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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奠百年甲午

 鄂中京山 2022-10-21 发布于湖北

祭奠百年甲午


——兼怀张康义老人


曾德刚
又逢甲午,作为中国人,永远都不应该忘记120年前中日甲午战争屈辱的记忆;再遇八月二十九日,作为京山人,当然也不应该忘记一九三八年的这个日子。正是在这一天的早上七点多钟到十点左右,日本侵略者的飞机分三个批次,共五十六架对京山城进行了惨无人道的轰炸。
京山城原本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有着一大批建筑风格各异的寺观、庙宇等文明古迹,特别是有雕刻精巧、结构典雅、各具特色的八座明代青石牌坊。这些牌坊的立柱都是二、三尺见方,高达二、三丈的石柱,其上浮雕着栩栩如生的人物、花鸟、虫鱼,尽显古代劳动人民的聪明才智。特别难得一见的是上方雕刻的石狮子,外型雄伟、逼真,其口内含有一直径为六、七寸的石球,表面布满均匀细致的龟纹格,可以在狮子口中转动,但不能取出。在这石球的内腔中再雕一小石球,也可以转动,也无法拿出。若吹过的风稍大,狮子口中的石球就随着风相互转动而发出悦耳的声音,真是巧夺天工。所以自古就有“天门四十八牌楼赶不上京山的狮子口中滚绣球”的说法。可惜这些充分反映京山人民智慧的杰作都瞬间化为了灰烬。更有甚者,在侵略者惨无人道的杀戮下,整个京山城,到处布满了深达五、六米的弹坑,而在这些弹坑的周围,遍布着人的残肢断手、破碎的头颅、零乱的肺肠等五脏六腑碎片,与混杂的血迹洒满了残垣断壁。从倒下的断墙和屋架下,不断的传出撕心裂肺的哀嚎,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火药味与血腥味。在炎炎烈日下,横七竖八的散落着一具具被炙烤得黄蜡蜡的尸体,有些已经没有了呼吸的人,还把手搭在旁边同样没有了呼吸的孩子身上,怒目圆瞪,不屈的表达着对日本法西斯的愤怒,期盼着同胞的奋起……据当年九月三日的《武汉日报》报导,在这次灭绝人性的涂毒中面对手无寸铁的京山人民,日本鬼子的飞机,在京山县城炸毁了民房一千多栋,屠绝居民九十多户,令当时不满9000余人的京山县城炸死2100人,伤3000多人。这一铁证无可辩驳地记记载着日本帝国主义在京山犯下了滔天的反人类罪行。
不久,日本军国主义者随即侵占了京山全境直至一九四五年无条件投降,时间长达七年之久。他们在京山犯下了令人发指、罄竹难书的罪行。永兴作为京山的一部分,又处于皂当公路之要冲,自然也深受奴役之苦,承受了惨无人道的蹂躏,无数财产遭到掠夺,无数生命遭到涂炭。侵略者不仅在物资上肆意抢劫,同时在精神上也极尽一切卑劣手段进行奴役,恣意侮辱中华民族的子民。永兴沦为日伪占领区以后,人们真是苦不堪言,日伪军经常到乡下骚扰、烧杀、抢掠,干尽坏事,人们视他们比瘟疫还甚,永兴地区就出过这种事,当他们下乡烧杀抢掠时,乡下的农民为了躲避他们,来不及远逃,就近躲在附近的树丛里或者农舍的夹壁间(过去人们为了躲土匪、强盗、农民将自己的房屋的墙一部分做成夹层,用以临时藏东西或藏人),他们在外面闹得鸡飞狗跳,吓哭了躲在人群中的幼小的孩子,这时大人们为了不让小孩子的哭声引来鬼子们对乡亲的残害、屠杀,竟用手捂住孩子的嘴不让其出声,由于害怕而紧张,连孩子的鼻子也堵着了,最后导致小孩子窒息而死。在这期间,人们毫无人格可言,连上街赶集都要经过他们的层层盘查,虽然带着所谓的“良民证”,他们为了寻开心,还要求赶集的农民互相抽耳光,“摔抱角”。当他们认为互打、互摔不力时,就由他们动手抽打,抱摔这些无辜的平民。有时他们发兽性了,还强迫相互并不认识的男女做各种亲昵的举动,若有不从,他们便当众奸淫妇女,根本没把中国同胞当人看待。
在沦陷期间,永兴境内日本鬼子大肆修筑碉堡,占领集镇,滥杀无辜 焚毁民房 难以数计 。他们为了获取修碉堡的木料,竟用铁链子拴着屋梁,然后连在汽车上,开动汽车将民房拉倒。在公路两侧,只要是他们认为有碍的房屋,即使不需木料,也会放火烧掉……这伙暴徒所犯下的罪行确实是罄竹难书。然而,就是在这一群杀人狂魔面前,在自己同胞饱受凌辱的日本法西斯面前,居然还有一小撮民族败类助纣为虐,出卖灵魂投靠敌人,帮着强盗奴役自己的同胞,干尽了坏事。
