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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二十不惑》《三十而已》接连播出，为剧集市场带来了新的女性叙事。二十岁的女孩们走出校园，步入职场，显得青涩、诙谐，还有点老成；三十岁的女性在情感与事业中反复权衡，在舍与得之间，闯出一片新天地。2021年，《小敏家》的播出，让中年女性的爱情成为一道社会议题。比起单纯地聚焦教育主题，女主人公刘小敏并没有让家庭围困自己的人生，而是和陈卓谱写了一段爱情故事。自此，中年爱情的故事开始在国产剧中流行。2022年3月，柠萌影业将自己最擅长的女性赛道与新兴的悬疑赛道相结合，生产出了黑马剧《猎罪图鉴》；2022年8月，《二十不惑》第二季（以下简称《二十不惑2》播出，又在豆瓣拿下了8分的高口碑。女性话题一度成为类型剧的流量密码，但真正让观众认可和共鸣的内容，却少之又少。《二十不惑2》收官后，刺猬公社（ID：ciweigongshe）和柠萌影业副总裁、《二十不惑2》剧本监制顾洁慧聊了聊柠萌影业写女性、写系列剧、写现实题材的方法论。 
当下的女性剧中，最常见的女性塑造手法是贴标签，如“全职妈妈重回职场”“独立女性美飒爽”等，再搭配热议的话题，故事的雏形就完成了。这样的做法虽然有流量，但也伴随着一定的危险性。“说实话，网上出现的话题，网友很有可能看过，甚至自己参与过。大家的集体讨论，无论如何都要比我们创作者多。所以，如果你只给到大家司空见惯的、一般性想象的内容，其实根本无法满足大众的需求。”在顾洁慧看来，女性角色体现的“真实”“立体”“共鸣感”，并不仅仅因为人物身上的标签是观众见过的、存在于观众身边的；在此基础上，创作者还应该给出更崭新的细节来润色角色。 图源：新浪微博@电视剧二十不惑这种创作手法对表达的要求很高，需要编剧写得准确，呈现出思考的逻辑性：“让观众觉得，我之前没有这么想，但是他写得很准确，这样才会加深观众的观剧体验。”创作者不仅需要写观众说得出来的东西，也要擅长把观众能够感觉得到，但说不出来的东西简洁地表达。在这方面，柠萌影业对编剧团队的要求是：不能大而化之地写，不能写一般性想象的东西；要去写能够触摸到的，颗粒度更小的时代细节，而且要用更独特的角度去切入。“最重要的是要能够穿透表面看本质，去挖掘不同时期下，女性真正的需求。”顾洁慧分析。《二十不惑》系列剧中，女主角姜小果在22岁时，带着对未来的美好想象，遇到了自己的白月光周寻。25岁时，她又遇到了老同学齐颂，和他谈了一场普通又浪漫的恋爱。不同的人生阶段，不同的心动对象塑造，正是团队基于对女主情感需求的考量。创作《二十不惑》第一季（以下简称《二十不惑1》）时，团队的初心是想要讲一讲22岁的女孩们第一次从象牙塔进入社会，来到成人世界的故事。在这里，她们会撞得头破血流，却也会在更大的世界里，懂得更多的人情世故。“先不惑，后迷茫”是《二十不惑1》定下的主题。这个主题之下，22岁的姜小果更需要被帮助，被引领，所以她遇到了白月光周寻，并对他产生依恋。三年之后，《二十不惑2》的主题也发生了变化。莽撞的年轻人在职场上杀出了一条生路，各自的人生方法论初步成型。“先迷茫，然后不惑”成为了第二季的主题。在姜小果屡次经历职场不公，梁爽从头部主播回到底层主播的位置后，第二季中的女孩们见招拆招，对这个世界的理解更深，也进入到思想成熟的更高层次，反而更加坚定内心的想法，明白自己是怎样的人，想要怎样的生活，想法更为落地。“《二十不惑1》是不惑而勇，《二十不惑2》是失败过，放弃过，但依然选择勇敢前行。”顾洁慧说，比起20岁，25岁的年轻人会在“我”与“世界”中，找寻到自己的相处方式。