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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帅张学良口述回忆(22)——奉晋大战

 兰州家长 2022-10-11 发布于甘肃

1927.9

“这次准备派你到日本参观陆军秋季大演习,不日即可前往。现在,你已无暇置备衣装,就把我的新式陆军礼服赠送给你吧,”

九月二十三日,张学良抵保定进行检阅。检阅完毕,他对师长刘翼飞说道。

言罢,张学良即令副官谭海派人将礼服取来,刘翼飞穿上后,觉得挺合适。正当他为能东渡日本而感到高兴时,张学良忽然被急电召回北京。

原来,奉军战将于珍率领的检阅人员在去丰镇和平地泉途中,被大同镇守使张葫梧扣留,并转送太原,因此,京汉、京绥两路东北军顿时处在积极备战状态中,刘翼飞的日本之行随即也成了泡影。

形势突变。九月下旬,蒋介石、冯玉祥和阎锡山共同讨伐张作霖的三角同盟达成了协议,山西已悬挂上青天白日旗,晋阎正式加入了国民革命军,誓师讨伐奉张,独占京津,作为将来向蒋介石要求平分天下的条件。于是,山西当局开始向奉军挑衅,制造纠纷,奉晋大战初露端倪。

为避免更大的无谓的杀伐,张学良致电阎锡山,倡导和平。他在电文中说:“实不忍奉晋相见以兵,糜烂北方,致为亲者痛、仇者快。”希望阎锡山能顾全北方大局,息战罢兵,释放已被缴械的奉军,释放被扣押的奉军第十军军长于珍,恢复铁路被破坏处所,速将晋军撤回原地。

但是,张学良的和平主张却遭到阎锡山的拒绝。阎晋战意已定,不由分说,兵分三路,首先向奉军发起了进攻。

北路,晋军沿京绥路向奉军张作相所部展开进攻,张部招架不住,开始由绥远逐步后撤,曾一度放弃了张家口和宣化,在南口筑成最后防线。不过,此路双方所投兵力皆非主力,战事远没有中路和南路激烈。

中路战场在京西门头沟和京南涿州一带。晋军傅作义部由五台出平型关偷袭涿州成功,切断了保定奉军的后路,与门头沟和京绥路的晋军相呼应,危及北京,此举对奉军的威胁非同小可。

南路,晋军矛头直指正定、定州和保定,这是晋奉双方主力决战的战场。张学良、韩麟春指挥的二、四方面军团的主力大部分都集中在这里。

奉军司令部设在保定,由张学良亲自指挥;晋军则由阎锡山亲自统率。九月底,晋军主力猛攻石家庄,并由定州向正定和望都一带大肆进兵,意欲一举夺古保定。

阎锡山已响应蒋介石国民党军,向我方全面进攻。此刻,我就向手下战将王树常、刘翼飞、张廷框、李宏顾等通报了战况:“商震所部已由京绥路向化前进,攻击我高维岳部第九军,其主力部队由徐永昌统率东出娘子关,袭击石家庄,已与我第十五军汲金纯部开始激战。我第十六、七联军及二十九军已在正定附近占领阵地,正与晋军进行战斗中。晋军另有其步、骑、炮各兵种联合的一大纵队约数千人,已出龙泉关,直趋五快镇及阜平一带,威脉我第十六、七联军的右侧背。现令第十师即刻出发,掩护正定第十六、七联军作战,并拒止龙泉关东进之敌。”

岂料,当刘翼飞的第十师奉命出发,向曲阳方面西进,以便拒止东进之晋军时,前方突然发现大部溃兵纷纷退过来。经探,奉军第十五军汲金纯部已由石家庄撤退至清风店附近的第十六、七联军阵地,该军的孙兆印师已溃不成军,人员武器损失严重。因此,奉军不得已放弃正定,全线撤退。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张学良的三、四方面军团一面作好撤退准备,一面决定用第二十九军作骑兵式的迂回,袭击晋军后方据点定州,与右翼第十军沿山坡突击敌人后方,以口袋战术挽救危局。

