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与贾探春：兄妹之间的温馨与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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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归途如虹

由于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所以不少80后和90后都是独生子女。我就是一个没有亲兄弟姐妹的90后。

作为独生子女，虽然没有人和我分享来自父母的爱，但是我偶尔也会感到孤独，也会羡慕那些有亲兄弟姐妹的同龄人。

在古代，男人可以娶妻纳妾。因此，也就有了嫡出和庶出的差别。在宗法家庭里，嫡出和庶出之间的关系往往非常微妙。

在《红楼梦》里，作为庶出的贾环就十分嫉恨嫡出的贾宝玉，两次陷害他。不过，同为庶出的贾探春就和哥哥贾宝玉关系很不错。

贾宝玉是一个具有少女崇拜的人。他天生就对少女很有好感，愿意亲近她们。因此，虽然贾探春和贾宝玉是隔母的，但是这并不影响贾宝玉和妹妹贾探春之间的关系。

《红楼梦》第二十七回里就写到了贾宝玉和贾探春之间的互动。

在古代，闺阁小姐不能轻易出门，要买东西就很不方便。在这方面，男子显得相对自由。所以，贾探春在积攒下足够的零用钱之后，就会麻烦哥哥贾宝玉替自己在外面买一些自己想要的物件。

其实，在贾府里，贾探春是衣食无忧的。可是，贾探春是一个审美品位不俗的人，她喜欢“朴而不俗、直而不拙”的物件，比如“柳枝儿编的小篮子，整竹子根抠的香盒儿，胶泥垛的风炉儿”。这些民间工艺品很得贾探春的青睐。

而且，贾探春也非常相信贾宝玉的审美眼光，认为贾宝玉可以为自己买到心爱的物件。

作为回报，贾探春会用心给贾宝玉做鞋。

贾宝玉这个人性格古怪。贾府里有专门做鞋的人，可是贾宝玉偏偏不穿那些人做的鞋。因此，贾探春用做鞋的方式回报贾宝玉，可谓很贴心，很合适的。

而且，贾探春会把自己的心里话告诉贾宝玉。在从贾宝玉口中得知赵姨娘抱怨自己不给亲弟弟贾环做鞋之后，贾探春就直接在贾宝玉面前指责起赵姨娘来。

贾探春甚至对贾宝玉说：

“她只管这么想，我只管认得老爷、太太两个人，别人我一概不管。就是姊妹弟兄跟前，谁和我好，我就和谁好，什么偏的庶的，我也不知道。”

这段话表明两点：第一，贾探春有意识地要和亲生母亲赵姨娘和亲弟弟贾环划清界限，心里只有父亲贾政和嫡母王夫人；第二，在和兄弟姊妹相处的时候，贾探春并不在意嫡出和庶出，在乎的是情感的互动。她之所以和隔母的哥哥贾宝玉关系好，是因为贾宝玉对她也很不错。

这些话其实很敏感，涉及到嫡出和庶出的问题。但是贾探春却愿意对贾宝玉和盘托出，坦诚相见。因为贾探春知道贾宝玉不是一个挑拨离间的小人，是一个值得自己信赖的哥哥。

其实，贾宝玉告诉贾探春赵姨娘对自己有所抱怨也是出自好心。他是希望贾探春在和赵姨娘相处的时候有一个心理准备，也注意一定的分寸。贾宝玉是一个希望家庭和睦，不愿意滋生事端的人。他被贾环烫伤了，都选择了息事宁人，以德报怨，可见其内心的善良温和。

《红楼梦》第三十七回里写到，贾探春发起成立了诗社。

贾探春在成立诗社的时候并没有忘记贾宝玉，还写了一张文辞精美的花笺让丫鬟翠墨交给贾宝玉。

花笺上有这样一段话：

“二兄文几：前夕新霁，月色如洗，因惜清景难逢，讵忍就卧，时漏三更已转，犹徘徊于桐槛之下，未防风露所欺，致获采薪之患。昨蒙亲劳抚嘱，复又数遣侍儿问切，兼以鲜荔并真卿墨迹见赐，何痌瘝惠爱之深哉！”

这段话的大致意思是：贾探春在夜晚时分赏月，因此生病了。贾宝玉得知后亲自去看望，还多次让丫鬟去问候贾探春，还给贾探春送去了新鲜荔枝和颜真卿的墨宝。贾探春对此非常感动。

贾宝玉是很了解自己这个妹妹的。他知道贾探春喜欢书法，所以就给她送去了唐代著名书法家颜真卿的墨宝。这份礼物对于贾探春来说是很珍贵的。颜真卿的书法自成一家，笔力遒劲。临摹颜真卿的书法对于贾探春书法艺术的进步是很有帮助的。

新鲜荔枝也是很不错的礼物。贾探春不仅喜欢贾宝玉送去的荔枝，也觉得新鲜的荔枝和精美的碟子配在一起很美观，这一点和贾宝玉不谋而合。可见，兄妹两人在审美方面都颇有品味。

