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óz w wodzie (1962) 编剧:耶日·斯科里莫夫斯基、雅库布·哥尔德贝格、罗曼·波兰斯基  黎明时分,一条冷清的公路上。一辆汽车翻越小山包,从公路的下行线上驶过来。汽车驶过镜头前,车的前灯还亮着。片头字幕。字幕的背景是反射在挡风玻璃上的白云和树木。透过挡风玻璃看到车内前座上的一男一女。克里斯汀娜在开车,坐在她身边的是安德列依。她穿着一件低领口的细羊毛运动衫,紧身的鹿皮裤子。安德列依穿着一身浅色的夏季套装,里面衬衫的扣子没系,领带也扯到了一旁。两个人的手上都戴着结婚戒指和手表。尽管天刚刚亮,天气已又闷又热,两个人的脸上都是汗津津的。从开动的汽车里拍这条公路。一块警告标志牌上写着:“前方路窄”。标志牌后面是一座临时搭的小桥,桥的右方在进行施工,被栏杆圈住了,上面又有一块警告标志,通知过路车辆优先礼让对面来的车辆。克里斯汀娜放慢车速,换档。换档的声音十分刺耳,安德列依听了直皱眉头,伸手把方向盘拨正,对准前方。她扫了他一眼,说了些什么,但他们的交谈几乎难以分辨。克里斯汀娜踩闸停车,打开车门。汽车上的收音机里传来做早操的号令:克里斯汀娜跨出车子,绕到汽车的另一边,打开车门。安德列依显然很不情愿,但还是挪到驾驶座上,她坐到了他刚刚空出来的右前座上。安德列依和克里斯汀娜的背影。她点燃了一支香烟。安德列依懒洋洋地启动汽车、换档、开动。过了一会儿,他看看身边的克里斯汀娜,笑笑,朝她俯过身去亲亲她的脖颈。她毫无反应,只是若无其事地望着前方。透过挡风玻璃可以看到一个小伙子站在公路中心。他穿一件套头毛衣,紧士裤、帆布鞋,身上背着一个帆布背包,从头到脚都很破旧。透过挡风玻璃,看到小伙子站到汽车正前方的位置,他两腿略微分开,扬起右臂。安德列依慌忙把方向盘向左猛打。一阵刺耳的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声音。透过挡风玻璃看到小伙子。汽车猛然打滑,他在玻璃前消失。瞬息间他的身影又冒了出来,离汽车近在咫尺。汽车又滑了一次,最后横在路上才打住了。安德列依和克里斯汀娜不安地朝小伙子的方向望去。安德列依急急忙忙地打开车门跨出车外。他面对着小伙子,小伙子直向后退。安德列依不由自主地回过头朝汽车走去。他把身子顺进车子里,也没有关上车门便灭了前灯。后景中小伙子拉拉衣服,拍拍身上的尘土,背好了背包。安德列依的侧影。他又气又恼,浑身打战。他点了一支烟,换档准备启动汽车。他突然把头伸到窗外。安德列依:听着!如果你在前边半里地截车,今天这条公路上就出人命啦!我居然把车停了下来,这简直是个奇迹。安德列依:你会停下车把这小伙子请上车来的。对不住,宝贝,请你原谅。安德列依跳出车外,拉着车门,嘲弄地做出客套十足的样子请小伙子上车。安德列依:您能不能赏个脸,请吧!您愿意坐在前座还是后座?有枕头,有毛毯,说不定您想睡一觉;我们尽量不打扰您。我把无线电关上,我们都不出声。您请吧……他关上无线电,小伙子怯生生地往前走了几步。安德列依拉出毛毯和枕头朝他扔过去,自己坐回驾驶座,重重地关上了前车门。小伙子坐进汽车后座,不等他关上车门,汽车就开动了。一时间大家都不作声。小伙子:今天是星期天……星期天。星期天卡车都不出车。你们这车真漂亮。我本来以为是大使馆的车呢。大使馆的车肯停下来……安德列依和克里斯汀娜的背影,他们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小伙子又开口了。小伙子:我没料到是一辆私人汽车。(他望望车窗外面,汽车驶过一家加油站)加油站!(沉默片刻)我怎么能料到这是辆私人汽车呢?克里斯汀娜:说不定这是大使馆让他的开车的星期天出来兜兜风呢?小伙子:我看得出来。该看得见的全看得见。波兰牌照嘛……再说,你象个给大使馆开……当司机的吗?小伙子:404型的最棒。我在华沙见识过一辆190SL型和两辆美洲虎型的,现在又遇上你们这车,见鬼——对不住,你开130哩的时速就跟玩儿似的。小伙子:总比不搭车要强。我要是从华沙一直坐这么棒的车来,那该多好。安德列依:我就是压死一个小家伙,也得算压死人的罪过。地面上晾晒着几块白色的船帆,后景中是湖上的一个码头,停泊着几条小帆船,帆船的桅杆衬着微明的天色轻轻摇曳着。公路边上摆放着几条底儿朝上的小船。这里四下无人。汽车开过来,停下。第一个下车的是克里斯汀娜。小伙子从后座递给她一只大手提包。安德列依从驾驶座一边下车。小伙子下车以后,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眺望着湖面。安德列依走到车后部,打开背箱取行李。克里斯汀娜不时搭上一把,她吃力地拿起一只大帆布袋,结果还是脱手滑落在地上。小伙子赶紧过去拎起帆布袋。后景中,克里斯汀娜和小伙子朝浮码头走去。他扛着大帆布袋,她替他拿着帆布背包和自己的手提包。地面上晾晒着一片片船帆。水边摆着一排排“芬兰式”的船桅,远方是风平浪静的湖面。安德列依脱去上衣。她站在一条大帆船的甲板上,小伙子站在前景中。摄影机顺着高高的船桅向上摇。安德列依沿着浮码头走来,嘴里叼着烟斗,肩上扛着一个帆布袋。他现在的打扮是身穿套头毛衣、便裤,脚上登了一双橡皮靴子。突然间,小伙子脚下的舱盖朝上推开,他蓦地从舱盖上跳下来,几乎失去平衡。克里斯汀娜拖着几卷船帆从舱口钻了出来。安德列依这会儿也脱掉橡皮靴子踏上甲板。小伙子转身向他问话。克里斯汀娜把船帆展开,安德列依跪在她身边帮忙。小伙子尴尬地站了一会儿,终于背上自己的帆布背包。安德列依忙着摆弄船帆,只是抬头笑笑,挥手作别。小伙子动身离去。安德列依一边把一张帆拴到帆杠上,一边望着远去的小伙子。