接令后,何柱国师由任邱向西疾进,猛攻定州东门,经过激战,何师主力冲入城内,直达街道西门。但晋军用冲锋枪组成密集火力,封住奉方占据的街口,双方形成对峙局。

就在奉军攻打定州东门的同时,戢军长亲率主力富占奎和黄师岳两师从定州城南猛攻定州西侧火车站,战况异常激烈,戢军长右手负伤,富师长腹部中弹。此时,奉军弹药即将告罄,战况紧急。但是,经此袭击,晋军的后路被切断,进攻保定一线晋军主力的处境,顿时变得异常险恶。

十月四日,刘翼飞的第十师及张廷枢的第十二师接到命令,迅速向望都集结。原来,由于奉军前方各军作战失利,不得已全部撤至望都,准备在这里与阎锡山部决一死战。

时近黄昏,忽见第六,七联军上校参谋蔡雄飞率队退经第十师阵地,他对刘翼飞说:“我军的大部队伍已由铁路以东撤退完毕了,在我后面已没有后续部队了。”

刘师长用望远镜详细观察,突然发现了一大队人马,正以四路纵队向奉方阵地前进。他们的臂章是黄色的,队伍前头还有乘马的军官数人。当刘师长查明他们是已进入有效射程的敌军后,即令迫击炮、机关枪同时开火。在猛烈的火力下,晋军人马四处逃窜,溃不成军。

晋军遭受这一意外伏击,便欲进行报复。当夜,晋军数次猛攻,奉军伤亡了营、连长和十兵百余名,但晋军并未得手。

双方对峙数日,战况毫无进展。

六日,晋军趁夜色打破僵持局面,突向奉方第十师正面展开猛烈进攻,炮火炽烈,弹雨如注。奉军前沿阵地张金相团长胸部被枪弹射穿,中校崔团副亦受重伤,其他营、连长和士兵伤亡达二百多人。战况紧急,传言甚多,奉军处境危殆,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时近拂晓,炮火稍弱,刘翼飞师长用电话急同第十二师师长张廷枢联系说:“现在方顺桥的退路已被切断,我们不如同时出击,打开前进道路,或可转危为安,否则腹背受敌,后果不堪设想!”

刘翼飞的这一倡议,立即得到张师长赞成。当两师开始反攻、打响望都战役时,才获悉方顺桥仍掌握在奉军手中,先前失守之说纯系谣传,顷刻之间,士气大增。同时,张学良业已同意刘,张的反攻主张。于是,刘,张两师连手出击,官兵上下一心,勇往直前,势不可挡,晋军阵脚大乱 ,仓皇后撤。

随后,刘师张连长奉命进行战场追击,不料,由于军用地图印错了东西两村的位置,以致该连误入东村。当刘翼飞率部跟随张连长向东村前进时,见有该连士兵二人失魂落魄地跑回来报告说: “师长不要前进了,前村驻有政军,还有洋马数匹和一部分骑兵。我连误入该村,现正在一店内被缴械中,我俩乘机逃了出来,特向师长报告。

面对这一意外,刘师长当机立断,急令号兵吹冲锋号,散开人马,虚张声势; 同时,机枪与步枪齐鸣,手榴弹纷纷爆炸,尘土飞扬,杀声震耳,向该村猛冲,随即见有乘洋马的军官十余人飞身上马,疾速向南逃去。

刘师乘机攻进村里,进村以后才知道,正当该连被缴械时,张连长忽听村外枪声大作,人声鼎沸,便知大部队已到,立即抓起一枚手榴弹,高举在手中,大声疾呼道: “你们赶快把武器放下,我们的大部队来了!不然,我就扔出它,咱们同归于尽,谁也别想活!”晋军营长自知大势已去,只得唯命是从,三百余人反被该连缴械俘获了。

“乘洋马逃走的是徐永昌和孙楚两位总指挥,他们不知左翼傅存怀部已经溃退。”被俘晋军官兵招供说。

当时,奉军不知道乘洋马逃走的是徐永昌和孙楚,否则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掉他们,一定会策马急追的。此乃奉晋大战中望都之战戏剧性的一幕。

“晋军在望都之役,被我军打得落花流水,并俘获大批官兵,缴获大量武器弹药”张学良军团长亲自传令嘉奖。

刘翼飞觉得很奇怪,像这样的小胜利在大军作战中,影响不大,为什么如此宣传呢?

