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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叶落盏知秋深:把树叶“封印”在瓷器之中的茶盏

 物道 2022-10-21 发布于广东

南宋 吉州窑梅花纹斗笠碗 动脉影-摄

物道君语:

吉州窑,最自由的美,最前卫的艺术魅力。

岭南一阵秋风起,秋意就浓了。

那日去到朋友的茶室喝茶,主人拿出一只很特别的黑盏,盏底是一片金色的叶子。

淡黄茶汤一冲入,叶片仿佛灵动地转了几个圈,便漂在了水面上,盈盈晃晃,应了这秋天最美的风景。久久凝望着,竟觉出一种“死如秋叶之静美”的生命韵味。

这种把树叶“封印”在瓷器之中的茶盏,名为吉州窑木叶盏。

很多人都知道江西最著名的景德镇窑,却不知,在江西吉安,还有个非常有特色的吉州窑。

它是一座蜚声天下的综合性民窑,曾经是宋代的八大民窑之一,以生产黑釉为主,有许多独创性的装饰技法。

作为在南宋盛极一时、却又很快在元末萧条湮灭的窑口,吉州窑一直充满着神秘的色彩。

为何它的树叶在高温窑中没有灰飞烟灭?为何它的图案看起来很梦幻、又很当代?

今日,物道君就和大家一起走进吉州窑的世界,触摸那份既遥远又熟悉的美丽。

图2|物道 ©

很多人看到木叶盏的第一眼,总会觉得,来来去去不过就是一片叶子,美得单调又重复。

可是你知道吗?一千多年前宋代真正的吉州窑作品,却个个都是稀世珍宝。

2016年香港佳士得秋季拍卖会上,曾经有一只南宋吉州窑木叶盏,就拍出了190多万人民币的高价。

吉州窑瓷器展 动脉影-摄

而目前全球博物馆中拥有宋代吉州窑的仅有几家,大英博物馆将其收藏的一件木叶盏视为“世之神器”。

最有名的一只木叶盏则在日本大阪美术馆内,被日本定为“重要文化财”,偶尔才会展出。

若走近细观那只木叶盏,便会发现,盏中金色的叶子筋脉分明,呈现出有层次感的舒展姿态,极具写实之美。

南宋 吉州窑木叶盏 大阪市立东洋陶瓷美术馆藏

其实历史上,已经没有人知道吉州窑中的第一片木叶是怎么烧出来。

那时候的宋代官窑都有很强的制度性要求,而吉州窑作为一座民窑,却可以自由尝试各种形式的美的创造。

而且宋代斗茶喜用黑釉,江西境内亦是禅茶之风盛行,禅僧们用这样的黑釉木叶盏喝茶时,或许已然感受到这份美之中,有着深邃、幽寂的禅意。

宋 吉州窑黑釉木叶纹盏 贵州省博物馆藏 动脉影-摄

隔着漫漶时光,我们今天再见到它,依然还能欣赏于这样的脉络,感受到它的生命力。看那片一千多年前秋天的叶子,把当初的生命凝固了下来,就像琥珀一样,静静散发出动人心魄的力量。

那天然和人为之力的结合,简直有巧夺天工的隽永魅力,充满着超越时间的永恒之美。

或许,这便是一种穿越时空的、古典和当代审美的契合,亦是吉州窑身上最容易打动我们的地方。

宋 吉州窑木叶贴花茶盏 波士顿美术馆藏 动脉影-摄

南宋 吉州窑木叶贴花盏 芝加哥艺术博物馆藏 动脉影-摄

此外,吉州窑还有一种剪纸贴花的装饰纹样,在今天来看,它们放到任何一个现代风格的展厅中,都能够和环境高度契合。

这确实很奇妙,那些被单一艺术元素叠加出来的作品,装饰感特别当代,一点都不像是古代人做出的器物。

南宋 吉州窑鳝皮地漏花薝卜盏 隈Life-摄

或许,这也是因为,吉州窑的这种剪纸贴花风格,跟当代艺术的表现手法有许多相似之处。

譬如这只梅瓶,匠人剪取了朵朵梅花的贴纸,贴在瓶身上之后,再施黑釉,把剪纸揭掉,入窑便烧成了。一黑一白之间,拙扑的梅花仿佛在夜空中绽放,一股抽象又具体的美扑面而来。