安德列依:我说过了,舀出来。(对小伙子)不光闸不灵,开车的神经也不灵。小伙子:实话告诉你吧。我总象今儿早上这么干。可是来车从半哩地以外就开始刹车,结果还是不肯让我搭车。你直冲着我来的时候,我连躲都躲不及了。小伙子:见他妈的鬼!对不住,说粗话了。你可真吓住我了。小伙子犹豫不决地站在前景中,安德列依忙着摆弄船帆。小伙子心中无数地四下看看,他蹲到系船桩旁边,试着解缆绳。他看见小伙子笨手笨脚地解缆绳,便下了船过来自己动手。小伙子:我喜欢走路,就是靠两条腿。要知道,自动推进。安德列依又拖着缆绳入画。他挨着小伙子蹲在浮码头上,把船又拴上了。小伙子:我也没功夫。(他看看停在路上的汽车)你不把刮水器取下来吗?安德列依接着在甲板上忙他的准备工作。他背对着小伙子,说话的时候也没有回头。克里斯汀娜帮他张好船帆。但他还是一动不动。安德列依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两个人都不作声。安德列依猛拽了几下,把船帆张起来。他回头看看,小伙子沿着浮码头走远了。小伙子立即打住。他转身往回走了几步。安德列依点点头示意他过来。小伙子手上提着靴子,赤脚走上帆船。克里斯汀娜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安德列依开始发号施令,她顺从地应答着。前景中,安德列依在掌舵。小伙子想搭把手,可是克里斯汀娜却在敏捷地执行着丈夫的命令。帆杠径直朝小伙子甩过来。他躲闪不及,几乎被帆杠打中。安德列依坐在舵位上。他身后是一片漫无边际的湖水。不时地传来鸟的鸣叫声。他转身向克里斯汀娜。这会儿小伙子从底舱出来,倒掉一桶水。小伙子:见他妈的鬼!哟,对不住。怎么弄了这么多水。安德列依(接着讲下去):他问道,“看见那棵柳树没有?”其实那是棵橡树。水手长说是柳树,就是柳树。有的时候,他让我们在柳树上一坐就是好几个钟头。小伙子在船舱门口顿了一下,把他自己的靴子挪到一边。安德列依:那个水手长不是个聪明到家的人。可是他培养了一批硬汉。这艘帆船的远景,它缓缓移过湖面。湖上只有阵阵微风,水面几乎平静无纹。这是个炎热的夏日,太阳已经升起。远景中的湖岸上树木丛生。克眼斯汀娜穿着游泳衣在船头晒太阳,嘴里哼着一支曲子。安德列依赤着上身、穿着长裤坐在舵位上。小伙子坐在船帮上,两条腿耷拉在船帮外,他回头看看。但他还是俯身吐了一口。吐沫朝后漂走,他目送着它,笑了笑。前景是舵位旁的安德列依,他面对着小伙子,后景中克里斯汀娜正在晒太阳。小伙子笑了。克里斯汀娜突然站起来下到船舱里,透过舱口能看见她正在小厨房里找什么。小伙子懒洋洋地把脚提起来,躺在船帮上,用手去够水面。他俯身朝下看的时候,看见了船的名字。她端上早饭,有裸麦面包、冷餐肉和一瓶酒。她给安德列依和小伙子各分了一份。安德列依拿过酒瓶启盖。小伙子把他的帆布背包拿到眼前,摸出一把生吃的小红萝卜递给克里斯汀娜。小伙子:我不知道你们爱吃不爱吃……我带着点儿小萝卜。克里斯汀娜接下小萝卜。她身后的安德列依已经在啃面包、倒酒了。克里斯汀娜:真鲜嫩。我说,咱们每星期都上这儿来,怎么从来没想到带这个。小伙子在舱口边上坐下来。他拿出一把很大的折刀递给克里斯汀娜。克里斯汀娜:谢谢。我带着刀呢。(她熟练地削下萝卜皮)你带着这么把匕首干什么?小伙子在甲板上摊开双手,俯身用刀子在指缝间飞快地点戳。安德列依和克里斯汀娜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小伙子:因为需要有这样一把刀,特别是在树林里用得着。在水里,刀是没用的,可是要在灌木林里开辟一条路的时候……在水上漂着实在不算什么。不算什么。但你只要前进几步,就得靠这把刀……生活中就是这样。安德列依:一个人总是留神点儿好。谁也没那么大把握。安德列依:从前,有个水手想要一鸣惊人。但他的同伴们都比他精,他们或者讲笑话,或者用纸牌变戏法儿……安德列依(画外):……这个水手突如其来地从桌子上抓过来几个空瓶子摔到地板上,然后自己爬上桌子……(他突然住嘴,放下手里的杯子)你听腻味啦?那就把缆绳盘上。盘成一卷,你懂我的意思吗?他们交换位置,小伙子紧紧攥住舵柄。安德列依讥讽地微笑着,离开船尾,坐在船舱顶盖上旁观。帆杠扫了过来,帆船突然向一边倾斜,然后颠簸起来。一阵杯盘碰撞的乒乓声。小伙子在前景中把住舵柄不放。克里斯汀娜和安德列依在后景中。船还是不住地颠簸,安德列依走过去接过舵。小伙子让开了,他把两只手插进裤袋里。安德列依(先用手指指胳膊,再指指脑袋):你缺的不是那儿,而是这儿。克里斯汀娜端起托盘走下船舱。小伙子背对着安德列依在桅杆前站住。克里斯汀娜走到前桅杆旁,小伙子往下走了几步跨进舱口。安德列依转动舵柄,帆杠又扫了过来,小伙子及时躲过了帆杠的一击。浓密的芦苇充满了整个银幕。芦苇中分开一条路,看见一个赤膊的人的身影。小伙子弓着赤背在芦苇间艰难地行走,肩上搭着一条粗绳。他向前走,摄影机在他面前拉开。在他身后出现了安德列依,他也同样拖着一根粗绳,艰难地向前移动。两人走进画面,又相继走出画面。芦苇突然分开,现出一股河道。克里斯汀娜(坐在舵位上)坐着船从河道上驶过来。船是靠拉纤拖过河道的。小伙子停住脚,把粗绳往地下一甩。安德列依在他身后停住。小伙子(歇斯底里地叫嚷着):我走了。我受够了。我是个四海为家的人,可不是拉纤的。小伙子朝河道跨过一步,瞪着对岸的安德列依。他还是那么怒冲冲的。小伙子:马祖尔有120个湖泊。你是不是每个湖都得逛到呀?安德列依(对克里斯汀娜):克里西娅,把背包给他。我一个人能对付。他转身朝帆船走去。克里斯汀娜跳上岸,手里握着一根缆绳。他沿着船身朝船头走出画面。帆船又移动了,移出画面。克里斯汀娜追着船跑。安德列依也在后边追,他一边追一边俯身想抓住拖在地上的纤绳。