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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复旦花事之​红叶李花

 魏维 2022-10-20 发布于中国澳门

红叶李花

魏维

从密云路的住处到校园要经过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走路大约20分钟,骑单车的话只消几分钟。我懒散惯了,每每总是赶在课前十余分钟里出门,所以骑车的频率总比走路要高些。

这几日骑车出门,一拐弯就在政修路上迎头撞见两株繁花胜雪的李树。原是红叶李。它们三三两两地被栽种在道路两旁,平日里实在不起眼。枝干细长瘦弱,被粗壮挺拔的樟树、乌桕遮住了视线。叶片红中带紫,却十分细小,自然比不了宽大的鹅掌木和叶阔荫浓的广玉兰。可就在这几日,枝头的花得了春风的召唤,齐齐盛开,在一片新绿中添入了雪的颜色。      在春天里,红叶李花的颜色最为清淡。五片长圆形花瓣通体白色,托在了楔形的花基上,花基紫红,和叶片一色,叶片簇生枝头,远看似无。枝条是青黑的,雨后颜色愈深,非水墨不能尽其美。非诗不能尽其意。

古来赏花者众,爱写李花的诗人自然不少。唐代诗人吕岩有“二月江南山水路,李花零落春无主。”(见《豆叶黄·二月江南山水路》)宋代诗人王安石有“朝摘桃花红破萼,莫摘李花繁满枝,客心浩荡东风急,把酒看花能几时。”(见《李花》)明代才子唐寅有“桃蹊李径谢春荣,斗酒芳心与夜争。”(见《唐寅落花诗》)。这些诗多托物言志,借李花抒惜春之情,叹人生苦短、世事多艰。花在这里成为了抒情主体的隐喻,而花本身却失落了。

我更喜欢惜花的杨万里。

宋代诗人杨万里爱看花,写花,放到现在是妥妥的赏花达人。小学课本里的《小池》便是写荷花的名作。《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中的“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更是作文时必引诗句。

爱写荷花的杨万里也爱李花,并作诗记录花事。李花盛放时杨作“行穿锦巷入雪巷,看尽桃花到李花。”(见《辛酉正月十一日,东园桃李盛开》)花期过半又有“李花半落雪成堆,未后桃花续开。”(见《郡圃晓步因登披僊阁四首其一》),最有意思的是花期已过时的感慨“不知春向雨中回,只到春光未苦来。老子今晨偶然出,李花全落杏花开。”(见《春游》)赏花惜花之真性情跃然纸上。

自己看了还不过瘾,还要教别人怎么看。杨曾以《李花》为题作诗“李花宜远更宜繁,惟远惟繁始足看。莫学江梅作疏影,家风各自一般般。”又作“红方是锦,疏桃散李不成春。”《郡圃上二首》极言李花的繁盛之美,亦表达了自己的审美旨趣。

但李花之美,真的只有远观繁花这一种样态么?

这几日李花开得正盛,为了不错过花期,我一路骑行入校,准备在复旦校园里找李花。入南门,步行十余米,西侧便可望见曦园。园子不大,却有亭台小山,池水长廊。曦园小山卿云亭上有复旦老校长苏步青先生的题诗“超然此地一亭台,缦缦卿云复旦来。园里涉游成乐趣,柳荫勤读出人才……”往日里总匆匆经过曦园入光华楼,只偶尔几次坐在池水边的长椅上读书。这次却发现入园小径旁的矮坡上盛放的正是李花。李树不多,只三五株,却繁花满枝,已引得三两行人驻足拍摄。

在学生中间,有一位着深蓝色中山装,带黑框眼镜,头发花白的老先生。他极认真地拿着手机在花树下拍照,拍了几张又将手机放在眼前细细回看,再走向另一株,再拍再看。疫情期间,校园内不允许校外人员进入,看这年纪与打扮,应是复旦的退休教师。我想,在这么长的教学时光里,他不知看过多少回校园的春色,可他为什么还愿意再这样细细地一看再看?这当中也有一个惜字吧。

一个地方,停留的愈久,就愈生发出留恋珍惜之情。一处风景,花开花落,若无惜物之心,便也就在习焉不察的日常生活中匆匆错过了。

校园里的李花并不只一处,任重书院前也栽了几株。这几株花开得不盛,在高耸的落羽杉前显得疏落。可疏落竟也有疏落的好处。李花开在了枝枯叶落的水杉前,明媚少了些许,清朗却增添了几分。春日里的水杉总占据了视线,它们高大挺拔,枯叶落尽,只剩下枝干。校园里落羽杉多,校园的道路两旁成排的除了法国梧桐就是它了。叶绿时不彰显,多被枝繁叶茂的梧桐遮蔽了光彩,春日里繁花似锦,它的枯败却显出峥嵘来。被砍枝去叶的法国梧桐,此时却只剩光秃秃的枝干,给了一种后现代的怪异之感。

远远地透过李花与杉木看去,光华楼也被框在视线中,竟偶成一幅与众不同的春日校园景致。

何处有李花,我突然想起了年前看银杏的经历。因为住在校外,又从南门入校,便很少到北区学生食堂吃饭。在一个雨过天晴的日子里,我兴起而往,却发现被风雨吹打的银杏叶早已铺成一地金黄,又齐齐被清扫到道路两旁。我捶胸顿足,只想学杨万里喊一声老娘。

也许北面有李花。

我和两个朋友一路聊天一路前往,果然,就在银杏大道旁,李花正成排盛放,学生们正在此驻足停留,而我这次终于没有再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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