载不起伟大的梦想

一把锈蚀的钥匙

就可以唤起我瓦车的飞翔

二爷爷走了

我的记忆断了

断成了二爷爷使过的鞭杆

老了,但光亮、油黄

所有的走

都完善着一个长辈

给这个村子里留下的印象

三 大 爷

我第一次叫三大爷

就像小狗吠天一样

叫出了一个山村的特点

从此,三大爷

就和这个村子

渗出了我心中淡淡的盐

和土地长出的辛勤汗斑

父亲叫他三哥

但,没有我们叫三大爷亲切

称呼,是个磁场

叫一声就是西北东南

村子在沉浮

三大爷家那口窑洞是船

一辈子,用尽全身的力气

船还在那个石叉子坡上摇曳

三大爷是个好人

为什么命运把一个人

和“灰三”关联

关键时刻

三大爷老是沉默

他的故事都长在心里边

儿时,我的头颅被

三大爷家石叉子坡的石头磕过

所以,三大爷

就模糊成了碎片

等我和三大爷的儿子们对接

碎片已镶嵌在村子新建的花园

不是祭奠,而是随缘

四 大 娘

四大娘的命很苦

苦得像她从后沟掏回来的黄莲

但,我没看出苦

苦,有时候包裹得很厚

据四大娘的邻居金先生说

凡看出来的都不叫苦

小孩子家的我

看四大娘和金先生是一个高度

头发被晨光梳理得很亮

看上去黑得流油

补丁的一针一线

让讲究织进了粗布衣服

岁月把日头翻炒的

如门前下轿时的那块石头

那双三寸的小脚

我们老盘算着她走过的路

四大娘很少说话

人们只在风一样的传说中

组装着一位后山财主家

走出来的大家闺秀

四大娘和大家一样

耕种着每一个醒了睡了的日头

四大娘又和大家不一样

院子里常常飞出我们听不懂的

关关雎鸠

我用飞舞的弹弓和滚动的铁环

解释着四大娘家窗下影子的河流

四大娘家的孩子用书声和油灯

切换出了命运选择的船舟

四大娘给我出了一道题

生活回应了一声咳嗽

等太阳偏西了

我想离家出走

五 哥

不是五哥放羊的五哥

但,嗓子里天生

有《走西口》的味道

他的情歌,没词

哼哼哈哈,沟畔里

野草在欣赏他的嚎啕

五哥,光棍

一个好端端的后生

把一人吃饱的光景

装点成山坡坡嚼碎的苦笑

我们叫他五哥

五哥鞭梢一绕

把一群娃娃们

混编在他赶牲灵的小道

我们羡慕五哥

常用追逐的眼神

把五哥围绕

五哥一句

将来也让你们都打光棍

满村子,便是一地鸡毛

据大人们说

五哥也有相好

穷,是个龟孙子

让五哥认了命

人生也另起了炉灶

把泪细碎成一个人承受的风景

一曲苦调就是唱给土地的歌谣

梁上,坡下

沟沟,一步一个调调

我长大了

五哥老了

只有不老的情歌

和村口不老的说笑

还深刻着五哥满脸的胡子拉碴

和云一样飘动的眉梢

 

吕凤君
REMEMBER
山西省五寨县人,少小离家,在新疆边防部队工作多年。长期从事新闻、宣传工作,业余爱好文学、摄影。常年行走在大西北的边防线上,工作之余,用文字书写人生,用镜头记录风景。

编审  徐茂(156986671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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