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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狼字界

 新用户20563a3r 2022-10-12 发布于广东

幽幽狼字界

几乎每一次路过狼字界,都带着这样的恐惧,一直到走上了山腰,翻到了狼字界的另一面,身上的鸡皮疙瘩才会慢慢消失。

因为整理家乡一段文字,突然想起“狼字界”三个字,心里隐隐浮起一丝惊惧。

这种惊惧几乎是从小到大,乃至到老,提起来就一直如影随形。

其实,狼字界不过是老家的一座山。在我家的天台上,可以清晰看到狼字界的山顶:林木幽幽,山形如一块横拱着的巨石,有时候阴云笼罩半个山头。而从我家去狼字界也不远,小时候无论去外婆家还是去公社所在地人和街,都要经过狼字界,那一个地方简直就是村子和外界联系的另一条必经之路。

看到这样的山路就会想起狼字界的路。

那是一条山路。从家乡村子出发,上了两个岭,就进入狼字界地盘。山路开始曲曲弯弯,路的里边是有些险恶的山石,路的外边则是有些荒芜的杂树,往往在山路上走到一个拐弯的地方,我经常会浑身冒出鸡皮疙瘩,恨不得长一双翅膀,飞一般越过这个危险的地段。

据村民说,就是在这个拐弯的地方,在刚刚解放的时候,村里有一名从人和街赶圩回来的村民,被一只路过的华南虎活活咬死。

继父说起这个村民被咬死的过程,描述得活活现:一行七八个人,前边的是谁谁谁,戴着一顶斗笠,可能是估计斗笠太大咬不下,老虎不敢下口走在第二的是谁谁谁,挑着一根扁担,可能老虎看到扁担太长,也不好下口;第三个,背着一个斗篷,老虎也没有咬;第四个,他两手空空如也,老虎就向他下口了。“呼的一声响,一阵风扫过来,老虎一口咬住他的脖子,就往山上拖……”继父继续说:“大家回过神来,哒!哒!哒!——大叫,老虎是松口跑了,但是那个村民的脖子已经鲜血淋漓,老虎一口咬中的是大动脉,这个村民早已经奄奄一息。背得回村已经一命呜呼……”继父说这些的时候绘声绘色,几乎可以想象他可能就是前边那个戴斗笠或者挑扁担的亲历者。

小时候路过狼字界,总有一个幻觉,那只曾经吃人的老虎还伏在路边,随时准备“呼”的一声扑过来。

 那时候我大约七八岁,听了这样的故事,走在狼字界的时候,平时一般走路习惯走中间的那种选择,这个时候一下子变非常复杂:走前边吧,自己个子很小又没有戴斗笠,老虎出来肯定先吃了自己;走后边吧,被老虎拖去吃了大人还没有什么反应呢;走中间?那个被咬死的村民不是走在中间的吗……

几乎每一次路过狼字界,都带着这样的恐惧,一直到走上了山腰,翻到了狼字界的另一面,身上的鸡皮疙瘩才会慢慢消失。

记得有一年,自己一个人从外婆家回来,因为害怕狼字界的老虎,我偷偷把舅父床头的手电筒带在身上,经过狼字界的时候,大白天打开手电筒壮胆,一直到看到了村子的祠堂,我才把手电筒关了,提心吊胆回到村边,俨然是从什么鬼蜮之地回到了人间一样如释重负。

幽幽狼字界,惊恐随我行。虽然随着年龄增大,路过狼字界再也不像小时候那样提心吊胆了,特别后来看到所谓老虎吃人的地方,居然有某一个生产队在那里挖了一个石灰窑,烧起了石灰。我知道烧石灰窑日夜连续烧几个通宵,估计所谓老虎是不可能再在这样的地方出现了。但是仰望山上凸起的石头,似乎随时都要滚下来的样子,脚步还是情不自禁要加快起来。而家乡关于有老虎出没的说法,一直到文革期间都没有绝迹。有人说在后山一个叫宗龙界的地方,看到过一排老虎的脚印,甚至有人说在林间看到貌似老虎的动物在晃动。而我自己大约在一九六四年就亲眼看到一群号称是打虎队的猎人,背着枪从村子里悠悠而过。

好在后来去人和一般绕公路骑自行车,而去外婆家也改道走另一条山路了,所以经过狼字界的机会已经越来越少了。不过由于狼字界附近有一座我家的祖坟,每年清明我仍然要前往狼字界附近拜祭祖坟,虽然不会经过老虎吃人的地段,但是在路上看一看那一段曾经在少年时代留下过无数惊恐的山路,仍然有一些怯怯的心情漫上脸上。

当年的狼字界到处都可以见到这样的大树。

狼字界又叫大播顶,并不是我们村子的山林,所以除了经过,除了拜山,我基本不会到那里逗留。关于这个山这条路留下的尽是恐惧。前些年有一个隔壁名叫“定卫”的邻居在大播附近伐木,工作中据说突然倒地,再也没有起来。“定卫”比我年长,有一个不太好听的外号。我十四岁回家做农民,这个比我年长的邻居,经常在劳动过程中以这样那样的口角惹我嘲笑我,然后看着我发怒再一手把我甩在地上,看见我哭了,他得意地大笑。我这个时候只能够在心里暗暗叫他的外号:阿捞,阿捞……

其实定卫和我后来也没有不解的恨。记得有一年他知道我来了广东,问我:每个月工资有一千多吧?我回答:差不多!心里暗暗想:一千多,在我们的村民心中,一千多也值得我这样离乡背井了!

这是题外的话啦!

                    一四年十二月三十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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