安德列依抓住了绳子头,大步追上小伙子。帆船进入画面,克里斯汀娜在掌舵。船驶进河道中心。两个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远。一片开阔的湖面,远方可见这条扬帆行驶的船。微风阵阵,阳光灿烂。小伙子身穿游泳裤,仰面躺在船头上,用手遮住眼睛,望着天空。安德列依也穿着游泳裤,趴在甲板上细心察看一幅地图。他身边放着一只指南针,一只烟斗和烟盒等烟具,一副墨镜。他看看手表。小伙子(画外):我们通过那条河道,整整浪费了两个钟头。小伙子坐在船头,前景中是安德列依。小伙子吹起了口哨,他吹的是前不久克里斯汀娜哼过的那支曲子。安德列依:这是船上的规矩。当水手的是靠爬五次桅杆练出来的。流浪汉可成不了气候。小伙子站起来,慢慢朝桅杆走去。他在桅杆下面站定,往手心里吐了口吐沫,开始往上爬。安德列依站在前景中望着别处。摄影机跟着小伙子摇。克里斯汀娜坐在舵位上看着他。他从桅杆上溜下来。克里斯汀娜望着他。前景中的安德列依故意不在看小伙子。小伙子的一双赤脚进入画面,不碰甲板就又向上攀缘。安德列依终于转身对着桅杆。安德列依向舵位上的克里斯汀娜走去。后景中,小伙子从桅杆上滑下来,进入画面。克里斯汀娜立起身来,安德列依接替她的位置,小伙子在后景中踏上了甲板。安德列依用航海术语简短地下了一连串指示,克里斯汀娜敏捷熟练地执行着命令。帆杠又扫了过来,小伙子闪开了。小伙子在船舱出口收拾他的帆布背包。克里斯汀娜点燃了一只小煤气炉。远处地平线上云层密集。风渐渐平息,船行的速度显然慢了。前景中是安德列依,后景中是船舱入口和倚躺着的小伙子。克里斯汀娜把一只汤锅放在煤气炉上加热,自己过来坐到安德列依身边。她戴上墨镜,打开一只小瓶,往身上擦防晒油。安德列依用力往她背上擦油,嘴里轻声哼起克里斯汀娜刚才哼的那支曲子,不知不觉地从哼哼转成了吹口哨。小伙子略为抬抬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们的目光相遇,安德列依蓦地不吹了。小伙子又躺下了。船尾的安德列依和克里斯汀娜。安德列依戴上墨镜,两人朝天上看看。小伙子支起一只胳膊,摄影机摇摄,另两人也进入画面。他翻身俯卧在甲板上,把脑袋伸到船帮外边,看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做了几个鬼脸。小伙子水中倒影的镜头。他吐了一口吐沫,现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又吐了一口。我们从小伙子的视角看到两沱吐沫漂在水面上,纹丝不动。小伙子不出声地看了一阵。他起身朝小厨房走出画面,然后拿着一张折叠的铝制桌子进入画面。他把桌子放在甲板上,又钻进船舱不见了。克里斯汀娜跟着他下去。小伙子站在后景中。安德列依和克里斯汀娜拿着一块桌布、一瓶酒、酒杯和塑料餐具出来。小伙子犹豫不决地往前走了两步,在船舱口停住。他摸出一块皱巴巴的手帕系在下巴上,克里斯汀娜和安德列依取出盘子、刀叉和食物。安德列依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克坐斯汀娜坐在桌旁。安德列依又钻进船舱取出那一只热汤锅,汤锅上有一支特别的手柄。小伙子看着这支手柄哈哈大笑。安德列依不予理睬。安德列依在桌旁面对克里斯汀娜坐定,握着手柄把汤倒出来。先倒克里斯汀娜那份,后倒自己那份,倒第三份的时候他犹豫了。小伙子躺在甲板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用脚后跟直敲甲板。安德列依:你认为这是多余的?你试试不用这个手柄怎么端锅吧。来呀!笑声中断,小伙子过来跪在甲板上,犹豫了一下,然后用双手捧着汤锅。他咬紧了牙关,前额上冒出一串申汗珠。安德列依和克里斯汀娜为难地面面相觑。小伙子捧住汤锅,不肯把它放下。克里斯汀娜探过身去,把他的手掰开。汤锅一下子掉进船舱,里面的汤都洒了。他跳起来,跑过甲板,背对着安德列依夫妇靠在桅杆上。安德列依放下手柄,拿起一个开塞器。克里斯汀娜位于前景中。她看看小伙子,把自己的汤倒了一半给他,然后叫道。安德列依:驾驶帆船是成人的事。有风就动,没风呢,就不动。小伙子:步行是为了不断运动。你能体会得到吗?就是为了不断运动。安德列依和克里斯汀娜一言不发接着吃东西。小伙子突然朝船头走去。他从船尖舱里取出船桨,走到船舷旁边开始划船。船桨不住地点着水面。小伙子止住,担心地看看自己的手心,手心已经打了泡。他环顾湖面,又开始划船。船桨划过水面。小伙子(画外音):那又怎么样?要是沿着浅滩划,总不至于把这条船给毁了吧?克里斯汀娜:安德列依,咱们上那儿去吧,总会探出一条路的。安德列依伸手把舵柄转动了一下,掉转了方向,船立即改变了航向。船桨点进水面的镜头,然后镜头回到安德列依夫妇身上。克里斯汀娜站起来收抬桌子。她从甲板上拾起一点残存的食物扔进水中。安德列依:那不是个水手长,就是个水手。(一阵沉默)然后他从桌子上跳下来,落在那些破瓶子上。他伤口冒出的血一直喷到天花板上。安德列依朝小伙子看看,伸手把舵柄又摆弄了一下,让它顺着船身。安德列依和克里斯汀娜坐在船上,也随着船移到镜头以外。先看到船舷,再看见船头,然后是另一面的船舷。小伙子拼命地划。安德列依和克里斯汀娜坐在船尾窃笑。小伙子住手,四下看看,明白上了当,恶狠狠地瞪着这对夫妇。镜头回到舵柄旁的安德列依和克里斯汀娜。小伙子从甲板上窜到他们身边,双手握着那支船桨,脖颈上还系着那块皱巴巴的手帕。小伙子抡起船桨,犹豫了一下,然后把桨甩进湖里。安德列依跳将起来。小伙子还是不肯动。他猛地将脖子上系的手帕扯了下来。克里斯汀娜在湖里的镜头。她划了几下水便游到船桨边,把桨收回。