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选刊】崽崽: 海南的酒窝

老鄧子 2022-10-17 发布于海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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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南的故事

海南的酒窝

崽崽

说海南的事有点尴尬，力不从心。直里说吧，海南的穷，不仅是钱少，亦是一种心态。

海南师大图书馆的女老师给我讲故事。一九八八年她来海南谋事，得了手下差事，非常高兴，跑到三亚大啖海鲜，从来沒见过这么多鱼这么多虾，放肚大吃。完了起身告辞，店主一家送她一程又一程；她劝他们回家，怎么也不肯！回海口的班车上路，坏了！海鲜还末付款！！人家实在不是舍不得你，人家不好意思向你讨账！怎么办？只好今生俯首甘为孺子牛了。女老师说，颜飞色舞，手舞足蹈，把海南人内敛羞涩的美德挥洒得满屋生辉，溢出窗口，海师校道馨香可闻。

某年到北京一高校，一位老师张开手掌对我说，你们海南的蚊子这么大，我儿子说的。按他的手势，海南蚊子有鸽子那么大。我沒见过。他儿子没有韧性，铩羽而归，乱说。我认识一个大报驻海南记者，他说海南每一棵树下都有空调，每一处水源都是矿泉水。我还听一位女老板说，她在外地航站，看到海航飞机就泪流满面。我知道这些人并沒有挣到大钱，大概是海南这女人酒窝儿好看，便把女人整个儿牵进自己新房。

海南确实是个谦卑、羞涩的地方。在海南游荡，发现很多八零后，一问，家里兄妹三四个，甚至七八个。不解，问怎么可能？他们反问，怎么不可能！想想真可能。我亲眼看到龙昆下村一女人，跳进粪坑里，四周站着计生干部，他们劝一会，悻悻而退；不去捉猪，也不去拆屋。这女人几个子女我都认识，不知哪位是没岀生就跟妈妈站粪坑里的。可见国策在海南也是羞涩涩的。

我说这些是想说明，别地人在海南当官、做百姓，久了会有点海南古老的谦卑与羞涩。俗话说，南橘北枳，别地人来海南，吃海鲜吃海鲜，吃着吃着，把自己的心情改变了。

到公共汽车上看看。外地因坐公交抢座大打出手的事时有所闻，海口公交车上是看不到的。某年某月我办事都按时坐某路车，一外地民工见我立即让座。他早生华发，看得岀年龄不大。尊重他，我坐下。第二天又遇，他又让，我不坐，硬摁他坐下。海南人大大咧咧，让座的反倒内陆人多，殷勤有加。如果像某地那样有老男人因女孩儿不让座坐在女孩腿上，在海口可是大事儿。那些相貌丑陋，庸俗不堪，滿口烂牙的老女人口水臭臭的看不把你喷死。如不信，哪位明天上公交试试！那些博士硕士学士在校大学生可能视而不见，这些老太婆肯定开战，虽然她们平时自惭形秽，羞于见人。

相信，公交车上与不良行为开战的，大概率是当年脸嫩，不敢向客人讨海鲜款的人。当她们最后逝去，便是地上最后清风的停息。

不是说老太太内心多优雅，她们意识的存留是宗法传统的最后余温。海南村村有庙，孔孟之道在庙里变成简朴的为人之道，族长在庙里评判是非，教导大伙如何做人。

现在小学课文弟子规，常常引起争论，学者与家长妈妈吵起来。奇怪的是他们无人提起书的时代背景。子弟规是宗法时代的要求，而现在是高歌猛进的工商社会。而且，他们从不谈子弟规书里的解释。它的注解都是小故事。比如，一个故事说，后妈虐待丈夫前妻儿子，在冬天里要吃春笋。儿子在雪地里哭泣，感动了神，于是春临人间，孝儿子捧着春笋回家，一家喜乐触触。历史翻过一页又一页，春天之神不常在，坏人却一天比一天多。

最最奇葩与严重的问题是，大学那么多，学者那么多，偏偏编不岀适合时代德育教材，让唐吉诃德不如的婆婆大战公交车。海南酒窝儿的笑靥还能展得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