南宋 吉州窑剪纸贴凤纹梅瓶 美国哈佛大学博物馆藏

而故宫收藏的这只吉州窑三凤纹碗,则是选取了民间最喜闻乐见的凤凰剪纸图案。

只见内壁宛如灰黄的天空中,三只一模一样的黑色凤凰翱翔于飞,首尾相衔,仿佛能够带着人们去到一片璀璨美好的世界。

宋 吉州窑黑釉剪纸贴花三凤纹碗 故宫博物院藏

在中国古代的传统审美中,器物纹样的选择,往往倾向于大花牡丹、龙凤腾飞、山水植物等,图案风格也大多完整、细腻。匠人需要借此来表达自己的价值观,所以必得“知其意才知其美”。

可是在吉州窑中,却不是这样的。

剪纸贴花的纹样,并非为了寻找它的意义,而是把其中的元素符号提取出来,重复呈现,那样就足够美了。

南宋 吉州窑玳皮天目盏 万野美术馆藏

南宋 吉州窑黑地白花梅瓶 动脉影-摄

这像极了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席卷艺术圈的波普艺术,也即“通俗艺术”,都是对单一元素的组合、运用,既有商业的便利、又充满无穷趣味。

或许,古往今来,越直白、越简洁的美,才能越具有生命力。

南宋 吉州窑釉下彩绘莲纹三足炉江西省博物馆藏 动脉影-摄

如果说吉州窑的上面两种装饰风格是巧妙地借助外物,那么,洒釉的美,则是单纯只在釉面上做文章,随意一挥洒,就足够让人惊艳。

吉州窑的洒釉特别受到国外收藏家的青睐,西方人看到它时,会更加以为,这是很当代的艺术家做出的风格。

譬如最经典的一种玳瑁釉,仿佛烈焰灼灼盛开,又如洒金恣肆炫丽,那种飞火流星般的酣畅淋漓,是一种没有束缚的斑斓高贵的美。

南宋 吉州窑玳瑁斑釉盏 波士顿美术馆藏 动脉影-摄

再看北美十面灵壁山居所藏的这两个洒釉吉州窑,更是美得酣畅淋漓。黑釉之上,有一圈圈黄色耀斑,仿佛游走的笔墨,肆意洒脱。

南宋 吉州窑黑釉撒斑大碗 隈Life-摄

南宋 吉州窑黑釉撒斑罐 隈Life-摄

吉州窑的这种洒釉风格,初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章法。其实,这也是它身为民窑的优势。

宋时,吉州窑普遍是老百姓在使用,人们更在意器物的实用性,对于外在的纹饰,没有特别强烈的要求。

更何况那时,制瓷技术尚在摸索发展中,对于何为美,没有固定的限制,匠人反而可以在艺术创造力上面尽情发挥。

所以这种看似没有规律、无拘无束的表达方式,反而创造出了更多样化的美。

宋 吉州窑瓷盏 南京博物馆藏 动脉影-摄

而在西方,当代艺术家波洛克的抽象表现主义风格的作品,恰好与之有异曲同工之妙。

波洛克创作时,最擅长使用一种“滴画法”。他让颜料随意滴溅到画布上,最终绘出的画面,线条纵横交错,却极具韵律变化,就像那一盏盏吉州窑洒釉一样,总能焕发出一种喷涌而出的活力。

或许,美的定义从来不是确定的,只关乎创造美的人,是否足够鲜活,是否能够挣脱现实的规矩和束缚。

南宋 虎皮纹钵 吉安市博物馆藏 动脉影-摄

就像开头说的,吉州窑的瓷器,呈现着既遥远又熟悉的当代性。许多东西方艺术家,似乎都能在它身上找到源源不断的创作灵感。

而如果要问,真正的当代性是什么?或许那便是一种注重个性、鼓励每个人自由表达的艺术形式。

而在今天,我们耳目所及,大部分皆是工业化生产出来的、标准化同质化的东西。

于是总会感叹,古人做出的许多的美,已经达到了顶峰,有着确定的强势的标杆,后来者往往很难超越。

南宋 吉州窑剪纸贴凤纹梅瓶 美国哈佛大学博物馆藏

可是就像吉州窑一样,那些美可能只是无心的意外收获,也可能是有意识地不断尝试创新。

很多路并非有确定的答案才能去走,而是在不断探寻的途中,去接近那个迷人的世界。如此,生生不息的美,也才能不断发生,并真正传承下去。

哪怕当下没有人能够读懂,哪又有什么关系呢?在未来的某日,也一定会遇到那个真正相知的灵魂。

参考资料:

马未都,《瓷之色》,故宫出版社

大肉庄,《因为它,吉州窑成了宋瓷中最具创意的窑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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