在我们永兴地区,最臭名昭著的就是铁杆汉奸马青山。这马青山本是四川人,日本入侵之前在国民党京山县常备队当兵,是个十足的兵痞,京山被日寇占领,他不仅不思抗日,还拉出十几人、枪当了土匪,祸害乡民,而后只身到永兴镇日寇据点当了皇卫军保安中队长,成了不折不扣的汉奸,与日寇沆瀣一气,疯狂蹂躏、残酷镇压我抗日军民。还杀害席仪等区、乡主要领导及何畈四队的王怀恩等新四军战士数十人,对人民欠下了累累血债。他有一个绰号叫“马妈”,当时在永兴地区,有小孩哭闹,只要听说“马妈”来了,顿时就吓得不敢出声,由此可见,此人凶神恶煞的程度。但是世间终究是邪不压正的,日本鬼子及其走狗的疯狂也终究要清算的。当时,由李先念、陈少敏领导的新四军五师就在京山境内的八字门一带坚持抗日。我们何畈也有新四军战士王怀恩,张鹏程和国民革命军团长汪学章等为抗击日寇献出了自己年轻宝贵的生命。即使是在皇卫军内部,也不乏有着良知的中国人。他们也冒着生命危险,为抗击日本侵略,歼灭铁杆汉奸,作出了巨大的贡献。何畈三队的张康义即是这样的一个杰出代表。
提到张康义,人们的第一印象是他对人和蔼,处事低调,但也总有一种迷雾笼罩的感觉。无论是解放前,他从十几岁由沔阳到京山,从国民党永兴区乡公所的士兵到皇卫军永兴乡中队的炊事员,再到新四军京山县京北抗日游击大队的战士;还是解放后,从永兴区何畈村的第一任村长,到后来成为几十年间挨批的富农分子。最后到党的政策落实后,每个月还可领取津贴的不是干部的干部。可以说张康义的一生都是默默无闻但又充满传奇。在人生的每一个阶段,他总是低调做人,始终恪守着人生的底线。应该说,张康义对革命是有功的,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他还是一个抗日英雄。当时十几岁的他,由于湖乡的水灾,他被迫从沔阳来到京山,为了糊口,“当兵吃粮”到永兴乡公所卢继道手下当兵,卢继道投日后,他也跟着一起来到马青山的皇卫军当了一名炊事员,每天看到日军的惨无人道和卢、马等人的助纣为虐,心有良知的张康义、张百富、朱世海等人见证着日、伪的倒行逆施,心中日益聚集起满腔的仇恨。
正值此时,当时我党京山县委王家吉,黄定陆等人,正在筹划着铲除铁杆汉奸马青山,因而指派曹武区委副书记郑先德及积极的抗日活动分子赵学斌,还有家住何畈四队的新四军战士王怀恩,联络到张康义等人,要求他们了解皇卫军内情及马青山的活动规律;日伪军的武器及布置。他们一拍即合,张康义等全程参与了策划及实施歼灭马青山的行动。作为内线,张康义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雨夜领着郑先德、赵学斌等少数短枪队员直插伪军驻地,只一枪就打死了恶贯满盈的马青山。同时,赵学斌还虚张声势大喊:“一排守大门,二排堵后门,其余的跟我往前冲”。这些上半夜赌了半夜,此时睡得像死猪一样的伪军,朦胧中听他这么一嗓子,吓得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就在被窝里做了俘虏。
这次夜袭永兴镇是大获全胜,除了县委安排的监视敌军,准备对付京山、皂市、九里岗可能来的援军和监视日军的据点所派的县大队一个连以外,实际参加战斗的只有县政府的八个短枪队员及赵学斌等22个熟悉地理环境的新四军战士,他们无一伤亡地俘虏了永兴镇南福音堂的两个分队和镇北井冲的一个班的伪军。后来,除了少数愿意留下当新四军的以外,其余伪军都发放了路费遣散回家了。至此,马青山及其手下的伪军区中队不复存在。此后,据点里的鬼子兵也惶惶不可终日。再也不敢轻易下乡去为非作歹了。智歼马青山张康义功不可没。可他从不对人提起这些往事。解放初期他担任何畈村第一任村长,也是兢兢业业的工作,后因他做上门女婿的家庭田产较多(我们永兴是地广人稀),房屋也比较大被划成了富农,不要他当村长了,成了被专政的对象,他也毫无怨言。后来连同子女都受到牵连,受了很多不公平的待遇,他也从不说什么,总能低调容忍。每当有人为此抱不平,说他以前立过功,要他向政府申诉要求平反时,他总是淡定地说,我以前做的(指歼灭马青山)只是凭着良心应该做的,从未想到过立功。现在我是一个农民,什么时候、到哪里都是种田,只要把田种好,至于是戴着富农分子的帽子,还是顶着干部的帽子,我的感觉是一样的,也无反可平。直到他步入老年了,国家落实五师突围政策,为他恢复名誉,每个月发给他一定的津贴,他仍然很淡然,对乡亲们还是一如既往的和蔼、诚恳。他有一副做厨师的好手艺,队里有哪家有婚丧嫁娶等红白喜事,请他帮忙时,他也从不拒绝,还总是为东家精打细算,不得罪客人,也不造成浪费,至于报酬,多少有无不拘,给就收下,没有不强求,作为换工也行,总之,随缘!
“民族的事,国家的事,再小也是大事;家庭的事,个人的事。再大也是小事。”张康义没有这么说过,但他以默默无闻的一生,很好地诠释了这一箴言。
曾德刚
甲午年八月二十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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