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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有一个偌大的窗户，阳光便在第一时间照亮了整个卧室，也刺疼了我朦胧的眼。忽地睁开，儿子和妻子躺在一侧安静地睡着。阳光铺洒在床上，像一床薄纱替我在清晨给了他们温度，像一个彻底地拥抱缠绕住她们，像一幅光彩的面定格生命过程的一个瞬间。这一刻，是那么幸福。 可小的时候，我并不想见这光，总觉得它来得太早，在我还没来及睁开双眼的时候就被父母拽起来了。农村那个时候还是比较贫苦，日出而作日落还不息，谁要是在太阳爬起来了还在睡觉的话那真真是个懒汉了。虽然还小，本应该多睡觉长身体，可现实的生活条件是你必须起来帮着干活。不能下地的时候，就帮着洒扫庭院，铺床叠被；再大点的时候，就搭着小矮凳烧火做饭，洗衣摘菜；等到后来也就随着下地干活了。小学的整个期间，几乎从内到外的活无所不能。似乎也就没有睡过一个饱觉，总是第一时间睡眼惺忪的忙碌着。这种忙碌给我们的依然只是吃饱饭穿上衣，别无富余。每每要上学的时候，父母才东拼西凑些钱送我们哥俩去学校。 初中的时候，生活压力越来越大，父亲不得已外出做苦力挣些辛苦钱，便把家里的活一力交由母亲。至于我，也开始用十三四岁的身体帮着扛住一些事务。那时，没等得及那束光照亮便急急的爬了起来。通红通红的太阳从地平线上才升起的时候，把我们在田地里的影子拉得老长。弟弟也开始承担起我原来所做的家务。即便如此，收入依然微薄。整个初中三年居然没有一分钱的零花钱，一家人也在结结巴巴中过着。 所以我并不喜欢童年老屋子里透过的光，它似乎并没有照亮我的生活，只给了我过多的负担。 待到高中，住宿在学校。狭小的空间里住满了人，屋子也暗的很，那束光便只在每天出早操的时候能见。随着成绩越来越差，老师把我的座位调的越来越前，为的是督促我更好的学习。待到了高三，我终于坐到了第一排第一个位置，整整一年再也没有换过座。我便透过窗和那束光有了更多接触。夏天的时候哪怕再早也照的我浑身发烫，冬天的时候哪怕晌午也照的我发冷。我害怕那束光的后面有一双睿智的眼睛盯着我，而我却做不到进步。直到有一天，我才渐渐和那束光有了一些和解。离高考还有半年的时候，还下着雪，在我窗前有一个光影忽然闪过，抬头一看时父亲忧郁的眼神一下扎进了我心里。他站在教室门口，像一把瘦瘦的稻草。身上吊着一件灰扑扑的夹克，破皮鞋和裤管上满是泥。三个月不见似乎又黯淡了不少。班主任也把我叫了出去。我才知道，班主任为了我主动把父亲从长沙的工地叫了回来谈话，他觉得我还是很有潜力的，想让我父亲做做我的工作。然而父亲什么也没说，和小时候送我上学一样只交代了一句要好好听老师的话便走了。那是我读书以来父亲第一次被老师请过去。他不善言辞，至今我也不知道当时他的窘迫。便在此之后，那束光照在我书桌上似乎明亮了许多。我相信在那束光背后总还有一双期盼的眼神。至此，我的成绩便直线上升，稳居全班前五。 那束光在我最敏感的心灵里烙下了一辈子的伤，像一根刺时时扎着我。让我懂得了负担。 及至大学，浑浑噩噩四年，似乎很少再见，每待我起来的时候那束光早已溜走了。也许他拍打过无数次我寝室的窗及至后来或许伤心的不再来过，我却再也不知。我有了爱情，有了悲伤，有了迷茫，有了年轻时候该有的一切毛病和愁绪。待到找工作的时候，我忽然像一只迷路的落汤犬。我坐在樟树林里，光影斑驳。女友走来偎在我身边，什么也不说，盈满泪水深情地望着我。很多人都说毕业季，分手季，可我们有个约定，要去和这安排斗争一下。我们要留在一起，相互鼓励支持。女友留校读研，而我在这里找不到想要的工作。我们都开始害怕，怕距离把我们浓浓的爱拉成细丝及至断裂。 “只要我们坚持，外在的都不会是问题。你就闯你的吧！”女友躺在我怀里，弱弱地一说，却满是笃定。 于是，我去了四川，后来到了东北。相隔三千公里。樟树林里的那束光驻在我心里，从此温暖着我疲惫的身躯。 异地六年，我在东北，她在西南。我们通着电话，聊着视频，打发着我们青葱的日子。渐渐地我忘了在去东北的火车上写下的“此北上，只得成功”。对待工作开始麻木。一个人负责一个省的销售，日子过得清闲，无人看管，便开始松懈下来。租住的办事处也有一个大窗户，清晨的光再也无法叫醒我，常常睡得头昏脑胀了才起来。尽管后来女友清晨给我打电话叫我，也只是应付了再睡去。那时候女友在学业上是突飞猛进，她努力，刻苦，常在六七点的起来，凌晨一两点睡去。我却在业务上不那么专注，常常得过且过了。 女友每年暑假都会来这里住上一个月，开始几年，她会兴奋的和我分享坐飞机的感受，高兴的和我一起游玩东北，她的简单快乐极像个孩子。2010年暑假，我和往常一样准备给她定机票，她却告诉她已经订好了火车票。48小时的站票到达长春站，我站在外面等她，像一个受伤的孩子木愣愣的。“此北上，只得成功”在我心里升腾翻滚。这便是我的成功吗？为了节约让一个女子站着48小时到站。这便是我的成功吗？让一个女子年年三千公里奔波来探望。这便是我的成功吗？毫无未来的捆绑一个女孩。 出得站来，我看出了她的疲惫，可她还是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兴奋地告诉我给我带了哪样重庆特产。那一刻她光彩无限，而我的世界里只有黑白。 “为啥非要坐火车？” “我们要存钱了。你看你每年都是入不敷出的” “那也不至于连这点钱都省了啊，坐火车多累啊” …… “我们结婚吧”忽地有一道光扑到了车窗上，像一枚耀眼的燃烧弹。这个问题我似乎还从来没想过。而在现在浑浑噩噩的工作状态下更不敢想。之前站在车站那里，想到的满是失败的工作，失意的未来，甚至想着不能这么捆绑她或许该放手。 “我们结婚吧”女友又说了一遍。 “好”我真的不能放手。 我感受到女友投来的幸福目光，像一个美丽的女孩在车里翩翩起舞。那束光也让我激动起来，在我波澜不惊的日子里缠绕翻滚。我被激活了。 第二年，我们结婚了。还是相隔三千公里，但我们笃定幸福，也有责任幸福。 又三年，我回到了重庆。 再两年后，当我站在手术室门口，焦急地等待即将到来的孩子时，过道里有一扇小窗，恰好有一束光照在三个椅子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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