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初表达 | 庭 · 院

——我总好奇，当先民看这世界，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为什么这样造字遣词？

庭，可以指两个不同的所在。一个是《说文》讲的：

庭，宫中也。

这里的 “ 宫 ” 实为 “ 室 ”，所以，庭是房室之中，即厅堂。另一个是《玉篇》讲的：

庭，堂阶前也。

是正房前的院子。大多认《说文》讲的是本义，《玉篇》讲的是引申义。字形上，从广，广像高耸的房屋的样子。廷，表声兼表意，金文的 “ 廷 ” 像人站在庭院的台阶前面，是 “ 人所集之处 ” 的意思。

院，《说文》讲：“ 院，坚也。” 是坚固的意思。这个 “ 院 ”，不是我们现在使用的 “ 院 ”。《说文》另有一字，写作上宀下奂，或体为 “ 院 ”：

院，周垣也。

是围墙的意思，这才是我们现在使用的 “ 院 ” 的意思。字形上，宀（mian），像房屋。奂，表声兼表意，有众多和广大的意思。引申为院子 —— 围墙内可以容纳很多人的空地。后来两个字合二为一。

庭院，本指正房前的院子。后来泛指院子，可以不必非得正房之前，是多少万间广厦层叠蜗居的城市人的向往 —— 也不必庭院深深的，有一架瘦瘦的藤蔓、一方小小的菜畦，有花落、有燕来就好，就有了萧红在《呼兰河传》里写不尽的自在：

花开了，就像花睡醒了似的。

鸟飞了，就像鸟上天了似的。

虫子叫了，就像虫子在说话似的。

一切都活了。都有无限的本领，

要做什么，就做什么。

要怎么样，就怎么样。都是自由的。

倭瓜愿意爬上架就爬上架，愿意爬上房就爬上房。

黄瓜愿意开一个谎花，就开一个谎花，

愿意结一个黄瓜，就结一个黄瓜。

若都不愿意，就是一个黄瓜也不结，

一朵花也不开，也没有人问它。

……

所以，有时候我想，就像大处的民族融合一样，我们每一个中国人都是小处的调和，孔墨荀韩，老庄孙子，豪放、沉郁、婉约、田园就这么统一着，朝登天子堂，暮为田舍郎，完全不违和的。这一方小小的庭院，不是房间里狭窄的世界，也不是院墙外纷乱的红尘，是出世与入世间的缝隙与腾挪，是本性同人际间的一点点缓冲与歇脚 —— 在自己的 “ 国度 ” 里，片刻的忘记外面世界的喧嚣与匆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