虽然浓密的云层越移越近,但湖面上依然波平如镜,阳光和煦。克里斯汀娜游回帆船,把桨递还安德列依。他笑吟吟地接了过来,把桨放回船头位置,又把折椅收好,摄影机随他摇移。安德列依走下船舱。小伙子走到船头坐下。他听见一阵噗噗吹气的声音,好奇地四下看看。舱口里探出一只大号的橡皮鳄鱼,安德列依一面继续吹气,一面举着鳄鱼出来。然后把鳄鱼朝湖水里的克里斯汀娜抛过去。后景中,小伙子摆弄着他的大折刀,嘴角挂着一丝讥讽的微笑。他把手指摊开放在甲板上,用刀尖在指缝间飞快地点戳。后景深处看得见克里斯汀娜抱着橡皮鳄鱼在湖中戏水。小伙子继续玩他的,安德列依居高临下地站在他身边。远处是克里斯汀娜。克里斯汀娜(叫道),安德列依!鳄鱼漏气啦,直冒水泡。安德列依俯身跪下,把手掌摊在小伙子的手掌边上。小伙子突如其来地贴着安德列依手的外侧,把刀子插到甲板上。安德列依咧咧嘴,赶紧把手抽了回来。小伙子嘲弄地笑了笑。安德列依把手又放回刚才的位置。小伙子让他把手指摊开。安德列依用手支撑着身子。小伙子又把刀子点下去,但这次安德列依纹丝不动。小伙子连看也不朝下看,用刀尖在安德列依的指缝间点来戳去,并且得意忘形地笑着。他点戳刀子的节奏越来越快,他直视安德列依的眼睛,笑容变得肆无忌惮。安德列依猛地抓住小伙子的手,使劲捏住,刀子掉到甲板上。安德列依把小伙子的掌心翻了过来。镜头回到安德列依身上,他握着小伙子的手。远处是克里斯汀娜在湖里游泳。安德列依(对小伙子):舱里有个医药箱。你把手收拾收拾。安德列依走出画面。小伙子献不作声地站起来走下船舱。刀子扔在镜头的前景位置,安德列依过来看看刀子,把刀子拣起来仔细察看了一阵,自己开始玩刀。舱口处,小伙子从船舱里探出身来,一只手拿着脚蹼,另一只手拿着消毒纱布、橡皮膏,还捏着一块裸麦粗面包,不时偷偷摸摸地啃上一口。安德列依还跪在舱口后面的老地方,正在练习“戳刀游戏”。小伙子看了一阵,悄悄放下脚蹼。但安德列依城然察觉他来到身后,尴尬地住手不练了。安德列依先是打算把刀子戳到甲板上,后来改了主意,把刀子放下,自己站起身来。小伙子因为偷吃面包,也很尴尬,转过身去把那块面包一下塞进嘴里,然后坐在舱口擦敷他手上的水泡。安德列依拿起脚蹼穿上,跳进水里。他游了几下便到了克里斯汀娜身边。小伙子一边往手上贴橡皮膏,一边咀嚼裸麦面包,望着水中嬉戏的那一对夫妇。他站起来走到船头拾起自己的刀子,把它折好放进口袋里,又走回原处。全景镜头。安德列依和克里斯汀娜在水中嬉戏,从水面上传来他们纵情欢笑的声音。一阵风猛地吹来,把船帆吹得歪向一边。帆杠重重地打了小伙子的后背一下,差一点把他掀进水里。小伙子蹲下身子。船鼓足了风帆,顺风飞快地行驶。小伙子爬到舵柄旁边,坐到窄窄的凳子上,一手握紧舵柄,一手牵着帆索脚,不知所措地忙乱着,想把船稳下来。安德烈依和克里斯汀娜停止了水中的嬉戏,望着歪在一侧的帆船鼓满了风帆,朝着池们冲撞而来。帆船飞速从两个人身边掠过,差一点撞上他们。安德列依想游过去,不住地用手臂拍打着水面。克里斯汀娜紧张地盯着帆船。船上的小伙子紧紧抱住舵柄。他放出帆绞索,结果帆船逆风侧倾。安德列依使足了力气拍打水面游过去,远去的帆船突然再次转向,快速驶回,差一点把他撞上。安德烈依转体追着帆船游去,高声叫喊。前景中的克里斯汀娜抱着皮鳄鱼望着安德列依追船。帆船又逆转了一次,在水里左摇右摆、东倒西歪。突然它又直朝着克里斯汀娜冲过来。她一边叫着,一边闪开。帆船从她身边疾驶而过。小伙子松开帆绞索。船帆在风中拍打,船速减慢,然后完全静止了。克里斯汀娜把鳄鱼扔在水里置之不顾,径直朝帆船游去。阵阵轻风吹起一片涟漪。小伙子把她扶上船尾。克里斯汀娜接过舵柄,船身立即平稳了。安德列依拖着皮鳄鱼从后景中游过来。他游到船边,从船舷爬上船。他爬上船后扔下鳄鱼,摘下脚蹼,放声大笑起来。前景中的安德列依,后景中是后舱位上的克里斯汀娜和小伙子。小伙子:我到后来几乎摸出了点门路,可是我不会看风向。安德列依(画外音):看看你的本事。这可得有点儿胆量才行。小伙子抓住支索,用脚顶住船帮,把身子悬在斜湖面上。舵位上的安德列依移入她的后景中。船几乎斜倚在湖面上,船帮掠过湖上的波浪,水花溅落在甲板上。帆船被一阵强风吹得直跑,快速穿过画面。船突然戗风行驶直朝摄影机而来。迎面而来的船又转了方向,划了一个半圆形离镜头而去。安德列依和克里斯汀娜的近景。高速行船引起的兴奋,使他们喜形于色。高速行驶的帆船远景,湖面上反射出太阳和密集的乌云的倒影。乌云遮蔽了太阳,天色霎时阴暗下来。仰拍倾侧到一边的帆船,船突然定住不动了。船桅和船帆几乎翻倒。安德列依被震得放开了舵柄和手中握着的帆绞索。他和克里斯汀娜一下子都被甩出去撞到船帮上。小伙子从支索上掉进水里,他一下子就站立了起来,因为水只没过他的腰带。船停住不动了,倾侧在他的上方。安德列依爬到船的另一侧,厉声叫道。小伙子把刀扔了过去,安德列依一把接住刀,朝船桅爬去。安德列依在船上,小伙子站在浅滩上。安德列依从船上跳进水里,把刀还给小伙子。安德列依:见你的鬼。我不是告诫过你吗?这儿是浅滩。克里斯汀娜留在船上,两个男人站在水里,背景是倾侧一旁的帆船。安德列依朝船尾走去,用脚试探湖底的深浅。这时开始落雨了。安德列依走到相当于后舱的部位时突然向下一沉,水深到他的颈部。他吸了一口气潜入水底,过了片刻又浮上水面。小伙子和克里斯汀娜等着他发话。克里斯汀娜取出长柄桨,然后顺船边下到水里,两个男子走近她跟前。一阵雷声,大雨涝沱。二个推船的人几乎在雨雾中消失不见。银幕上一片漆黑。(淡入)雾气濛濛、雨珠点点的水面。摄影机缓慢地向上仰拍,背景中现出一片湖岸。克里斯汀娜在游泳衣外面罩了一件短雨衣,戴着防水帽。她放下了船帆。小伙子戴着帽子、穿着游泳裤,帮着克里斯汀娜拎起船锚,抛进水里;安德列依穿着一件长雨衣,把前桅帆捆好。