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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写丽江古城 ◎曹克定
那年云南丽江古城向全国征联，我也写了几副作品参赛。丽江古城是我国至今保存最完好的古城之一，有大量的明清建筑正与今人对话。同时丽江又是高原水乡，有着苏州的小桥流水之韵味，可以说丽江古城是一首既古老又浪漫的诗。要把这古建筑遗产和原生态环境在一副对联中很好地表现出来是我创作的方向。 老实说，我没有到过丽江，腰包里没有几个铜板，不可能去丽江旅游。蛮想梦见丽江，可是那几天入梦的都不是丽江，只有想象丽江古城了。于是，写下了第一副联： 旧巷老楼，绿柳也垂三尺古； 小桥流水，姑苏尚逊一层高。 此联上联写古城，下联写生态。为了突出古城之古，用了夸张之笔，“绿柳也垂三尺古”。下联为了突出其生态之美，也用了夸张之笔，“姑苏尚逊一层高”。姑苏（苏州）是以小桥流水之画景闻名天下，丽江也有其特色。用苏州与丽江相比，苏州便输了其高度。这里要解释的是丽江是高原水乡，这个地理环境是苏州不可比的。从联面看，就有点拔高丽江，有贬苏州了。为了讨好张三而贬低李四，乃小人一个。其实苏州和丽江各有特色，苏州是以园林和小桥流水取胜。丽江是以古城取胜，比水乡风光我心中当然有数。可是为了巴结征联主办方就有点违心了。每次大赛想获奖的人何尝都不是如此，我岂独为君子？这副联写下来，我这个不想当君子的人都有点过意不去了。同时，这副联只有夸张说大话，毫无情景表现，最多就是个概念加夸张，决定再写。 写了第二副联： 虽薄暮洗街，老痕依旧在：茶马客商古道； 有青山绕郭，诗意自然来：小桥流水人家。 薄暮洗街，是丽江古城人的习惯，每到傍晚，古城人就用清水把街道洗得干干净净的。本联就借这一点为引子，也是调侃之笔。是说天天洗街，但古城的老痕迹仍然洗不掉，还能看到过去客商往来的茶马古道。下联依然是写生态环境：“有青山绕郭”，郭即城，丽江古城是在青山环绕之间，很美。况在这一块平川内，小桥流水人家更增添了画面的许多诗意。此联比之上一联，只丰富了一点内容，还是情景不浓厚，决定又写。
第三副联： 流水有情，潺湲街巷人家，偕小桥溢趣，柳丝摇韵，纵是高原长湿梦； 老城无恙，弥漫明清气息，仍照壁立坊，天井合楼，居然古色也生春。 这副联情景丰满了许多，与前两联不同的是上联写生态。温情的流水，慢慢的沿着街巷人家流过，跨过流水的小桥，情趣横溢。水边的柳丝，轻摇吐韵，这情景是多么的悠然美好。小结一句“纵是高原长湿梦”，把个高原写得水灵灵的。“老城无恙”，说的是古城还很完好，还弥漫着明清时代的气息，古老的照壁仍然立在街巷里，围着天井的楼房随处可见。结尾一句“居然古色也生春”，这不只是夸张，也是形象语。春是代表新时代，准确的说，是古色融入了新时代，生春是一种别说，也是夸张之语。有了高原湿梦，古色生春，我就觉得此联值得两毫银子了。意犹未尽，便写了第四副联： 巷沿流水边，家居图画里，闲风每过小桥，撩起一窗杨柳绿； 城在青山内，人入旧朝中，春梦都成古色，飘来几缕老痕香。 这副联与第三副联的情景描写，不分伯仲，但这副联又稍微多了一点味道。“闲风每过小桥，撩起一窗杨柳绿”，这闲风有点耐人寻味，是比拟还是本我？是情怀还是现象？是虚还是实？怎么理解都可以，总之，是一种情景，是一个画面。就说是闲情吧，她过了流水边的小桥，撩开了人家的窗帘，流水岸边的绿色杨柳纷纷而入，总可以吧。就说是风之本我吧，它飘过小桥把人家的窗幕吹开，让绿色进入，是不可怀疑的。就说什么都不是吧，窗户本就敞开着，水边的绿柳本就横窗，或以虚笔一晃，或以借媒陈情，这都是允许的，也是美好的。下联以“人入旧朝中”而点出古城，有异于前几联的切入。紧接着“春梦都成古色”，与第三联的“古色也生春”相比，更深一层，更把古城的古老推向极点。 我把所作的四副联反复读了后，总好像缺点什么，便写了第五副联： 楼台已忘千秋，风雨有情，未洗陈踪旧梦，历代沧桑难改面； 街巷不拘一格，纵横随意，总依流水小桥，几多浪漫自成诗。 此联不但有情景，更加了议论，不仅把它的特色写出来了，还把它得天独厚的优越说明了，内容更为丰满了。“楼台已忘千秋”。是说古建筑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年龄，喻其古老之语，更有张力。此句是经过琢磨出来的，用了炼句之力，比前几联说其古老有了更含蓄的一层。“风雨有情”，便开始进入了议论。“风雨”，有自然的风雨，也有人为的风雨；有历史时间的风雨，也有特殊时间的风雨。特殊时间的风雨，当然是人为的风雨，比如文革破四旧的风雨。“风雨有情”是对丽江古城网开一面，是得天独厚。它没有被无情的风雨洗去古老的颜色，几经沧桑而面目未改。下联写古城的自然生态，也避免了直叙，“街巷不拘一格，纵横随意”，形象地道出了古城的街巷布局，是依地理环境而自然形成。依水而建，随弯而弯，并非井字形街道。“总依流水小桥”，是这个古城街巷的特色，所以说“几多浪漫自成诗”。此联道出丽江古城不仅是风雨留情的古老之城，也是一首浪漫的诗。此联比之前几联，不仅写出了古城的风貌和特色，也写了它在历史的淘洗中而存在的优越，和不破坏生态而建城的独到，语言婉转，信息量大。 大赛揭晓后，我的第五副联，只获得了优秀奖。我不以为然，只要我尽力创作过就行了。时隔三年后，丽江古城编辑出版了《丽江古城楹联荟萃》一书，并标明“五百年佳作遴选”。本书收入了自明朝以降的高官鸿儒，文坛名家写丽江古城的对联作品。如古有杨升庵，今有郭沫若者。我收到寄来的书，就知道其重量。待我展目一看，书的外封页上赫然印着我的第五副对联，让我大吃一惊。且不说古今这么多文学巨匠的作品，就是那年征联获等级奖的作品也在我之前，怎么能让我独占风光呢？想必，编书的与评奖的人眼光不一样吧。 丁酉小寒 于得山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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