贾宝玉在得知贾探春成立了诗社后，很兴奋，直接拍手笑道：

“倒是三妹妹的高雅，我如今就去商议。”

可见，贾宝玉很是欣赏自己这个情趣雅致，才情不俗的妹妹。

不过，当贾探春开始代理王熙凤管理大观园之后，贾宝玉对贾探春的印象就有所变化。

贾探春为了开源节流，在大观园里进行了经济改革。

贾探春的改革赢得了很多人的支持，林黛玉也觉得贾探春的改革很有必要。可是贾宝玉却对此有不同的看法。

尤其让贾宝玉不满的是，贾探春的经济改革让大观园变了。

第六十二回里，贾宝玉就向林黛玉抱怨道：

“这园子也分了人管，如今多掐一草也不能了。”

贾宝玉心中理想的大观园是一个自由自在的乐园。可是，贾宝玉发现，自从贾探春的经济改革开始后，大观园就变成了一个产业基地，和老婆子们的切身利益挂钩了。

第五十九回里，薛宝钗的丫鬟莺儿编花篮，导致了春燕和母亲与姑妈之间产生了矛盾。春燕被母亲打骂，就跑到怡红院去求援。贾宝玉对此很不高兴。麝月请出了平儿，才平息了这件事。

贾宝玉发现，贾探春的经济改革让大观园里人和自然之间和谐美好的关系变了。过去，编花篮是雅事，是趣事，可是贾探春的经济改革开始后，编花篮就会影响管理大观园的老婆子们的利益，招致她们的强烈阻挠。

其实，贾探春等人并没有规定以后不允许用大观园里的草木制作工艺品。但是老婆子们过于看重利益，所以丝毫不肯放松，这才引发了矛盾。这并不是贾探春的错。贾探春只是并不了解老婆子们视钱如命的心态而已。

其实，贾宝玉又何尝了解老婆子们的心态呢？于是，贾宝玉就觉得，这一切都是贾探春的经济改革造成的，因此对此颇有微词。

贾宝玉和贾探春的心态也有很大的不同。

贾宝玉在经历了尤三姐、尤二姐自尽、柳湘莲出家和柳五儿被气病等事件后，心态愈发消极，甚至出现了“情色若痴，言语常乱”的症状。他本来就只想当一个富贵闲人，在遭受了多番精神打击之后，就更加质疑人生的积极意义了。

贾探春不一样，“才自精明志自高”的贾探春是一个有“补天之志”的女中豪杰。她在代理王熙凤管理大观园后，尽职尽责，一心想要解决贾府的诸多问题。可是，她也会产生有心无力之感。

第七十一回里，贾探春就感叹道：

“我们这样人家多，外头看着我们不知千金万金小姐，何等快乐，殊不知我们这里说不出来的烦难，更利害。”

贾宝玉就对贾探春说：

“谁都像三妹妹好多心。事事我常劝你，别总听那些俗话，想那些俗事，只管安富尊荣才是。比不得我们这没清福，该应浊闹的。”

尤氏嘲笑贾宝玉，贾宝玉甚至说：

“我能够和姊妹们过一日是一日，死了就完了。什么后事不后事。”

贾宝玉此时的心态已经是典型的得过且过的心态了。他自己什么事情都不愿意管也就罢了，他还劝贾探春和自己一样安富尊荣，当富贵闲人。

当然，贾探春是不会听从贾宝玉的劝告的。

从某种程度看，贾宝玉比贾探春更早看透现实，认清现实，知道贾府不可救，甚至不必救。不过，贾探春对家族的责任感还是让人敬佩的。

其实，贾宝玉欣赏的就是那个会成立诗社的、风雅的妹妹贾探春。他最大的幸福就是和姐妹们一起参与诗社活动。

《红楼梦》第七十回里，在史湘云的倡议下，大家写词咏柳絮。

贾探春的词只写了上半阙。贾宝玉对自己写的词不满，又觉得贾探春的词不完整很遗憾，于是，便续写了这首词的下半阙。

且看这首《南柯子》：

“空挂纤纤缕，徒垂络络丝，也难绾系也难羁，一任东西南北各分离。落去君休惜，飞来我自知。莺愁蝶倦晚芳时，纵是明春再见隔年期。”

这首词充满了无可奈何之感，也充满了离愁别绪。尤其是“一任东西南北各分离”让人想到《分骨肉》里的“一帆风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园齐来抛闪”。随风飞逝的柳絮正如飘然远嫁的贾探春一样，让人感受到命运的不由自主，让人体会到离别的无限感伤。

相信，当远嫁的贾探春即将登上那艘大船的时候，作为哥哥的贾宝玉一定是很不舍的。毕竟，这一去，是真的难以重逢了，甚至连通信也是很困难的。这份哀愁，是我们现代人所难以体会的。毕竟，现代社会拥有发达的交通和通讯设备。而在古代，远嫁就意味着和家人的永别。这种永别对于“喜聚不喜散”的贾宝玉而言是难以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