船舱的入口处,瓢泼大雨封住了舱口。克里斯汀娜冲进船舱,安德列依和小伙子紧跟在她后边。一阵雷声。摄影机从船舱里拍船舱入口。三个人陆续冲进来,他们感到又湿又冷。从入口朝外看,雨幕一片。雨声和着滚滚雷声从舱顶传来。安德列依扣上舱门的时候,一道闪电照射在他脸上。克里斯汀娜凑过去要他替自己解开防水帽的带子。安德列依脱掉雨衣,克里斯汀娜取出几块毛巾,各人忙着擦干身子。安德列依用打火机点燃了挂在平衡架上的煤油灯。后景中早己挂着几条湿涟渡的裤子。室外是暴雨滂沱的声音,室内又传来一只蚊子的嗡嗡声。小伙子站在前景中,正在穿套头毛衣。克里斯汀娜站在后景中背对着镜头,脱下游泳衣。小伙子从毛衣领口钻出头来,正看见她裸露的后身,赶紧转过身去。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小伙子啪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前额,打死了落在额头上的蚊子。安德列依从架子上取下一台收音机拧开,收音机里传来体育现场转播中解说员急促的声音。前景中是安德列依伸展出去的手臂,小伙子站在他的手臂后方。背景中是克里斯汀娜,她这会儿己经穿上一件浴袍,一只手搭着大毛巾,另一只手拿出几个酒杯递给安德列依。又有一只蚊子嗡嗡叫,在小伙子头上转来转去,他的目光追着蚊子转。克里斯汀娜接着把身子擦干。安德列依一边往杯子里倒白兰地,一边皱着眉头紧盯着小伙子。小伙子掉转了头。后景中,克里斯汀娜安顿好了一张折叠床。安德列依端着两只斟满的酒杯走进画面,一杯递给克里斯汀娜,一杯递给小伙子。安德列依从锅台上取过酒瓶和自己的酒杯,放好活动桌子,把酒杯往桌上一摆,举杯祝酒。前景中,克里斯汀娜取出两只橡皮充气床垫。小伙子和安德列依坐在收音机前收听体育广播——国际业余拳击赛中波兰队对土耳其队的实况转播。安德列依:同意,等一等。(他从身后摸出一只很小的手压气泵)开始!他俩同时开始。安德列依用气泵,小伙子靠嘴吹。他们一边忙着打气,一边听着收音机里传来的解说员兴奋过度的声音。安德列依从容不迫地用手压着气泵,耳朵听着广播,眼睛瞟着小伙子。小伙子憋足了气在吹。克里斯汀娜在一旁不慌不忙地梳理自己的头发。前景中的安德列依继续慢条斯理地压气泵,听得十分认真。小伙子和克里斯汀娜在他身后。安德列依与小伙子在小桌两面的铺位上对坐,安德列依添了一巡白兰地酒,两人对饮。克里斯汀娜一边拆开脆饼干的包装,一边问小伙子。安德列依闹着玩儿,抓起一把长条的脆饼干当作游戏棒那样洒在桌面上。然后小白翼翼地一支支挑开,而不触动其它任何一根。克里斯汀娜拿着一盘东西走回桌旁,顺手从架子上取下一把游戏棒交给安德列依。安德列依再次举杯,大家饮酒。克里斯汀娜把吃的东西挪开,腾出桌面玩游戏棒。安德列依掷棒,棒子散落在桌面上混作一团。他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斗,一边点烟斗一边对小伙子说话。克里斯汀娜在他们中间坐下。克里斯汀娜在前景中,她戴上眼镜细心移开一根棒子,那一堆游戏棒纹丝不动。接着是安德列依,然后轮到小伙子,两人各自成功地取出一根游戏棒。克里斯汀娜在第二轮时,移动一根棒子却碰歪了另两根。画面上的小伙子,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只拖鞋和那一把游戏棒。他把棒子收拢起来重新抛洒在桌面上。游戏重头开始。安德列依和克里斯汀娜的手依次进入画面,取出散落一旁的棒子。大堆的棒子好一会儿都没有人去触动,三个人全都全神贯注地做游戏。玩到第四轮时小伙子输了。他从一个钉子上取下快要阴干的裤子,把皮带抽了出来。安德列依和克爪斯汀娜的镜头,小伙子在前景中把皮带放到拖鞋旁边。小伙子刚一动手就碰了成堆的棒子。他取出折刀,转身把打开的刀甩了出去。刀尖戳进船舱入口处小炉灶上方悬挂的一块小切菜板,但戳的部位是菜板下方的一角。安德列依伸手从菜板上取下折刀。他走回小桌旁,镜头跟拍。他身子朝后一仰,准备手举过肩投掷,却碰了小壁橱一扇打开的门。他顿了一下,关上橱门,把刀子甩了出去。刀子不偏不倚正戳在菜板的中心。小伙子一跃而起,走到菜板前拔出刀子回到桌旁。他再次把刀子甩出去,这次比上次略有进步,但还没戳进菜板中心。安德列依大笑。克里斯汀娜(对小伙子):怎么赎回我手里拿的这件罚物呢?安德列依:你别假装不乐意了……凭你学的音乐史让他开开眼,克里西娅……克里斯汀娜:他点的就是这首。船长对曲目可无权干涉。收音机里一片乱嘈嘈的人声,这时响起了解说员的声音。解说员:这场比赛爆了一个冷门,莫里克出乎意料地被土耳其人打败了……安德列依取出耳塞插好,把另一头塞进耳朵,对妻子说。克里斯汀娜取下眼镜又哼起那支歌。她一下子就中断了,大笑起来,笑得低头把前额抵到桌面上。克里斯汀娜定了定神开始唱歌,小伙子看着她,她唱着唱着突然停了下来。前景中,克里斯汀娜穿上她赎回了的拖鞋。安德列依在倒酒。小伙又要开口说什么,再次被安德列依打断。前景中的克里斯汀娜望着小伙子,他把皮带放回桌上,挥手驱赶一只不住地在他头顶上盘旋的蚊子。小伙子:我背“一只蚊子在耳边嗡嗡叫。是你吗,妈妈?”我可只记得几段了。他拿起桌上的酒杯,克里斯汀娜也拿起酒杯。过了片刻,安德列依的手进入画面,拿起第三只杯子。三人共饮。小伙子:“一只蚊子在我耳边嗡嗡叫。是你吗,我在天堂里的妈妈?象无数照亮天际的群星,象湖面上张开的白帆,象河边的波涛拍岸。是你的手吗,在我的文稿上洒下宇宙尘?”(安德列依的手伸进画面,给各人添满了白兰地酒)“也许你是正午的时辰,是金色八月里蜜蜂团舞的时辰?”(他顿了一下,开玩笑地举手摹仿装腔作势的演说家)“昨天,我在芦苇从中寻到一枚发针。那是你的吗?”嘿,抓住了。