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当代诗人‖【石世明诗选】

作者简介

石世明，甘肃静宁人。平头老百姓，文学爱好者。偶有习作发表、获奖。

 石世明诗选  

致敬我们看到的听到的（组诗）

◎看电影《冈仁波齐》

用砖茶消化高寒

以及种植青稞

和放牧牦牛的唯一理由

是为磕头做准备

在深度的素洁面前

一切都是神灵的恩赐

比如婴儿的降生

和老人的亡故

比如十万里险途

十万颗坚石

十万座刀山

十万遍风雪

用不着过多的悲喜

心里干静得只剩一个念想

唯一的生命仪式

只有磕头

磕长头

磕十万个长头

多少众生的经卷

安放在冈仁波齐

那些盘旋的神鹰啊

请来分享信众的肉身吧

他们已经重生

◎读《老人与海》

选择一间窝棚

还是选择一片大海

只需一条鱼便可化解

一生追索答案的渔夫

一只手紧攥钓钩

用一条生鱼钓鱼

另一只手捞起海水消炎

或者用另一条生鱼钓自己

一个生来姓渔的小孩

架不住腥味的催促

出海了

他站立船头

一个渔夫站立船头

一把钢叉站立船头

向着一条大鱼的头部

向着一片远海的寒冷

可是，一切属于大海

鱼，运气，罪孽，颜色和声音

包括一条船上的生死

如果必须

归来时带着一些小鱼小虾

至多也就一条大脊骨

足够了

可以确定

只有那片海港的天边反射过来的温暖

真正属于自己

日子也许如此平静

一间窝棚里有一张报纸

一张报纸上有一场棒球赛

一条烤鱼的旁边

是一些盐和一些酱

还有一瓶足够的淡水

甚至那一阵接着一阵的海涛

不过是一朵又一朵熟悉的浪花

一个孩子伺候在旁

想象着一把钢叉的尊严

他想出海

一头狮子

钻进了一个老渔夫的梦里

它也想出海

◎看电视剧《白色月光》

在一个大圈子里

画一个小圈

或者在一个大方格子里

垒一个小方格子

爱情的尸骨是圆的

还是方的

一个点

和另一个点能连起来吗？

或者一颗星星

与另一颗星星能并轨吗？

星空太远，哪怕

星星与星星撞出火焰

星星是否还在？

倒是难得两颗星星坚守各自的路

我们为它们搭起一座婚姻的桥

我们习惯了花与花之间

总会发生传粉的事

流水是一把镰刀

收割了一茬又一茬

包括我

和你

◎致达·芬奇

翻译自然

翻译永恒的微笑

演算明

也演算暗

透视空气和雾霭，肌肉和骨骼

在眼睛与视觉的学校里

师从万物

“我一生从未完成一项工作。”

比如残缺的手稿

比如心脏修复

“每个物体在其运动方向上

都有一个重量。”

放下重担的地方

就是得到安息的地方

500多年前的一个密码

5000年后的一个密码

深埋于自然

发芽

求解

◎看电视剧《灵与肉》

风分四季

人也分四季

风分每天

人也分每天

风分白天黑夜

人也是

当田地里杂草丛生

当人群中恶之华盛开

一条命能不能在沙海中独善其身

或者一颗心能不能在深渊下

依然坚守着那份宁静

石头的洪流滚滚而过

世事无常

一个怪物出没

远看是一条鱼

近看是一尾蛇

上看是一只猫

下看是一只虎

左看是一只猴

右看是一匹狼

前看是人

后看是鬼

击碎的必将重生

悲剧也许换场

我爱那些骡马

只要在它们的草原

便膘肥体壮

◎贝多芬的耳朵

之前

它能听见十八世纪末

波恩的鸟鸣

和欧洲上空的夜莺的合唱

父亲关于钢琴小提琴的梦想的教鞭

抽打着主人的童年

也许父亲还撕扯了它

也许父亲的一巴掌打中了它

后来

它病了

它听不见远处的笛声

和牧童的歌唱

伴着跨世纪的钟声

和主人对完美的痛切

声音的脚步渐行渐远

离开人群

只听得见孤独与忍耐窃窃私语

所爱与道德在琴弦上在琴键上跳动

最后

它死了

它的灵魂在一片欢乐的回声中

永生。而它的主人

让世界上的田园，英雄和命运

在神圣的殿堂里走进走出

有多少只耳朵

享受着音乐的盛宴

听见内心

听见幸福

◎致柴可夫斯基

与寻求安静的人们一起

寻求安静

突然萎靡不振

突然乐观敏感

在疑虑的泥潭中

你的疑虑与俄罗斯的疑虑一样强烈

委身于诗意

不肯懒洋洋地伤感

拿出生命

一部分献给教堂和母亲

一部分献给黑暗中的流浪者

和忍受苦难的人民

你的《悲怆》让你更加靠近我

只有音乐能够说明安静与肃穆

我需要一面盾牌

去寻找一个永远不会发现的港口

◎致果戈理

笑

是为了哭

流着眼泪笑

放不下村子

放不下村子里的人

和民谣，和传说

放不下从小就流淌的眼泪之源

关怀灵魂的黑暗

和上帝的教化

关怀想改变生活的穷人

和朝圣良善的香客

关怀母亲姐妹

和俄罗斯

留下遗言:苦痛并不比别人的少

一把锋利的耕刀

在落水之前

并不想激起多少浪花

然而，百年之后

依然刀光闪闪

◎听贺国丰《祈雨调》

十万颗头颅磕在地上

留不住

一朵云彩

咒语刻在山榆上

咒语刻在山槐上

崖畔畔的那棵山杏

即使熟透了

它的肉不忘酸涩

它的核入药

竟然成了念想

来源于西北风，和

夏天点燃的碳火

适合沟沟屲屲

适合豁岘梁峁

在陇东的塬上

突然打开

老远就能瞅见的一股旋风

众生背负宿命

口含黄连

祈祷一滴雨的稀释

炊烟渐行渐远

炊烟飘散

炊烟行将断后

谁接了地气

谁就能捡到黄金；

谁的根扎在民间

谁就能为王。

◎大部分水的流态

——读陈彦《装台》

背负天理

掉下去，或者

向低处流去

在洼地扎堆，同流合污

浇灌水泥钢筋，并且

掺和上油盐酱醋茶

传播一些小道消息

碰撞着

压迫着

煎熬着

悄无声息的蒸发

悄无声息的结冰

悄无声息的入土

故事是杂乱了点

但从未放弃寻找出口

或者上去的台阶

能否随上大流

能否结出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