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槐与风  2022-10-04 @ 池云想 风夹杂着麦香席卷向桥头，望见桥下是淅淅沥沥流淌的河水 。 桥的那头是乡，乡的那头是一望无际的麦田，连接着儿时听过的话语，哼过的曲调，回荡的身影，时光的路口，慢慢悠长…… / 我总能记得阳光毫不吝啬地泼洒下来，两边的树离得很远。 远远望去，只看见波光粼粼的河水轻托起太阳，河面折射出金色的光晕。 会有一个人牵着我的手漫步在桥上，那双手给予我无限的温暖。 桥上的影子一高一矮，黑色影子边缘是橙黄色的光影。 “姥姥，为什么鱼儿触碰不到云？” 姥姥看看河水，笑着说：“因为云太温柔了，鱼儿碰到但是却感觉不到。” 我愣愣的，看到天边倒映在水中，鱼儿穿梭在云里，云与水相融。 天色渐渐暗淡，河边群山如黛，透过点点泛红的夕阳，能看到乡间依次亮起的灯光，炊烟熏红了半边天。 姥姥将我放在自行车上，我贴近她的背，感受到她温暖的体温。 晚风习习，耳边是她的叮嘱声：“可要抓紧咯！” / 小时候感觉蝉鸣会响彻一整个夏天。 坐在小院的秋千上，抬头仰望，山楂树枝叶茂密，阳光捡漏似的在枝叶的缝隙中直射下来。 剔透的叶子旁是半面的屋顶，不规则的褐色瓦砾铺在边沿，金灿灿的麦子晒在屋顶上，姥姥站在上面。 她的容貌浸没在黑影里，我只看见黑与白相交的轮廓。 “小麻雀抖抖毛，我上山上削柳条，削到柳条编大篮，编了大篮买大钱，买了大钱滴小米，滴了小米熬干饭，姥姥吃，孙女看，急得孙女砸锅沿——” 姥姥站在屋顶上说道，声音扩散，每次听了总觉得最后一句不是好话。 我就会去反驳：“明明是孙女吃，姥姥看，急得姥姥砸锅沿！” 屋顶便传来了爽朗的笑声。 午后蝉鸣依旧聒噪，阳光斜射愈加厉害，我继续坐在秋千上，晃晃荡荡。 浓密的山楂树荫下我的半边脸在光影里，另半边脸暖烘烘的。 我百无聊赖地望着姥姥爬上屋顶，然后用猪扒子去一遍遍地翻腾着麦穗。 荡起秋千时，耳边划过缓缓慢慢的风声，姥姥的影子便会时长时短。 麦穗上的粉末携带着麦香飘散下来，金灿灿的粉末穿梭在光里，于是丁达尔效应出现，光就有了形状。 我闻见麦穗的味道，不知道是麦田里传来的，还是屋顶上传来的。 无论何时何地，“金灿灿”的气味总会让我想起那个让我魂牵梦绕的地方。 那个影子屹立在屋顶上，如同儿时亘古不变的画卷。 / 七月末，麦子的气味在记忆里变得浓郁起来。 姥姥会把剩余的麦子晒干，再将他们包在锡纸里，等待火焰熄灭，然后放在土堆的灶台里闷烤，麦穗梗当做柴火烧灼着灶炉与麦穗。 金黄色的麦穗梗在橙红色的火焰中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麦穗梗也散发着清香。 姥姥让我站在她身后，不允许我靠近，我便伸着头远远地望着，看见火星顺着灶台飘出来，像是夜晚河边的萤火虫，星星点点。 灶炉里的土坯烧得黝黑，火焰渐渐熄灭，只剩下零星的火花和黑色的碳灰。 然后姥姥将包好的锡纸放了进去，用温热的碳灰闷烤。 不一会儿，麦子的香味混着炊烟的香味也传了出来，清香四溢。 我站在姥姥身后，深吸一大口，攥着手，跺着脚，急切地等待着。 终于，姥姥用铁钩将锡纸勾了出来，原本银白色的锡纸熏染成了灰黑色，那是美味的象征。 我学着姥姥的模样轻轻地用钩子将锡纸挑开，里面的麦穗就显现出来，圆鼓鼓的。 裂开黄色的外壳，露出白肚，透着熟络的气息，隔着藕断丝连的回忆都能传达出来。 姥姥捏了几把放在手心，轻轻搓碎，一边搓，一边吹去皮壳，两只手不停地倒替着。 轻盈的皮壳似柳絮一般簌簌飘落，白肚皮便全部敞开来了。 姥姥将它们放在我的手心，温热直达心底。 “快！把它们吃掉，不要让他们逃跑！” 我一口放入嘴中，咬一口似爆珠破裂，麦香混着炭香，那滋味随着欢笑声渗入记忆的闸门，经久不息…… / 等我稍大一些，姥姥就让我爬上屋顶跟她一起晒麦子、翻麦子。 坐在金灿灿的麦子中眺望远方，院后是一望无际的麦田，泛着大片的金色光晕，延伸至天边。 夏风掠过麦浪，阵阵此起彼伏，远处是村邻的小道，拖拉机“当当当”地从远处驶来。 烟囱飘散着烟气，几个小孩儿骑着自行车，飞快地穿梭在麦田间。 我躺下，目光所及白与蓝相交，蓝与黄相切，云似丝绒又似絮。 燕子站在电线上交头接耳，像五线谱上的音符。 我闭上眼睛，耳边有风咛和麻雀的嬉叫。 “今年麦子收成可真好啊！你要不要吃烤麦穗，你小时候可爱吃了，我还记得你小时候……” 眼前变得模糊，迷上一层白雾，声音渐渐消失，意识沉睡，但依旧挂念着几只麻雀站在秋千上，晃晃荡荡…… / 小时候眺望故乡，长大了思念故乡，时间默默地馈赠，又偷偷地收回。 刘十三的外婆说：“祖祖辈辈葬在这里，才叫故乡。” 可有一个地方，是心底的白月光，手上的蚊子血，让人魂牵梦绕，念念不忘，那也叫故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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