他的手从高处抄下来,啪地打死一只蚊子。小伙子在前景中,安德列依和克里斯汀娜在后景。克里斯汀娜把皮带还给小伙子。安德列依满不在乎地把收音机推开,又开始玩游戏棒。小伙子把皮带往脖子上一挂,在睡铺上一靠,出画。安德列依嘴里叼着烟斗,熟练麻俐地把一根根游戏棒拣出来。安德列依:看着,这玩艺儿得这么玩法。我从前认识一个同样精于此道的人……简直是玩游戏棒的天才……(他俯身看着那一堆游戏棒)他叫扎基西奥·马兹纳尔。他有一条大船——60码高的船帆。他是个好人,有一份高级艇长的证明。其实是份假证明,后来才查出来。反正是个好人。他常说:“游戏棒不光是刮光修好的木头棍儿,而是一种生物。”……(他朝克里斯汀娜看了一眼,突然不往下说了)什么事?摄影机拉开。克里斯汀娜从架子上取下一只闹钟,开始上弦。安德列依的胳臂伸进画面。从舱口拍船舱的内景,小伙子在一张睡铺上睡着了。安德列依在另一张睡铺上躺下。克里斯汀娜为小伙子盖上一床毯子,递给安德列依一床,然后解开自己的浴袍,吹熄了灯。夜。游艇锚泊在远处芦苇丛中。响亮的蛙鸣此起彼伏。克里斯汀娜来到甲板上,在桅杆下坐定,点了一支香烟。克里斯汀娜深深吸进一口烟的近景。这时传来一阵脚步声,小伙子从船舱里出来走过她面前。克里斯汀娜没有看他,而是接着抽烟。她穿着一件厚套头毛衣和长裤。小伙子身着长裤和衬衫穿过甲板走到船头。他们开始谈话。克里斯汀娜仍然坐在桅杆下,小伙子站在船头,他的头部超出画框之外。小伙子又站起来走到克里斯汀娜跟前,摄形机跟拍。他坐下,坐的地方刚刚框入画面。芦苇丛中游艇的全景,以及小伙子和克里斯汀娜黑色的剪影。光线暗淡的船舱,安德列依还在睡觉。他翻了个身,本能地伸手摸摸自己身边,觉出无人,一下就醒了过来。他的神智还不完全清醒,抬起身来朝四下望望。他拿起闹钟,看不清几点,于是打亮了手电筒。他又看看钟、看看对面无人的铺位。安德列依坐起身来,再次四下望望,直盯着舱口,倾听舱口传来的声音。他突然拧灭了手电筒,起身向外走去。安德列依走到戳在菜板上的折刀旁边,把它拔了出来,又往前走了一步,停住了。他犹豫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穿上浴袍,转身走回小桌前坐下。他漫不经心地把折刀合上放在桌面上,然后把浴袍口袋里的所有烟具都取出来摆在折刀旁边。他点燃了烟斗,把其它物件连同折刀一起收进口袋里,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出船舱。甲板上,天边现出一抹晨曦。舱口探出安德列依的脸,只露出上半部。他先是看克里斯汀娜,然后突然仰起头来。我们看到小伙子爬到桅杆顶端,重新更换升降索。克里斯汀娜站在桅杆下面把主帆放开,安德列依站在后景中抽着烟斗望着他们。安德列依走到桅杆前,从小伙子手里接过绳头,系到主帆上。他转向克里斯汀娜。克里斯汀娜朝船尾走去,坐在舵位上。后景中,安德列依升起主帆,用艇长的腔调对小伙子发号施令。小伙子走到船头把船锚拉了上来。安德列依把主帆升降索固定在系索耳上,游艇缓缓启动了。他走到船尾舵手座,在克里斯汀娜身边坐下。船尾的安德列依和克里斯汀娜。安德列依朝舱内的小伙子发话。安德列依手持烟斗的镜头。一秒钟后,小伙子从后景中的艏尖舱里手持抹布探出头来。镜头回到舵位上的安德列依和克里斯汀娜。小伙子手持水桶和抹布进入画面。安德列依坐在甲板上的镜头。小伙子在后景中用吊桶从湖中汲水,可是力不从心。安德列依站起身来,大踏步走到他跟前,为他示范,吊捅打上了满满一桶水。他回到克里斯汀娜身边坐下。小伙子出现在前景中。克里斯汀娜用和解的口气说道。克里斯汀娜:可不管怎样还是挺愉快的,对不对?最重要的是我们分手时成了朋友。小伙子拧干抹布,起身走出画面。——克里斯汀娜看看安德列依,他只顾抽烟,连手也不抬。小伙子刷洗完甲板,把抹布扔进桶里,走下船舱不见了。安德列依过来把水桶拿到艏尖舱放好。安德列依站在前桅帆下,小伙子位于前景。安德列依赶紧把手伸进上衣口袋里。小伙子:我没说刀子丢了,我只不过问问刀子上哪儿去了。小伙子站在舱口,安德列依居高临下站在他面前的甲板上。小伙子:我要是想下手,用不着刀子也能下。把刀子还我。安德列依攥着刀子朝小伙子走去。小伙子一伸手,安德列依把手抽了回去。论个头儿小伙子要差一大截,他踮起脚要够刀子,但够不着。他退后一步做出挑衅的姿态。安德列依不怀好意地笑笑,把刀子啪地打开,在手心里掂着分量。前景中的安德列依,面对着站在桅杆下面的小伙子。他把刀子朝桅杆甩过去,小伙子迅速回头朝刀子甩出的方向看去。刀子碰在桅杆上,反弹下来,擦过小伙子的肩头,掉在甲板上,最后滑落到水中。安德列依有点窘迫地站住不动。小伙子怒冲冲地朝他叫道。安德列依毫无反应。小伙子朝安德列依的头部就是一拳,安德列依闪过了,一把抓住对手的衬衫。两人扭打起来,小伙子想甩开对方,一下子扯掉了衬衫上的扣子,扣子一个个掉在甲板上。小伙子蹲下身子拣钮扣,找到一个。安德列依拾起一个,嘲弄地递给小伙子。安德列依把蹲在甲板上的小伙子推开。小伙子踉跄后退,失去平衡,一下子落到鼓满了风的主帆上。小伙子悬空兜在船帆上,困难地挣扎着,想摆脱这莫名其妙的危险处境。安德列依指着小伙子放声大笑,小伙子想方设法纵身跃回甲板上。小伙子扑向安德列依,照着他脸上就是一拳。安德列依还手,朝他下巴上狠狠地打了一记。这一下力量过猛,小伙子立不住脚一下子翻进湖里。镜头对准船尾的波澜,小伙子无影无踪。克里斯打娜焦虑地望着。克里斯汀娜握住舵柄。背景中安德列依望着水面。克里斯汀娜转动舵柄迎风侧倾。张满的帆一下子瘪了下来。船停住,倚向一边。从湖面上仰拍安德列依和克里斯汀娜,他们俯视着湖面。克里斯汀娜脱掉套头毛衣和长裤,露出里面穿的游泳衣。她纵身入水。克里斯汀娜在水里,安德列依在前景。她再次冒出水面,叫道。