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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ce to Meet You on Saturday ☽  2021-11-26 @ 谈珏  我看着她躺在病床之上，脆弱得仿佛我碰一下就会立刻化作飞絮，消散而去。 没有任何的仪器连接在身上，但她浑身都透露着衰败的气息。她的眼中充满了疲惫与笑意，望着窗外一角处伸出来的枝桠，带着点新绿的叶子，依靠在窗框上。 见此，她展颜而笑，没有转过头来看我，眼底青黑一片，嘴唇起皮，很干渴，但是她就静静地对着窗外，看着四角天空，窗户拢起了圈小小天地，然后开了一面供她观赏世间万千。 我走到她的病床边，在椅子上坐下，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她的病史，我略过了大片以往记录，看着确实是枯燥无味，甚至是压抑的，我仿佛能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无精打采。 但是我仍然无法阻止她走向衰亡。 她背对着我，嗓音沙哑，“你怎么来了，都说了，我没什么好看的。” 我提起桌边的水壶，她始终不肯转过头来看看我，好像一点也不想见我的样子。或许她有些惧怕白大褂，但至少，我本人很和蔼。 我叹了口气，起身去清洗了杯子，给她倒了杯温水，踱步至她眼前，挡住了窗外那生机勃勃的一角，遮住了只有几尺方长的那片蔚蓝天空，白云也不曾越入这个画框。 喝点水吧，我把她扶起来，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没有像别人那样对她反复询问诸多往事，撕开丑陋的疤痕再重新贴回去。 我知道她有许多不能诉诸于口的话语，她曾经向往去最美丽的银河里畅游，带回一箩筐的繁星，那是数千年星星生命的残骸，她希望将这些重新埋在家后的花园里，就埋在她最喜欢的玫瑰旁边。 她希望繁星重新伸出手，能顺着她种下的玫瑰，带着沁人心脾的香味往上爬，刺是它的阶梯，花瓣是它的飞船。她希望星星带着人间的故事，再重新在天空中闪烁。 她就着抿了口水，算是润了润干燥的唇。 “谢谢，辛苦了。” 我只是说，“不客气，这是应该的，毕竟我们的关系不一般，就像我来，只是陪着你，没有对你说些杂七杂八的，你应该不觉得空气中的粉尘都令你烦躁异常。” 她重新躺下，裹好了被子，浑身透露着慵懒的气息，就如平常，如果忽略她苍白的面孔的话，这幅画面真的可以称得上是令我见到就升起无奈，却又会因她有着浮于表面的快乐而欣喜。 起码我是真心想祝愿她快乐的。 我转过身，放好水杯，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没有不识趣地遮挡她爱看的景色，我知道，看一眼少一眼的。 没想到她先开口了，压着嗓子，像是生怕笑意克制不住地喷涌而出，唯恐给我带来什么心理阴影。 “你还是这样，什么事都习惯性地沉默，你在想什么？我知道我快要离开你了，但是请不要伤心，这是人生常事，就如水流低处，除特殊作用下，不能反重力向上。” 看开点，她说。 我想起那个病历上写着的记录，几年前，她还有无限的活力，甚至活泼到差点让人认为有精神病。她说，人各有命，上天注定，生死不强求，我不信佛，但如果有来生，我不要了，我想送给未来的我。 我看到这里的事件记录迷惑不解，同样的，记录里，当时在场的路人，看着她在医院里的花坛边，踩在瓷砖上旋转着，说着奇奇怪怪的话，也不懂她。 不都是同一个人，你不要来生，不就没有来生了。 病历上，娟秀的字迹继续记录着，她说，不，我坚信，人不会变，如果变了，那只是因为换了个差不多的人，我们有着相同的样貌，相同的记忆，但不会重蹈前人的覆辙。 我如果哪天离去，我想祝我的未来，不要身处光芒万丈的顶峰，不要沉睡在不见日月的深渊。 我要我的未来，做自己想做的事，说自己想说的话，不惧他人目光，不畏生活颓丧，如果可以，开开心心地把自己收拾好，就足够了。 她停止看向窗外，终于肯扭头打量我一番，见我身穿白大褂，神色淡淡，有些郁色。她知道自己已经进入倒计时，对我扬起了一个笑容，她对我说。 “足够了，这样挺好，不要想念我，等我离开后……” 请在我的玫瑰花边将我埋葬，我希望我可以染上它的火红，我希望如果我有重新睁开眼睛的那天，可以顺着万丈高的花茎，跑到天上去，兑现保佑未来的我的承诺。 她闭上了眼睛。 我沉默片刻，拿起病历，合上了翻开到末尾的记录册，在深蓝色封皮的右下角。 那里写着，谈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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