因此，姜小果的情感需求也会发生巨大的反差。比起曾经渴望一个人来帮助自己，25岁的姜小果明白成长中的烦恼，无法仰仗任何人，只能靠自己解决和面对。寻找一个可以和自己并肩作战的朋友，才是她现阶段理想化的情感需求。女性角色永远是故事的核心，即便有一个亮眼的男性角色出现在观众面前。周寻与姜小果组成的“寻果CP”，一度是观众的心头好。在《二十不惑1》中，周寻作为姜小果的白月光，在各大视频平台贡献出了意料之外的热度，“送电脑”“送随身携带的钢笔”“买话梅味儿的冰淇淋”都成为了观众心中难以忘记的名场面。事实上，编剧团队在塑造“周寻”这个角色时，十分克制心中的表达。因为《二十不惑》本质上是讲女性成长的故事，团队担心，一旦把剧情内容放在周寻与姜小果的感情上，就会削弱故事整体的女性表达。压制一些对“寻果”爱情话题的满足，留出更多空间去感受女主角姜小果三年来的变化与成长，才是团队想要的。“否则这个剧就是言情剧。从创作者的角度来讲，我们还是选择保留创作的独立性。”顾洁慧说。对抗性思维，拒绝普通 作为系列剧，《二十不惑2》中的人物已经在观众心中生根发芽，如何满足观众的期待，如何不把人物写崩，如何让人物有更新的想象空间，都成了创作中令团队挣扎的问题。团队的共识是，按照常规的方式去写，固然比较容易，但观众一定不会满足。于是，在创作剧本的过程中，团队很喜欢跟自己较劲，用这种方式对抗平庸。《二十不惑》系列的编剧团队有些独特，由四个女孩组成。她们在成为编剧之前就是默契十足的好朋友，就像电视剧中的四位女主角一般。进行创作的过程中，几个人住在一起，方便随时进行灵感碰撞。从大纲到分集，大家就一同开会讨论，甚至共同在线编辑，记录讨论后的剧情要点，而不是每人刻板地负责一条人物故事线。顾洁慧有些好奇，偶尔观察四个人共同创作的过程。她看到编剧们会挑自己感兴趣的点来记，有的情节寥寥数语，有的情节洋洋洒洒。有的时候，还会看到文档里有一些看不懂的缩写，这是除了四位编剧之外，别人都看不懂的内容。“她们有人思维飞扬，有人奇思妙想，还有很思辨的，所以几个人聚在一起，经常会挑战一些惯性思维，是一个互补型很好的团队。”在创作中进行思维的对抗，让《二十不惑》系列避免了平庸。剧中另一女主角梁爽的故事线，就是对抗性思维的结果。在敲定的剧本中，作为当红主播，梁爽虽然被迫回到最初的起点重新开始，但一直升级打怪走向人生巅峰，完成了她在“跌倒”时为自己立下的Flag。剧本完成后，团队总觉得不是很满足——梁爽的人物走向仿佛被框住了，完全在合理的想象范围之内。回到梁爽的人物本质上，作为一个有野心的女孩子，她从大学的时候就一路创业，摸爬滚打下成为了小有名气的主播。团队觉得，梁爽的野心应该不止于此，她应该要追求更新鲜，更有挑战性，以及更未知的命运。在最后的播出中，梁爽并没有按照常规的路线走，而是在重返主播巅峰后，决定从零开始，转换新的赛道创业，迎接人生中的新阶段。梁爽故事线的修改幅度很大，团队也觉得有些冒险。大家担心观众不理解人物行为，再次纠结要不要这么跟自己过不去。“你不能让这个角色做出不符合她个性的事情，也不能全是观众都想到的东西，对吧？所以要在意料之外，又要在情理之中，这个是我们在创作过程当中一直就很挣扎的。”按照最初的路线去写，似乎也行。但最终，大家决定还得改。离开主播这个行业，梁爽与自己的CP蒋兰州之间的关系也发生了变化。《二十不惑2》中，梁爽与前男友赵优秀分手，与自己的老板蒋兰州擦出了火花。编剧团队更希望，两个人不止是员工与老板的关系，而是在梁爽创业之后，两人在能力上势均力敌，感情上并驾齐驱，也为第三季的拍摄留下了想象空间。“整个过程中，我们好像都挺拧着来的，明明可以这样，但我们非得不这样。