后来,刘翼飞见到奉军团部副官长高纪毅,高纪毅眉飞色舞地对他叙说了以下战况:“当你们正面敌军攻击正烈时,据报敌军骑兵赵承绶部夜袭保定,突与我第十五军汲金纯部在距保定二十五里的大冉村激战;同时获悉,距保定三十里的方顺桥东站已被敌军骑兵占领,切断了军团部与前线的联络,因而人心惶惶,如无你师和第二师的反攻成功,那就不堪设想了。因此,望都战斗的胜利,在我军战略上起了很大的作用”

高纪毅又说:“由于你们攻击成功,张军团长当即命令全线出击,在京汉路的第十六,七联军及第二十九军也全线反击,张树森的骑兵旅奉命袭占了新乐东站。当何柱国师突人检查停在那里的列车时,发现有阎锡山的印信和文件等,证明了阎曾在这列车厢内办公。原来,当何部到达东站时,他们才狼狈逃走,连印信、文件等都未及携带,阎锡山险些被俘获。”

就这样,至十月十四日,晋军各路人马纷纷被击溃,奉军重新占领了定州、正定、石家庄及宣化、张家口、柴沟堡等地,阎锡山逃进了娘子关。

晋军退据娘子关、龙泉关深山里之后,由于这里山高路险,地势险要,奉军数次攻击,均未成功,反遭晋军猛烈反扑,从而双方攻势僵持,战局呈胶着状态。

正当晋军各路人马纷纷败退之际,十月十二日,傅作义率第四师却成功地占领了涿州,孤军苦战,企图挽回颓势,扭转全局。

涿州位于平原地区,虽无险可守,但城运高厚,易守难攻。该城呈长方形,南北长约三里,东西约二里半,城墙高约三丈余,四面各有一门,城外有护城河。由于该城距京汉铁路线仅千米左右,拒京汉线之咽喉,车站和往来列车都在枪炮射程以内,因而战略位置十分重要。

当傅作义部乘虚进占涿州时,奉军兵力正分散于京汉线中段及京绥线东段,仅有王以哲旅驻扎保定。王旅共有步兵三个团,装备精良,训练也比较好。王以哲先命第二团进攻涿州车站,得手后迫使傅军西退入城。

随后,王以哲调来炮兵,在炮火掩护下,即令第三团攻城。傅军居高临下,拼死护城。奉军反复冲击,死伤甚多,攻势顿时受挫。不料,当夜傅军突由东门冲出,袭击奉军后方,奉军反被迫后撤至涿州清凉寺。

张学良闻讯后,急速增调三万余人投人战斗,并乘飞机亲临涿州上空视察,下令紧缩包围圈,仅在城西留出空隙地带,以备傅军撤逃。但傅军担心出城西后队伍可能会被拦腰截断,遂决定倾全力死守城池。

自十月十六日至十七日,仅短短的两天,奉军便连续进行了四次总攻击。一方死守,一方猛攻,炮击口以继夜,声闻百里,战况极为惨烈。

在各次总攻击中,奉军航空部曾派单机前来散发劝降传单并执行轰炸任务。但有一次竟将炸弹误扔在本军阵地上,炸死、炸伤了好多士兵。从此,一听到飞机声临近,围城奉军便首先跳出工事,向后方逃避,空中轰炸一时竟弄巧成拙。

由于涿州攻守战旷日持久,居民生命财产损失不断扩大,繁盛的南北大街成了一片瓦砾场,经涿州旅京同乡会呼吁和中国红十字会的提议,双方同意将城中的老弱妇幼放出,以免作无谓的牺牲。十二月十六日,双方暂停战斗,城里放出居民一千多人,个个面有菜色,精神萎顿不堪。

炮兵司令邹作华则利用此时机逐一探询,对城内傅军弹药、给养情况及傅作义的司令部所在地详加了解。当晚八时,邹作华调集重炮兵一团,以三十六门大炮同时向东门商会方面集中轰击,除炸死、炸伤许多居民外,房屋损毁尤多,傅作义也臂部受伤。

