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母亲之 一份《再醮文约》
 立自主婚再醮文约人王曾氏，自幼配夫王卷成，夫妻过门 数年无紊，不幸去岁氏夫在炭厂做工窑内被土压毙，丢氏年少 青春，身无倚靠又兼时值年岁饥馑，生活维艰，万般无奈，故 特央请黄焕章、黄伦淑为媒，从中说合再醮与傅绍林名下为妻， 其有氏所欠肖青云处之伙食洋肆拾元正，当由绍林给出，青云 凭众收清。自再醮之后，娘婆二家倘有别生枝节，慨有氏亲身 负担完全责任。此系双方心甘意悦，其中并无勒逼套哄等弊。今恐无凭，特立自愿主婚再醮文约一纸存据。 凭证人：陈炳文 张吉希 黄龙清 何荣芳 肖青云 徐德昌 笔 民国三十年辛已古历十月十二日立，自愿主婚再醮人王曾氏 + 我的母亲之 一份《再醮文约》  这份“文约”与我家的《农地租约》一起由父亲保存下来。1970 年整党建党中，我写入党申请要介绍父母情况，父亲让 四弟登亮寄给了我，同时寄的还有爷爷、父亲和我的三代简历。父亲告诉我，这张“文约”是他和伯伯一起还母亲婚前债务的 凭据，上面有母亲的出身。 1971 年 8 月，母亲到西安以后，我向她了解“文约”详细 情况，母亲的第一反应是大吃一惊。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份 以自己的名义立的“文约”，更没有在上面划过押，用现在的 网络语言讲，这完全是一份“被自主文约”。母亲的第二反应 是痛心，父亲白白被人骗走 40 元大洋。因为她根本没有欠任 何人的债！ “文约”中的王曾氏即我的母亲曾述芳，生于 1924 年农 历 9 月 29 日，四川省大足县龙水镇玉龙乡沙坝人。外公是裁 缝，在针鼻子上讨生活，实在难以承担四子二女的养育重载， 在我母亲八岁时，将她送给本县人王卷成当童养媳。1940 年， 王卷成死于自己家开的小煤窑以后，十六岁的母亲帮工为生。 我的母亲之 一份《再醮文约》  “文约”中的证人之一何荣芳是王卷成的表姐，常在大足 县与重庆城之间跑江湖，替人荐工作媒。1941 年秋天，她鼓 动我的母亲到重庆的纱厂当纱妹。母亲当时还不到 17 岁，没受过一天教育，在苦水中泡大只知道向往新生活，于是一切全 凭表姐做主。她们一路步行，从大足县到铜梁县，到壁山县， 再从壁山县翻凉亭关到巴县的虎溪场，一路走下来翻山越岭 一百多公里，实在吃不消了。于是，决定在虎溪场歇脚再作打 算。母亲在一家打米房找了一份烧糠壳的临时工。 不久，何荣芳又劝我的母亲干脆找个人家安家算了。她说， 她托青木关的朋友找到一家为老二续弦的人家，约好青木关逢 场时见面。这个“人家”便是我爷爷家，这个“老二”便是时 年 24 岁，前一年丧偶的我父亲。逢场那天，我的母亲赶到青 木关肖青云的酒馆和我的父亲见了面，在场的有何荣芳和我的 伯伯等亲朋。双方同意并约定下个场期接人以后，母亲便离开 了肖家酒馆。 我的母亲之 一份《再醮文约》  表面看，这是一场正常的“自主”婚姻！确实如“文约” 中言“并无勒逼套哄”。假如父亲没有保存这份“文约”，又 假如我没有看到这份“文约”的话，母亲永远不知道“表姐一 伙人”把自己“卖”了 40 元大洋！值得庆幸的是，她遇到的 是一个尚礼之家，一个勤劳正派的男人。她的后半生是十分幸 福的，在我写这些文字的时候，她老人家还保持着一个强势女 性的执着：早早起床争着准备早点，然后去湖边散步颐养天年。当我再和老母亲谈起《再醮文约》的时候，他已经不像 四十年前那么激愤了，只是淡淡地回忆当年的情景和过程，真 的是人越老越记得清久远的一切。提起自己曾经信赖的表姐，老母亲只是说：“人呐，要心善心好。她早死了，我还活着。”（未完待续） 本文选自付登华先生散文集《风雨春秋》的第二部分《父母亲》。   付登华：重庆人，生于1943年农历5月20日，共产党员，高级工程师。1966年毕业于西安交通大学,70岁前从事企业管理，其后以文养老，现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德阳纪实文学家协会名誉主席，荣获《枸杞文学》德艺双馨写实文学奖。   平台顾问：邓九刚 平台总监：阿娜尔古丽 推广总监：韩 阳 美 编 : 宋 蔷 文字编辑：立 冬 文稿统筹：马枚素 排 版：西日丽江 责任编辑：沈曼妮 推广助理：耿宪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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