但从结果来看，抵抗创作的惯性很有价值。就是因为抵抗了一下，观众也获得了更意想不到的追剧体验。”对于顾洁慧而言，创作中，只有钻完牛角尖，才能柳暗花明。洞察本质，抵达“真实” 《二十不惑1》豆瓣评分6.3，作为续作，《二十不惑2》达到了8分的高口碑。2022年，降本增效的策略下，把口碑高、市场受众多的剧集做成系列，成为影视公司或者平台的保障性选择。在平台片单上，系列剧也并不在少数。《二十不惑2》做了一个重要但隐形的工作，来解决第一季与第二季之间的“隔阂”。在正式写第二季的故事时，编剧团队先写了从22岁到25岁这三年间，四个女孩的变化。即便第二季直接讲述25岁的故事，但团队依然用细节填补了那三年的空白。比如，梁爽如何从一个美妆博主转行到主播的？她和男朋友赵优秀日常相处是怎样的，她有没有和人文摄影师男朋友一起拍过照，最甜蜜的相处或者最激烈的冲突是什么？这些问题在第二季中没有明确的镜头展示，但都藏在两个人租的房子里。在这个出租屋里，有一面墙挂满了梁爽的照片，有大幅写真，也有小的拍立得照片；梁爽每晚下班后，会靠在赵优秀的腿上休息，消除一天的烦闷；只要她一个电话，好友姜小果下一秒就会出现在她的身旁。这些细节的由来，就是那三年。编剧团队坐在一起，创造了很多细节，仿佛模拟过了一遍主人公的生活一般。而剧情的丝滑，恰恰是这些剧情已经在编剧头脑中上演过了1000天。导演黎志也会拉着四位主演，要求她们在开机前相处一段时间，一起玩，一起吃饭，带着主演们一起感受逝去的那三年，让她们把细节藏在自己的表演中。剧本创作了两年，这个看似无用功的创作，则耗费了近四分之一的时间。很多细节在第二季中，并没有得到刻意的呈现，但顾洁慧觉得，那三年的存在，是人物细腻感、真实感的基础。而以上所有的工作，都建立在“做采访”“做洞察”上，这也是是柠萌影业做现实题材的两个独家环节。“做采访”就是到到相关领域深入调查。做教育题材，编剧团队就要到学校、相关机构去采访老师、家长还有学生；写医疗题材，就要到医院中跟门诊、手术或者急诊，观察医生与病患的互动形式；写竞技题材，除了采访大量的运动员和教练外，还需要找人物的原型，以及更具体的细节。做《二十不惑2》时，为了塑造更为立体的“梁爽”，团队从底部、腰部到头部，采访了大量的主播。梁爽在剧中所在的公司，建立了一个2楼到7楼升级的机制，新人主播要从2楼开始，经过层层选拔和历练，才能到7楼升级为头部主播。通过采访，编剧团队完善的不止是一个人物形象，而是呈现了直播行业里主播生态的缩影。“做洞察”指的是对事实真相、背后成因，以及发展势态的一种探究。“没有洞察，只停留在表面罗列现象，意识不到事情的本质，很难从根本上赢得共情。”无论是《三十而已》《猎罪图鉴》，亦或是《二十不惑》系列，柠萌影业的编剧团队为主人公挑选的职业并不大众。顾洁慧分析，这些剧之所以能够获得理解与共情，是在职场真实实践的基础上，做到了“职场情感”的真实。《二十不惑2》中，姜小果在投资行业里遇到过职场抢功、内部竞争等问题，并非是个例。在过往对各行各业各年龄段做的调查积累中，团队发现，这些问题即便跨行业，大家也都会遇到，“很多东西，其实是共通的。”而柠萌影业只是将“事件真实”与“情感真实”，进行了融合呈现。也正是因为这种洞察，编剧团队才能确定故事后续的主题、走向、情感搭配等问题。“关注情感渴望的洞察，是我们现实主义创作在做选题、破题时注重的东西。”对于柠萌影业来说，采访与洞察之后，锚定情感议题，给观众一个必须追剧的理由，这才是作品的价值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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