克里斯汀娜迅速地朝远方游去。安德列依在甲板上指指点点。他急速穿过甲板投下船锚,同时望着克里斯汀娜的方向。克里斯汀娜潜到一具六角浮标跟前。她浮出水面,显然已经十分疲劳,她抓住浮标叫道。小伙子就在浮标的另一面,他紧紧抓住浮标。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入水底。克里斯汀娜紧跟着游了过来,抓住浮标围着转了一圈。安德列依和克里斯汀娜依次扶着浮标的六个角又游了一圈儿。他们终于掉头游回船上。小伙子从浮标的背面探出头来,他快顶不住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克里斯汀娜先游到船边,扒住船帮准备翻到船上。几乎与此同时,安德列依从船的另一侧冒出来,也采取同样姿势上船。他们隔着船的甲板面面相觑。安德列依翻身上船站在甲板上,把两只手拢在嘴边叫道。克里斯汀娜翻身上船站在他身边。安德列依紧张地四下张望。安德列依:那又何必?我们连他是什么人都弄不清。这又救不了他的命。克里斯汀娜:你说呢?你自己说的,他淹死了。你把那个孩子淹死了。你没法否认,你害死了他!他转身离她而去,走到甲板上小伙子的帆布背包跟前。安德列依拾起背包察看里面的物件。安德列依举着帆布背包,克里斯汀娜在后景中盯着他看。安德列依走到船边,象是要把背包扔进水里,克里斯汀娜看着他,不解其意。突然间,她一跃而起,扑过去要把背包拽过来。两人厮打着,背包里的东西掉到甲板上,其中有小萝卜和他那件套头毛衣。甲板上抛洒的这些物件的镜头。安德列依的脚踢踢小萝卜,又拎起那件套头毛衣,摄影机仰拍他的面部,克里斯汀娜位于后景。安德列依显然打算扔掉那件毛衣,但她一下子扑过去把毛衣抢在手里。他们扭打了一阵,安德列依放开毛衣抓住她的两只手臂,把她捺倒在甲板上。克里斯汀娜:你害怕了,你吓得直哆嗦。你现在连脸面都不顾了。好一个硬汉!你不过是个小丑!听见了吗?小丑!前景中是抓住浮标的小伙子。他望着远处后景中的游艇。克里斯汀娜的喊声从水面上传来,清晰可闻。克里斯汀娜:你当着他炫耀自己——当着那个小家伙。你让他到船上来就是为了这个,为的炫翻自己。我们看到恶狼狠按住克里斯汀娜的安德列依。摄影机仰拍,安德列依出画面。安德列依(画外音):你看看自己那副样子吧!你简直在发神经病!安德列依(画外音):怎么样?有本事跳下去游回去好了。安德列依进入画面慢慢朝她走近。他靠近她身边,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正视着她。安德列依:你当我害怕警察吗?你这个笨蛋!你简直让我恶心。安德列依游开了,远离游艇而去。克里斯汀娜俯身叫道。克里斯汀娜:你这个小丑!全是做出来的戏!你一会儿就会回来!镜头回到小伙子身上,他望着远方游艇上发生的一切。克里斯汀娜一个人的身影走向船头。小伙子的特写,他又冷又累,抓住浮标不放。他看着安德列依,想叫住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叫出来。他看看船上,又回头看看安德列依。他松开手潜入水中。天已大亮。小伙子尽量不溅起水花,悄没声儿地朝游艇游去。他游到船尾后消失不见了。船舷上现出一只手,又搭上另一只手,然后现出小伙子的脸。克里斯汀娜赤裸着身体,正在拧自己的游泳衣。游泳衣上的水珠滴到湖里。小伙子又把头缩了回去,他又泡进水里,一只手抓着船帮不放。他听到克里斯汀娜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又顺着船帮扒到船舷边上。前景是小伙子扒在船边上。后景是克里斯汀娜,她套上了一件毛衣,两腿蜷曲着坐在甲板上,把头枕在膝盖上。小伙子扒住船舷朝船上爬,船晃动了一下。克里斯汀娜倏地掉过头来看到了他。小伙子翻过船舷站起身来,她也同时跳起来跑到他跟前。克里斯汀娜匆匆走到船边,摄影机摇跟,小伙子出画面。她使足了力气叫道。湖面全景。远方是湖岸线。游走的人无影无踪。两个人的喊声在湖面上反复回响。克里斯汀娜眼睁睁地望着湖水。她身后的小伙子冻得直打战。前景是小伙子的背影。克里斯汀娜走到桅杆前才停住,背转身去。小伙子:我什么也没听见……真的,我的牙齿打战。我什么也听不见。要是早知道事情会闹成这样,我绝不会让你们出这事。小伙子:就是闹成现在这样。我绝不会让你们出这事的。克里斯汀娜(顿了片刻):你们全一样。只不过你岁数小了一半,个头儿也差得多,都要蠢上两倍。小伙子:我看透了你们这种人——小汽车啊,游艇啊,咖啡馆啊,你们至少住4间一套的房子。你懂得生活是什么吗?克里斯汀娜:懂得生活!(小伙子站在前景中,与克里斯汀娜相对而视)你想谈谈你自己吗?我对你的了解要超出你的预料。你用不着在我面前粗声大气的……说什么你住在4人一间的学生寄宿舍里……克里斯汀娜:……因为我全明白。我什么也没忘。安德列依也没忘。再说,你一点儿也不比他强,明白吗?过去他也是这样……(小伙子显然大出意外)……其实,你真心想变成他现在这样。你只要有足够的野心,你早晚会变成这样。克里斯汀娜目光炯炯地打量了小伙子一阵,然后慢慢掉过头去,走到船的另一面坐下,望着湖水。仰拍克里斯汀娜呆呆地望着湖水出神。小伙子在后景中。克里斯汀娜:6个人一间。你想睡了,别人要打桥牌。你想念书,别人倒要睡了。克里斯汀娜:几百个兹罗提的助学金。花在食堂饭票上……花在抽烟上。(她扬起头来)在大门口亲吻。冬天冻得直哆嗦,你连她的衬衫扣子都解不开(她又垂下了头)。小伙子站在她身边,冷得直打战。克里斯汀娜抬头看看他。克里斯汀娜:不就是这一套吗?还有什么新鲜的?父母双亡吗?还是有个患结核病的妹妹?克里斯汀娜站起来,从甲板上拎起安德列依的浴袍,递给小伙子,自己朝船舱走去。小伙子开始脱衣服,回头看看,把浴袍披上。