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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安“齅”事

 成成02 2022-10-16 发布于广东

六安“齅”事

(程念祥)

网上偶然看到一个帖子,是凤凰独家文章,[上海粪史]。心想还有这样的历史?有点好笑!突然就联想到老六安的有关"齅事"也值得提提。这些“齅”事说起来不一定有什么意义,但或许能让人对六安过去的城市风貌特征有一定了解,看到一点六安的过去。

一、"全缸防震"

六安过去是个小城市,抽水马桶是到二十一世纪才开始普及的。此前与凤凰那篇独家文章所说上海历史上的情况一样,使用的是私家马桶和公共厕所。

私家马桶不说,六安的公共厕所还是很有特色的。我原来工作的单位南京人多,上一世纪六、七十年代他们从南京来到六安,对六安的公共厕所谑赞为“全缸防震”。原来,六安的公共厕所集粪,都是用小瓦缸埋入地下,缸口与地齐平。一般一个厕所间里围着墙埋有七、八个缸,形成人们就急所用的蹲坑。所谓“全缸防震”,就是指厕所全用瓦缸且埋入地下的意思,借语于手表的“全钢防震”。

这样的厕所就是所谓的旱厕。与南京大城市里的水冲式公共厕所相比,显然卫生条件要差一些。从大城市来的用惯水冲式厕所的人,对这样的旱厕很不习惯。然而老六安人对上一世纪五、六十年代六安公共厕所的卫生,普遍认为还是可圈可点的。

那时小城条件有限,但公共厕所的卫生管理都很好,每一个厕所都有确定的看守管理人。看厕者大多是中老年人,工作认真负责,厕所卫生保持得都很好。保持旱厕卫生要用到一种稻壳烧过后的稻壳灰,六安人叫粗糠灰。六安供应开水的水锅炉也就是老虎灶都用稻壳做燃料,这种灰多的是。粗糠灰堆在蹲坑边上,如厕过后及时用灰掩盖,再盖上长柄木盖,可防蝇防臭。公共厕所内都点燃有土制的驱蝇驱蚊的蚊烟香,加之厕所管理者及时清理打扫,大多厕所卫生状况都很好,清清爽爽,可以基本上做到无蝇无臭。厕所还明示公共卫生公约,卫生管理部门和街道行政组织经常性地开展爱国卫生检查,公共厕所挂牌评比,卫生管理受到经常性的督促检查。厕所卫生能做到如此,当然城市环境卫生搞得更好,那时六安的大街小巷整洁、清爽,静逸的小城环境一直是老六安人难以忘怀的记忆。

二、"粪"的价值(1)

自古以来世代相传的农谚说,“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老农也说“种田不上粪,等于瞎胡混”,可见粪肥在农业生产中的重要性。正因如此,粪肥本身就有确定的经济价值。凤凰那篇独家文章提到了旧上海的粪霸,我们也听说过北京掏粪工时传祥受粪霸欺压的故事。其实在旧中国,大大小小的城市都存在粪肥的经济利益冲突。

在化学肥料没有普遍使用以前,农业生产主要使用的是人、畜粪。城市里人口聚集,产生的人粪量大,自然成为农村需求的主要粪肥来源。见到过网上有人晒出计划年代的各种票证,其中有一些各地用过的粪肥票,显然是对票证年代的鄙薄。其实有需求就有供给,供给的东西就是商品。满足不了需求的商品就得进行计划分配,以保证公平。农业生产对粪肥的需求量大,粪肥就成了那个年代使用票证分配的一类特殊商品。

五十多年前下乡插队时有过进城担粪的经历,记得有一次就是凭票进城取粪,票面定额是干粪600斤,生产队连我去了10个人完成挑运任务。今天看到这种“大粪票”确实让人不可思议,可是这在当年,不是每一个生产队能轻易得到的。一个县有多少个生产队啊,哪一个生产队不想多得到一些粪肥!多用一些粪肥,庄稼就长得好,就能多增收一些粮食。可是生产队一年也难得分配到一张粪票!为满足生产需要,许多生产队就派出人员到城区自行捡粪。捡粪人员完成定额,比壮劳力工分还要高。

今天,“绿色食品”成为了人们对健康生活追求的一个概念。须知,绿色食品的生长过程,都是用人、畜粪等有机粪肥作肥料。古人收集粪肥还田,戏称“五谷轮回”,实际上说的就是粮食生产、消费过程中有机物质的自然循环过程。这个循环过程现在被人为断开,五谷“轮回”之路不通,自然粪肥完全流失,哪来的有机粪肥作肥料呢?所谓的“绿色食品”只能是概念而已了!

