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有关 ——纪念柔石诞辰120周年札记 文/葛宁贵 二十二年前在东莞,受一个朋友所托,将一个叫阿萍的潮州姑娘安排到台资厂里工作。她是学电脉冲的,刚出师。阿萍在镇里没有熟悉的朋友及老乡,每周休息时总带着几个同事来我这里玩。一次我随意地问了一下:你是潮州人,冯铿了解么?有没有读过冯铿的书?得到的回复出乎我的意料,阿萍竟不知有一个叫冯铿的老乡,一个左联五烈士唯一女性,一个中国共产党英烈。 于是迂腐的我就指责她:作为潮州人怎么会不知冯铿,怎么能不知冯铿,怎么可以不知道冯铿。搞得阿萍脸红红的,束手无措。 阿萍却有心,过了月余,她同我说,冯铿是她同一个镇的老乡。这是她远房叔公告诉她的,她的叔公曾在潮州的一所中学任教,现已退休。叔公对一个宁波来的外乡工人对冯铿烈士如此在意,感到不可思议,因此叫侄孙女有机会带我去家聊聊。 那年也是国庆节,阿萍准备回家一趟,我叫了辆东莞称“小四轮”的双排座小货车,三个人开了近约九小里的路程,凌晨一时许才到达潮州。 第二天是十月一日,七时不到阿萍就来敲门,十几分钟后到达阿萍叔公家里。 门口迎接我们的是一个瘦小的老人,满头银发,瘦削的面孔饱经风霜,二只深陷的眼睛,深邃明亮。老人穿着宽松的体恤,宽松的短裤,趿着拖鞋,热情地把我让进房里。 房子面积不大,客厅兼书房占了一半,房里摆设有些杂乱,唯一的特点是地砖,全屋都是清一色的白色小方块地砖,客厅如是,卧室如是,橱房如是,卫生间亦如是。书架上装满书籍,没有一丁点空间,然在一排排书的前面放了许多相片,有些把书名全挡住了。阿萍在烧开水,她知道我茶不离手,恰那天走的匆忙,没自带。叔公在找茶叶,找了一圈,却没有找到,最后还是喝的“黄老吉”凉茶。 关于冯铿与许峨(许美勋):许峨是冯铿父亲的学生、二哥冯瘦菊的好友,长冯铿6岁,当时在《岭南民国日报》当编辑,也是一个很有才华的有志青年,冯铿16岁就与许峨结识,从友联中学毕业后,二人一起到离潮州50里路的彩塘乡小学任教,一起为农会办夜校,教农民识字,二人相恋相爱。 一九二九年春,许峨与冯铿乘船从韩江出发到达上海,去寻求革命的真理,同年五月二人同时加入中国共产党。 一九三〇年三月二日,中国左翼作家联盟在上海正式成立,冯铿和许峨立即参加了“左联”,并出席了成立大会。会后冯铿在“左联”工农工作部服务,进行宣传发动。并在短时期内完成了中篇小说《重新起来!》,短篇小说《友人C君》、《贩卖婴儿的妇人》、《华老伯》,随笔《一团肉》等。还编选了诗集《春宵》,短篇集《铁和火的新生》。 一九三〇年五月下旬,全国苏维埃第一次工农代表大会筹备会在上海召开。与会者四十八人,冯铿与柔石、胡也频代表“左联”出席大会,并向大会致《祝词》。 陆老在与我谈话过程中从书架上找来几本书,其中有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共潮汕地方史》,冯铿的《重新起来》《晨光》《红的日记》等,唯独没有找到他说的许峨著的《冯铿烈士》一书,为此陆老把书架上所有的相片都垒在一起,一排一排地找,末了还拿了一个不怎么坚固的塑料凳,准备在堆满书籍的顶层中翻找,在我们一再劝阻下,才作罢。我们边看边聊,不知不觉一个上午过去了。 中午餐本来是去饭店吃的,在陆老的坚持下,我叫阿萍与驾驶员去外面点了外卖。来时我也带了一箱“九江”双蒸酒,中午陆老自然是喝白酒,我不胜酒力,只有凉茶相陪。不想到这餐用了足足三个多小时,在我喝了五、六听凉茶以后,陆老也在堆满书籍的茶几下面找到茶叶。 中午的话题仍是柔石与冯铿,冯铿与许峨,冯铿、许峨与柔石。 一九二九年十月,冯铿与柔石同游杭州西湖,回上海后通过柔石认识了鲁迅。 一九三0年一月,冯铿因故与柔石同居。 因故的解读就多了。职业革命者冯铿、许峨、柔石,三个人的在上海的感情历程,现有公开的文章陈述都隐去了故事和情节,我只有揣摩、想象。我们二个相差40来岁的忘年交,讨论了有二个小时,最后也没有一个定论。 从相识到相爱,从相爱到生死相伴,柔石与冯铿的爱情仅短短一年零四个月。从西湖边开始,冯铿对柔石从好感、羡慕到爱恋。二人冲破习俗和道德的羁绊,然后走到一起,这也是冯铿与柔石追求自由爱情的结果。 当时我曾武断的认为,冯铿与许峨相恋定是冯铿主动的,同柔石相恋也一样。从相片中看到的圆脸短发、中性特征的冯铿,加上“她的体质是弱的,也并不美丽”(鲁迅语),认为冯铿的形象不属于让男孩子一见钟情的类型,陆老却淡淡地说了一句:女孩真正的魅力,从来不是外貌。当时听到这句话时,在我是一种少有的别一番感受。 陆老与许美勋先生有过交集,柔石、冯铿的文章读过许多,也读过许美勋先生写得许多冯铿的纪念文章,所以言语中处处表达了对柔石、冯铿及许峨的赞美。 当我在陆老笔记中读到许峨给柔石的回信,敬意油然而生。 “你、我、她三人间都要为事业来牺牲各自的个人利益,以于恋爱,应该不太执着无谓的苦闷、嫉妒、猜疑、占有……都要一刀两断的割弃!”许峨用短短五十一个字掩埋了自己失去爱人的心碎,我一直难以想象许峨可以这样达观坦荡对待一个悲欢离合的爱情故事。革命者,也只有革命者,为了革命事业,爱情也可以牺牲的,爱情也不是自私的,这就是革命者身上的人性! 通过陆老的表述,我对潮州上世纪二 、三十年代一批“左联”青年文化人向反动文化发起猛烈进攻,用文学革命唤醒国人的事迹有了全面的了解,也包恬冯铿烈士成长过程和革命足迹。 在柔石烈士诞辰一百二十周年之际,我重读了《柔石二十章》。接到阿萍的喜讯后又翻读了冯铿的《重新起来》《红的日记》、柔石与冯铿的遗稿《晨光》《中共潮汕地方史》。还打开了自己二十年前的日记本,重温当时访记,不觉感慨万千。左联烈士,可以让世间所有赞美的词都黯然失色!我只想起鲁迅先生在《这也是生活》中的一句话:“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尽管鲁迅先生这句话的本意放在这里不是很贴切,但,起码我自己认为他们、或她们的确都与我有关。 2022年10月1日 作者简介 葛宁贵 葛宁贵,1963年出生,大专文化,80~90年代在机关,企业工作,闲时撰点民间故事,偶尔在报上刊些小文,后辞职经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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