奉军前几次总攻击不但未能得手,且招致重大伤亡。万福麟孤注一掷,调动六辆坦克前来参战。奉军的坦克都是从法国买来的,共三十六辆。这种坦克原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的废品,行驶时发动机声音特别大,动作却非常缓慢。

新的攻击开始了,坦克向城墙一字排开对敌方开火。起初,凶猛的炮火成功地把对方火力压制住了。但在变换阵地时,车身刚向右拐,就被由城墙根火力点发射过来的炮弹击中侧面,立即有两辆歪倒在地上,刹那间便瘫换了,入夜,幸存的四辆勉强撤回后方,第二天攻击时又损失一辆,至此,这个坦克中队两战损失了半数,且对战事未有明显帮助。

经过多次总攻击,奉军一筹莫展,而傅军却愈战愈勇。万福麟不断受到张作霖的斥骂,最后,他狗急跳墙,决定进行化学战。

“咱们不是有氯气炮吗?把他们都给熏死吧!”万福麟黔驴技穷,竟不择手段了。

不几天,运来毒瓦斯炮弹五百发,弹头有红有黑:红色是燃烧弹,黑色是毒瓦斯弹。发射前,万福麟亲临炮兵阵地视察,并忏悔般地说:“我作损啦!不用说城里的人,就连耗子也统统会被熏死的!”

待五百发毒瓦斯弹和燃烧弹发射完毕,步兵部队蜂拥而上。不料开始攻城时,城上枪炮齐发,傅军火力未见稍减,奉军攻势又遭重挫。

万福麟马上传令指挥化学战的那个白俄来指挥部,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对方回答说:“炮弹太少。欧战时,一次战役发射几万发才有效。”

其实,这种炮弹也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剩余物资,大多数早已是失效的废品,奉军发射时,有几颗毒瓦斯弹刚出膛就落地了,发出的烟雾和怪味把炮兵阵地的官兵们吓得乱窜。后来涿州开城后,据城内傅军士兵说:“这种炮弹发出的气体比空气重,直往地下室或壕沟里沉,气味令人恶心。我们在高处,就没有受到伤害。”

阎锡山曾为此通电全国,遣责张作霖使用毒气弹,灭绝人性:而张作霖却以仅仅是施放烟幕弹以掩护攻城作辩解。

“不用打啦,把涿州城四周挖上壕沟,架上铁丝网。不投降,就把他们饿死在城里。”连续九次总攻击失败、一筹莫展之际,张作霖不得不下令说。

话虽这样说,但张氏父子仍没有放弃和平取得涿州的打算。张学良派人持函人城劝傅作义投降,保证优待,但傅作义回信说:“老师教授我们的战术中,可惜没有投降这一门课。”

最后,张作霖又派参议王剑秋率领傅作义的山西同乡会代表和红十字会等慈善团体代表来到涿州人城谈判。条件是:先将粮食、蔬菜等送进涿城;开城后,对傅作义尊重并优待;晋军士兵予以收编,不加歧视。

这时,傅作义死守涿州已两个多月,兵民交困,而阎锡山纵览大局,认为死守涿州已经失去战略意义,乃授意傅作义与奉军进行停战谈判。

一九二七年二月二十日,奉晋双方通电,宣告停止军事行动。傅作义于一九二八年一月六日打开涿州城门、亲率高级军官、幕僚出南门;奉军方面,万福麟以下高级军官、幕僚在南门外摆队相迎,在雄壮的军乐声中,双方握手言欢,互道辛苦。傅作义身着便衣,负伤的那只手臂还挂在绷带上。

万福麟先陪傅作义到城南松林店稍候,再用专车送达保定,由总参谋长鲍文越负贵招待,傅作义成为张学良军团长的座上客。

我心里很难过。我对我父亲说,我们今天打的这个仗,到底为了什么?今天跟这个打,打过之后又好了,明天又跟那个打,没有任何目的嘛。这个孽是谁造的,是谁给老百姓造的孽?那就是我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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