三、"粪"的价值(2)

粪肥需求到要用票证进行计划分配,它自身的价值也就体现出来了。在票证不能满足需求的情况下,农民就自行到城区寻求粪源。

过去六安城区的大户人家,一般在户内都有家庭厕所。住户较多的大杂院,院里也有共用厕所。城区卫生管理部门只管理公建的公共厕所,只负责清理公共厕所的粪肥。居民院内的厕所,就成了四乡农民的粪肥源。

城内居民院里的厕所都有农村生产队承包。从厕所修建到经常性的卫生清理,农民不仅得不到劳务费,还得承担厕所修建材料和人工费用,此外,也就是最主要的,生产队每年午、秋两季要给院内居民每户分发一定数量的粮食或其它农产品!通常午收后是面粉,秋收后是糯米。一般每次每户都在10到15斤,叫做“粪水面”、“粪水米”!现在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事,其实在当时农民看来,却是天经地义!粪肥是农业生产的主要生产资料,也是必须要投入的生产成本。粪肥的产生于居民而言虽然无成本可言,但在生产资料市场上,它却是有价格的商品。然而粪肥供应不能满足需求,有价无市,免费获得有价格的商品,就应该付出相应的报酬。农民就是这么想的!我真为那时农民的质朴感慨!农民在无偿付出相关劳动服务后,居然让居民看到了与自己利益相关的粪肥的价值!

还记得,我小时居住的大杂院,厕所有漏雨、毁损,生产队总是及时来维修;每天或隔天来担走粪肥、清扫卫生,厕所清清爽爽。农村集体经济解体后,情况有了相反的变化。先是粪便不能及时清理,“粪水面”、“粪水米”也没有了。后来就没有人来清理了,厕所内粪便已成为无人要的废物,积聚得让人无法立足,但偶尔还可以找到人清理。再后来找人清理,就得付清理费了!以至最后大家忍受不了厕所的污染,干脆将厕所扒了!

粪肥从有价值的稀缺商品变成了无价值的废物,并且从此翻不了身!城市建设现代化后,旱厕完全消除,各家各户的抽水马桶将应该还田的粪肥,冲到了大自然环境中,反而成为破坏环境的污染源!也实在令人感慨。

四、“窃”粪趣事

我记得我下乡那几年农村对肥料的需求量特别大。当时国家化肥工业生产规模和产量还没有上去,化肥的分配非常紧张。为解决生产用肥不足的难题,许多生产队都派人进城捡粪。在城里捡粪,主要是往大街小巷里的厕所里钻。而城里的厕所都有人看管,一般不允许捡粪者进入。开始时捡粪者背着粪筐到大小厕所里见粪就掏,实际上是半掏半“偷”,无人就掏,有人就走。这样就与看厕所者发生了矛盾,往往由争吵到发生争斗。后来基本上就捡不到粪,大多进城捡粪人员都撤回了生产队。

不过仍然有少数“能人”坚持在城里,急生产队所急,想办法为生产队解决缺肥少肥的困难。我所在生产队的邻队,就有这样一位“能人”坚守在城里,每周能为生产队积攒一到两担粪肥!那两年,六安城内大小厕所看管的特别严,能这样为生产队掏捡到生产急需的肥料,也算是农业生产的功臣!后来听别人说,他的办法很简单,就是穿戴工整一点,不要让人看出你是农村人。提一个半大不大的人造革旅行包,内装一个方便的掏粪工具,大方地专闯城区公共厕所,乘厕所管理人不注意,将粪便掏到旅行包,拉上拉链,然后轻松走出厕所。

这样的事一般人也做不了!说脏吗?农民么,手上脚上沾有粪便,“心里是干净的”!说是偷吗?孔乙己说读书人偷书能算偷吗?庄稼人种庄稼,掏一点粪便作肥料也能算偷?不过后来,城里看厕所的人,对提包进厕所的人,总是瞪大了眼睛,充满了不一样的警惕!

    五、学生福利

六安二中“老三届”的初、高中同学都记得,当年的二中除了良好的学习条件外,学生还能享受到一点意外福利!

当年二中校园里有许多空地,都被开发成了菜地。除一部分分配给各班级做劳动园地,较大成片的如办公楼前地块,学校聘有老农,统一指导学生种菜,收获颇丰。

当时在校师生有一、两千人,产生的粪肥校园生产使用有限,又不能随意排放污染环境,于是就集聚起来,提供给农村需要粪肥的生产队。这样,既清洁了校园环境,又为农业生产增加了肥源,最主要的是还因此有一点额外收入。

校园生产的菜是自产自吃,学生食堂会计账上就多有一些盈余。加上粪肥收入,就形成了学校一笔预算外收入。学校考虑这笔收入是在校师生创造的,就应该把它花在师生身上。于是在学生伙食标准以外,不定时的额外加加餐,多改善几次同学们的伙食。另外根据情况,每学期给全校师生发放好几张公共浴池澡票,让同学们到“大众浴池”洗洗澡。记得每学期大概都有五、六张吧。

算不算得也是一桩“齅”事?

(2022-0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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