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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五昌|論蔡克霖〈大雁塔〉

 置身于宁静 2022-10-10 发布于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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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刊登於《新大陸》詩刊 2005年4月8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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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五昌,江西永新人。2004年獲北京大學文學博士學位,畢業後任教北京師範大學文學院,主要從事中國現當代文學、中國當代詩的教學與研究工作。現任北京師範大學中國當代新詩研究中心主任。

論蔡克霖〈大雁塔〉



譚五昌

再不懷疑什麼

前面就是大雁塔了

有幾隻大雁盤旋

是我親眼目睹的

鐘樓和鼓樓

尚未奏起音樂

我已攀上了塔頂

如果展翅

也青空裏騰飛

該是件幸福的事了

我壓根兒不想

在沒有英雄的年代裏

充當什麼英雄

只想撣去世間浮塵

心,平靜下來

聽佛說話

多少回夢裏

都夢見你是智慧的長者

思維不枯,供眾生

仰望和解渴

而我總愛比劃雁的姿式

飛回長安

 羅蘭.巴特曾對斐聲世界的埃菲爾鐵塔做過精彩的解讀。鐵塔在最初設計時曾被否定過,原因是它沒有任何實際作用,而現在,鐵塔的聲名遠揚恰恰由於沒有實際功能。巴特認為,鐵塔作為一個巨大的能指符號,為人們提供了無窮無盡的想像空間,鐵塔的意義不在於它具體代表了什麼,而在於它能讓我們想到什麼。

 大雁塔也可以看作這樣一個能指符號,它吸引著人們對其進行解讀。可以想到作者在寫本詩之前的“影響的焦慮”。著名詩人韓東當年以解構主義姿態對大雁塔的表述,無疑構成了後來者寫作大雁塔的一座大雁塔。如何翻越這座高塔首先成為一個問題。但是蔡克霖似乎輕而易舉地翻越過去了,簡直就是在不經意之間:“我壓根兒不想/在沒有英雄的年代裏/充當什麼英雄”。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一種後現代的後現代真不知道讓你說什麼才好。負負可能得正?反正作者尋找到了自己獨特的視角,那就是佛,或者說是一種禪意。在這個意義上,似乎切近了本真的大雁塔,又超越了它。

 整首詩幾乎全部是在觀物。是一種對大雁塔的解讀。大雁、鐘樓、鼓樓、塔頂、青空、浮塵、夢、智慧。我們可以看到,隨著作者“我”登上大雁塔,隨著這些表意符號的推進,“我”離佛越來越近,“以雁的姿勢飛回長安”,與其說是一種通感,一種“蕩胸生層雲,齊魯青未了”的登高之感,不如說是“仙人已乘黃鶴去”般的羽化境界。而大雁、鐘樓這些符號本身也越來越朦朧,越來越脫去了具體的所指而趨近於一種空靈的氣質。“我”雖然登上了大雁塔,但仍然好像在做夢,夢見大雁塔是思維不枯的“智慧的長者”。“登”在本詩中完全是一種解讀的同義詞,但是,好像“登”這個動作的完成並不能使“我”滿足,並不能真正代表對大雁塔的解讀。似乎我還沒有領會大雁塔的真髓一樣,領會大雁塔的過程被無限延長了。大雁塔到底是什麼?它僅僅是“供眾生仰望與解渴”的一個能指符號?還是一種“撣去世間浮塵的”人生境界?我們可以發現,好像電影中的電影中的電影一樣,該文本暗暗指向三重解讀:韓東的解讀,“我“的解讀,留給我們的解讀。而這些喻示著,對於大雁塔的一切都不過是一種想像方式,不同的是,在韓東那裏,這種想像被果斷甚至粗暴地打斷,“我”是拒絕對其進行探究的,而在蔡克霖處,這種探究過程被無限延長下去,即詩結尾處的“夢回長安”,也就是說,大雁塔既在腳下,也不在腳下,它既是終點,又是夢回長安的起點。這一意味深長的結尾,給我們留下了充分的想像餘地。此長安肯定不是現實意義上的現代化大都市,而是一種包含了“我”的美好理想和人生境界的遙遠所在。

 在有些詩人以解構主義的姿態將大雁塔所固有的動人詩意全部消解之後,這首詩似乎又以純正的藝術心態重新恢復了大雁塔誘人的精神形象。作品語言質樸,節奏從容,眼界開闊,融古典情趣與現代意識於一爐,耐人尋味……


主編 / 陳銘華   

 編委 / 陳銘華 遠方 達文
顧問 / 非馬 鄭愁予 葉維廉 張錯 羅青
公眾號編輯 / 蘇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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