他背对着船舱,靠浴袍遮挡把长裤褪下来拧干。克里斯汀娜进入画面,她用一块大毛巾为小伙子擦干头发。小伙子倏地回过头看她。但他看看眼前的这副面容,怒恨全消。一阵意味深长的沉默,他们接吻了。突然,船舱里的闹钟响了起来,中断了他们的亲吻。克里斯汀娜坐到甲板上。他拎起自己的背包,凑近她身边。克里斯汀娜帮他收拾好扔在甲板上的物件。她把小萝卜递过去,碰了碰他的手。小萝卜掉到甲板下。两个人定睛凝视了片刻,然后再次亲吻起来,这次的亲吻既热烈、又长久。克里斯汀娜仰身躺上,小伙子俯在她身上。他低头吻她的颈部,再吻她的嘴唇。摄影机移开,拍摄在风中拍打着的船帆。前景中出现扎成木排的圆木,从木排望去可见张帆航行的游艇。小伙子站在甲板上,穿着他的套头毛衣和长裤,手里拎着背包。克里斯汀娜穿着安德列依的上衣坐在船尾。克里斯汀娜掌船的镜头。小伙子在甲板上坐下,两条腿耷拉在船舱的入口处。从岸边拍摄游艇,前景中有儿根木桩子。小伙子把身子探到船外,等着船身靠近木排旁边的桩子。克里斯汀娜坐在后景中的舵位上。小伙子抓住了一根木桩。克里斯汀娜位于前景,握住支索坐在船尾。小伙子抬起身子,拿好背包,默不作声地凝视着她,然后纵身跳到长长的木排上。他沿着木排、扶着船帮,跟着游艇跑了一阵,目不转睛地望着克里斯汀娜。终于撒开了手。小伙子把背包往肩上,一背,横跨木排,从一根圆木跳到另一根圆木上,径直朝着湖岸而去。他身子的重量使圆木下的水飞溅起来,他随着飞溅的浪花消失在画面之外。舵位上的克里斯汀娜掌着舵,把游艇移开,远离了背景中的木排。从船坞望出去,看到从远处驶来的游艇。克里斯汀娜坐在舵位上。游艇逆风驶向船坞。克里斯汀娜起身穿过甲板,收起船帆。画面上现出安德列依。游艇靠上码头,克里斯汀娜把缆绳抛给安德列依。他把船系上,跳上甲板。克里斯汀娜收下船帆,船帆正巧落在走下船舱的安德列依身上。他因为没刮胡子而显得蓬头垢面。安德列依进舱后迫不及待地从桌上取过一支烟把它点燃。他又紧张、又冷,冻得直打哆嗦,匆匆忙忙地套上毛衣和长裤。后景中有两个已经打点收拾好的帆布口袋。克里斯汀娜独自在甲板上收捆船帆。安德列依从后景中出现,过来帮她捆绑船帆;他们协同动作却一言不发。克里斯汀娜拎起一抱叠好的船帆走下船舱,安德列依在甲板上收拾帆绞索。船舱入口的镜头。克里斯汀娜扛着一只帆布口袋出来,把它扔下,又下舱去扛另外一只口袋。安德列依本来还在收拾帆绞索,这会儿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递给克里斯汀娜。他拎起两只口袋走出画面,克里斯汀娜锁好船舱的门。安德列依拎着两只口袋走上浮码头。他放下一只,把另一只扛在肩上,伸手接过克里斯汀娜手中的钥匙。她跳下船拎起另一只口袋,两人先后走出画面。安德列依扛着一只口袋从浮码头上走过来,克里斯汀娜拖着另一只口袋尾随在后。摄影机在他们面前拉开。过了一会儿,安德列依终于打破了这沉默无言的局面。但他说话的时候还是不看对方。两人走近车前把两只口袋放在地上。安德列依打开车门,把口袋扔进后座。克里斯汀娜上车。安德列依:就这么穿着游泳裤去?深更半夜的去?你明知道我没带钥匙进不去汽车,还不快点儿赶来。安德列依使劲儿关上她这边的车门。然后绕过车身走到驾驶座一边,打开车门,取出盛得整整齐齐的套服,开始解开长裤裤扣,想要换换衣服。安德德依又把裤扣扣了起来,怒冲冲地把套服扔到后座上,坐进驾驶座,砰地甩上了车门。汽车启动了,驶出画面。镜头仍对准港湾。汽车绕过港湾从另一面再次进入画面。安德列依在开车,克里斯汀娜坐在旁边,戴上了墨镜。过了一会儿,她打破了缄默的气氛。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安德列依再开口的时候,腔调完全变了。克里斯汀娜:用不着去报告警察局了。你只要认怕就行了。克里斯汀娜:他就在浮标后面。我游过去的时候,他潜下了水底。他游回船上的时候,你已经离开了好久。我们两个人都使劲叫你。你就没听见吗?安德列依:我游的是爬泳,怎么会听得见你叫?算了,别瞎编了。这是你想入非非编出来的,对吧?你当这就能救了我?你瞎编一通,我假装信以为真,便安心回家,然后报上会报道一则消息:“19岁的青年离家后下落不明。”每次有人提起这事,咱们都会吓得面如死灰。克里斯汀娜:没有,他没淹死。事实上正因为他活生生的,所以我和他在一起,而对你不忠实了。安德列依:我说了我害怕吗?是你害怕了。你害怕得连自己说些什么都弄不清了。从开动的车上拍摄公路的全景。前面是一个交叉路口,汽车停下。路口有一个指示牌:“警察局,10公里。”远方传来火车鸣笛声。车内,前景是坐在驾驶座上的安德列依。克里斯汀娜在后景中打盹。安德列依碰碰她的胳膊。克里斯汀娜(睡意朦陇):什么事?我想起来了。我本来就想问问你,你故事没讲完。咱们为什么停车?前景中是克里斯汀娜,安德列依在后景中,他把手搭在克里斯汀娜肩上。安德列依:我倒想相信你的话。但你又何必要让我相信你和那个小家伙混到了一起,而对我不忠?这个玩笑开得太没有意思了。克里斯汀娜:安德列依,趁我还记得问,那个水手为什么要往碎瓶子上跳?安德列依:那个水手呗。这是他的老把戏了。他本是个司炉工,因为总踩在炉灰上,脚底板长了一层厚茧。但他有一年没干过这行,脚底板已经嫩了。他自己却没意识到这点。他启动了汽车,但汽车还停在交叉路口。发动机在运转,排气管冒出一股股白烟。注1:这个词在波兰语中有“傻瓜”、“白痴”的双关意思。注2:考究的正餐中才使用这种小碗,小伙子是在嘲弄他们的派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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