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岁小女孩开始奔跑，往哪看都是炸弹，斯大林格勒最惨烈的一天开始了

1

1942年8月23日，星期天。德军第16装甲师突破苏军第98步兵师的防线，冲向斯大林格勒。

汉斯-瓦伦丁·胡贝中将终于越过顿河了，他的深灰色坦克和装甲运兵车连成一线，在30-35 度的高温草原上高速行驶。

约下午四点，斯大林格勒拖拉机厂的人已经能听到坦克的隆隆声，看到地平线上扬起巨大的云状尘埃。他们的一位厂领导后来回忆说:

“很快地，从西边，就看到坦克正在向我们移动。”

但这并不是那天最可怕的。

那天下午，10岁的塔玛拉·科尔巴西娜不用上学，她跟着邻居拉亚去买食物了。她们买了一条很重的长面包。

她们在大约五点的时候返回，看到头顶上有架飞机飞过。

战争让人熟悉战争，适应战争，她们都认得那是一架德国侦察机，而这就意味着德军轰炸机很快就会出现。

于是岁数大的拉亚就让科尔巴西娜快跑。

科尔巴西娜飞跑起来，但飞机来得远比她们想象的要快。她很快就听到了越来越大的轰鸣声，她从来没见过那么多的飞机。

低空飞行的德国飞机遮蔽了太阳，科尔巴西娜能够清楚地看到机翼上的十字架。

她吃惊了，很疑惑这么密集的飞机，为什么没有撞到一起。

这时候，科尔巴西娜听到有人大喊:“趴下！”紧接着爆炸声就像打雷一样连绵响起。

科尔巴西娜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开始在心里祈祷、求救。砖块和碎玻璃纷纷落下，她裸露的肩膀很快就跟她的红色吊带裙，成了一个颜色……

2

那一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德国空军指挥部几乎出动了第四航空舰队的所有轰炸机。

他们执行的是希特勒的N45指令:“提前摧毁斯大林格勒。”

而斯大林格勒的防空能力，根本无法与这种大规模的空袭抗衡。

他们的高射炮火无法覆盖。他们的战斗机数量太少。而且大多数飞行员的训练很差。

飞机来了，那天站在斯大林格勒街头仰望天空，并惊慌失措的，当然不只是科尔巴西娜。那些活下来的居民后来都说，他们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飞机。

那一刻，所有人都呆住了。有人开始数天上的飞机，但他们数到一百，就数不下去了。

满天都是飞来飞去的飞机，看上去乱糟糟的，但乱的只是斯大林格勒的居民，和防空部队。

那些各种类型的轰炸机、攻击机，其实都被分配了具体路线、高度，和攻击目标与时间。

工厂、火车站、行政大楼，等等等等。德军首先要炸掉指挥、交通、工业设施，让整座城市陷入混乱，然后就要把这座城市炸成废墟。

斯大林格勒人更没想到，这只是开始。此后半年里，几乎每天都会有上千架飞机飞来。德军在整场战役里，总共投下了100多万颗炸弹。

但是尽管如此，斯大林格勒的居民们，对那一天也尤其印象深刻。

不只是因为那是第一天，更因为它是最惨烈的一天。

3

科尔巴西娜在连绵的大爆炸中蜷缩在街上，一个头上缠着绷带的士兵把她拖进了战壕。

她一度失去知觉，被一个女人不断拍打脸颊，才终于醒来。

10岁的科尔巴西娜有幸活了下来，但更多的人没有这种好运。那是一场死去40000人的大轰炸。那一拖无比重要。但当时还没人意识到，那不只是让她免于被炸。

“斯大林格勒烧毁了！斯大林格勒烧毁了！”

苏联作家瓦西里·格罗斯曼，曾经在他的《战争笔记》里多次重复这句话。一面说写得太多了，一面重复。而那是怎样一种烧毁呢？

斯大林格勒的护士伊丽莎白·切尔诺索娃后来回忆道:

“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飞机像乌鸦一样飞进犁过的田野。无论你看哪里，炸弹都往下掉。

连续的爆炸、火灾、倒塌的房屋、嚎叫的警笛。人们逃到伏尔加河，躲在沟壑里。死者的尸体躺在被大火融化的人行道上。”

而斯大林格勒第一书记阿列克谢·丘亚诺夫，则在日记里记载了之后的情况:

“地狱！地狱！正午的太阳遮住了大火的浓烟。可怕的强力爆炸震撼了空气。住宅区在燃烧，变成医院的校舍像卡片一样倒塌。”

那是高爆炸弹的效果，但这仍旧不足以烧毁斯大林格勒。另一个最为关键的原因是，飞机上投下了数以万计的箔片，那上面涂有易燃的磷。

它们不需要被炸弹引燃，只需要空气。它们落在哪里，哪里就燃起蓝白色的火焰。这种火焰用水或沙子根本无法扑灭。

斯大林格勒就这样燃烧起来，火势蔓延，空气灼热，最后把伏尔加河畔的储油罐也点燃了。

“巨大的烟柱和火焰冲天而起，像蘑菇一样蔓延开来”，然后，“燃烧的石油和汽油流向伏尔加河”，河面、轮船、街道都在燃烧，“瞬间，电线杆像火柴一样燃烧起来”。

斯大林格勒的土地变黑了，火势蔓延的速度超过了人奔跑的速度，于是大街上就有不少人带着火焰在跑，直到再也跑不动。

土地是黑色的，天空是红色的，斯大林格勒的火光在150至200公里外都可以看到。由于大火瞬间烧毁了空气中的氧，那里也有无数人窒息而死。

这其中有好多孩子……

那是战争年代，人们都见惯了死亡，但是那一场惨状，就连整天在死人堆里生活的士兵们也感到恐惧。

有一位苏联士兵后面写了一封信说:当我们经过城市时，头发都竖起来了……

然而，二战史上著名的斯大林格勒保卫战，就是在这天打响的，苏联人将以更惨烈、悲壮的代价告诉德国人:

这是我们的城市。

这是我们的天空。

4

希特勒对斯大林格勒发起的全面进攻，是在莫斯科战役失败之后。

德军经过半年休整，集中了237个师的兵力。

其目的，并不只是为了一个象征意义，而是那里有苏联坦克制造中心，从那里可以切断伏尔加河这条贯通南北的交通命脉，夺取巴库油田、乌克兰的小麦、顿巴斯的煤。一面能够加强战时经济，一面能够向东北迂回包抄莫斯科，南出波斯湾，实现更大的战略。

此战对于德军意义重大，对于苏联就更加意义重大。它事关生死存亡，于是就打成了历史上最惨烈、壮观的战役。

它从外围战开始，进行了201天，让苏军损失了478741人。

也就是从7月17日到11月18日的防御战，失去了323856人，平均每天约2600人。

从11月19日到2月2日的反攻战，失去了154885 人，平均每天约2038人。

而武器、物资方面的损失几乎无法计算。

（拖拉机厂的民兵）

这仗有没有法打，其实仅看德军在8月初的战绩就可知道:他们在一周之内，就摧毁了200架苏军飞机。

实际上在初期，苏军不但完全没有空中优势，就连陆军力量也对比悬殊。

德军当时大约有17万士兵、500 辆坦克、3000 门大炮，而苏军只能集结9万人、120辆坦克、2000门火炮。

所以苏军能够赢得胜利，只能说是靠了全体军民的英勇不屈，以及在这种精神下迸发出的巨大工业创造力，和朱可夫、瓦西列夫斯基等名将的战术、战略。

战役中，苏军真正实践了斯大林的号召:“绝不后退一步！”他们在巷战中的表现，用一名德国军官的讲述最为真实:

“我们用迫击炮、手榴弹、机关枪和刺刀为一所房子战斗了十五天。到第三天，五十四具德国人的尸体已经散落在地窖、楼梯平台和楼梯上……

战斗从中午到晚上，一直不断。从一层到另一层，满脸汗水，我们在爆炸中用手榴弹互相轰炸，到处是尘土和烟雾......

你问任何士兵在这样的战斗中肉搏意味着什么？请想象一下斯大林格勒:八十天八十夜的肉搏战……斯大林格勒不再是一座城镇。”

苏军在日日夜夜，逐门逐户死战，他们让每一条街道，每一座废墟都成了德军的死地，而苏军后方，也在日夜进行另一种死战。

百姓们在帮着挖战壕，民兵们都在参战，坦克一从流水线上下来，连油漆不刷，就直接开上战场。

苏军一直还能打，一直还有武器弹药可用，他们在连续遭受重创，连续遭受巨大损失的情况下，还能发起反攻，还能仅在最后一个月，就发射出911000发炮弹、990000发迫击炮弹、24000000 发步枪和机枪子弹——这绝对是一个奇迹。

那么冬天来了，伏尔加河开始结冰了，德军的兵员越来越少了，德军的补充越来越跟不上了，苏军的反攻也就来了。

德军第六集团军当时的基本生存所需，大约是每天800吨，可是此时天气恶劣，苏军也取得了部分制空权，他们每天只能得到大约117吨。

德军本就遭遇顽强抵抗，现在又陷入这种困境，于是朱可夫元帅和瓦西列夫斯基上将，早就计划好的天王星计划和火星计划，当然就开始实施了。

于是斯大林也就及时地聚集了大量后备部队，于11月19日，开始了大反攻。

他们居然仍旧有后备军可用，5天之内，就把33万德军包围，1943年的元旦刚过，就以5000门大炮进行了猛烈轰击。

第六集团军本来想撤的，但是希特勒坚决不允许，因此此战的结果，就不只是斯大林格勒保卫战取得胜利，也摧毁了德军士气，让德军失去了进攻的能力。

有趣的是，希特勒在最后关头，曾经想出一个高招，火线提拔保卢斯做了陆军元帅。

德军历史上从来没有一位陆军元帅投降过，希特勒这是把“自杀的手枪递到了保卢斯手中”。

保卢斯除了战死，就是“杀身成仁”，此外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但是很不幸，他升职的第一天，指挥部就被攻占了。

保卢斯早就请示过增援或投降，他现在终于如愿以偿。

5

科尔巴西娜失踪两天后才回来，她的家人本以为她死了。那以后，这个家庭就每年都会把8月25日，作为科尔巴西娜的第二个生日。

科尔巴西娜的父亲参战去了，再也没有见到，她母亲安娜·伊万诺夫娜，从此就带着四个孩子，开始了最艰难的岁月。

她们挖了防空洞躲藏，脸上涂黑以防备德国士兵糟蹋，她们一直忍饥挨饿，在为了生存战斗。

斯大林格勒保卫战的最后几天，科尔巴西娜终于见到了苏联士兵。

几个士兵来到防空洞，把口袋里所有的东西都掏给了她们，科尔巴西娜分到了一块糖。

她说那是她一生中最甜的时刻。

斯大林格勒的居民在那场战役中活下来太难了，科尔巴西娜与兄弟姐妹已经学会了通过声音，判断炸弹落下的位置，这种能力让人心酸。

战争期间，那里的人都把一些重要的东西放在器皿里埋到了地下，包括照片，科尔巴西娜一家的照片就是这样留下来的。

每一个人都在最难最危险的时候也在希望将来，这就是人类生生不息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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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九鸦

图/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