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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作家】苑广阔:小院生灵

 百姓文学社 2022-10-21 发布于云南

  在农村生活,你总会离大自然,离虫鱼鸟兽更近一些,哪怕只是局限在农家小院这方小小的天地里,各种生灵也是来来去去,热闹异常。关键的是,你要有一双敏锐的眼睛,能够发现它们,能够在乎它们。

  我家的小院四四方方,院子里有两棵树,一棵柿子树,一棵枣树,还有母亲打造的一片小小的花园,里面栽种了十几种花草,都是农村很常见的花草,像是龟背竹、鸡冠花、美人蕉什么的,没有什么名贵品种。

  看上去,植物才是这个农家小院落的主角,如果你仔细观察,最好是能够住上一两个晚上,你就会发现,各种各样的小动物,才是这个院落真正的主人。它们在数量上不但超过了生活在这个院子的人类,而且也远远超过了树木和花花草草们。

  为了更好地介绍它们,我擅自做主,把它们分成了两类:一类是“住客”,它们常年,或者至少连续几个月生活在小院里,属于小院的常住居民;一类是“游客”,它们往往一下走,一下又来,有的可能来一次就再也不来了,有的则来了一次还会来第二次、第三次。

  先说“住客”吧。最容易引起关注的,是一窝家燕。它们春天来,秋天走,在小院至少要呆上三个季节,八九个月的时间,自然是有资格配得上“住客”身份的。
  燕子把巢筑在堂屋屋檐的正中间位置,燕子夫妻每天在巢和巢外的大片麦田之间飞来飞去。看它们从巢里一前一后飞出来,是一种享受,轻盈的身体画出一道优美的曲线,只需要挥动几下翅膀,就瞬间消失在碧蓝的天空中。
  燕子回巢,同样极具观赏性。它们可能会同时飞回来,进巢的时候却有先后之分。一只燕子降低飞行高度,“嗖”地一声就飞进了屋檐,然后面对空巢,身体悬空,快速扇动几下翅膀,就稳稳地钻进巢里。另外一只燕子,在等待第一只燕子入巢的空挡,则会绕着小院飞上一两圈,等第一只燕子稳稳地窝在巢里了,才会飞进去。
  两只燕子回巢以后,会互相抖动翅膀,身体也会不停地挪动,既好像是为了互相挨得紧一点,也好像是为了让彼此舒服一点。它们在晚上入睡之前,总会呢喃上那么一阵,也许是彼此互道晚安吧。
  老家的人向来把燕子在屋檐下筑巢视为吉祥之事,父母对这窝燕子也是宠爱有加。燕子把巢筑在堂屋正中的屋檐下,也会带来一个问题,粪便会落在屋檐下的台阶上,灰白一片,进出屋里的人,会踩在脚上,然后弄得到处都是。当然有时候也会碰巧落在进出屋里的人头顶上。
  为此,父母每天就多了一件事,从炉膛里铲出炉灰,铺在燕子窝下,这样燕子的排泄物就会落在炉灰上,便于清扫,同时也可以提醒来人,注意不要踩在炉灰上。

  最热闹的时候,是每年的五六月份。这时候燕子夫妻会变成燕子父母,一窝小燕子,一共四五只,就像变戏法一样,突然出现在巢里,每天叽叽喳喳要吃的。燕子父母很是辛劳,每天在巢和麦田之间要飞来飞去几百次,为的就是捉虫喂养小燕子。
  每当燕子父母回来,小燕子从巢里探出脑袋,长大鹅黄的小嘴巴乞食的时候,母亲都会抬头看得入迷。
  相比于燕子,壁虎更像是“隐士”,它们白天不见踪影,只在晚上出没。壁虎晚上捕食的地方,正围绕在燕子巢周围,因为屋檐下装了一盏灯,晚上灯一亮,蚊子、飞蛾,各种不知名的小昆虫,都聚拢在灯光周围,壁虎就趁机捕食它们。
  我仔细数过,经常出现在我家屋檐下的壁虎,有八只,它们大大小小,各不相同。让我疑惑的是,某天晚上会有八只壁虎在捕食,但是某天晚上,只有七只,就在我担心另外一只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测的时候,到了第二天晚上,又变成了八只。看来除了屋檐下,壁虎还有其他捕食的地方。
  仔细观察你会发现,看似在墙壁上随意分布的壁虎,其实是有尊卑之分、等级秩序的。那些个头大,强壮的壁虎,往往占据更靠近电灯,蚊虫更多的有利捕食地点,而那些个头小、瘦弱的壁虎,则只能趴在灯光暗淡的外围地区捕猎。
  夏天壁虎最为活跃,到了冬天,就消失不见,找个地方躲起来冬眠了。
  我家小院里有一只蟾蜍,和壁虎类似,也是昼伏夜出的“隐士”。在我居住的偏房和院子里的厨房之间,有一个小小的过道,里面堆放着一些杂物,这只蟾蜍,就生活在这个过道里。
  小院只有一个大门口和一个下水道通向院子外,不知道这只蟾蜍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开始我并没有发现它的存在,有天晚上,因为赶一个稿子到了深夜,家人都睡下来,只有我一个人还在电脑前“噼里啪啦”打字。在打字声的间隙,我听见窗外过道里时不时就响起有什么东西敲打塑料布的声音。开始以为是老鼠,等我轻手轻脚走出房门,猛然打开手里的手电筒,原来是一只憨头憨脑的蟾蜍,正在捕捉那些被屋里的灯光诱惑,想要钻进屋里的蚊虫。窗外传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就是蟾蜍跳起来捉虫,又落在过道的油纸上的声音。
  蟾蜍和壁虎一样,也是春夏之交现身,秋冬季节冬眠,冬天的小院,再也看不到它们存在的痕迹。

  老鼠也算是小院的“住客”,不过它们一如既往地不受待见,总是偷偷摸摸地出现。我今年夏天回家住了一个月,只看见过两次老鼠,都是在眼前迅速出现,又迅速消失,只留下一个灰色的背影,连给我好好打量它们的机会都不给。
  既然要说小院生灵,被圈养在围栏里的十多只鸡,还有拴在偏房里的一只羊,当然都要算在其中。不过相比于燕子、壁虎、蟾蜍乃至老鼠这些充满野性的生灵,家养的禽畜就显得呆头呆脑,毫无情趣,不记也罢。
  说完了小院的“住客”,该说说那些经常光顾小院的“游客”了。
  小院不大,来来回回的“游客们”却不少。来得最频繁,最不拿自己当外人的,就是麻雀了。前些年家里的十多只鸡都散养在院子里,父母每天都要用玉米碎、麸子拌着各种切碎的青菜来喂鸡,这些鸡的吃食,也是麻雀最爱吃的,于是三五成群的它们,就成了小院不请自来的客人。
  麻雀们似乎摸准了父母每天喂鸡的时间,总是不早不晚地出现在墙头上,小眼睛紧紧盯着院子,一旦父母把拌好的鸡食洒在院子中间的搪瓷盆里,它们就“轰”地一声了落下来,和鸡争抢食物。
  人类饲养的家禽,早已失去了野性,失去了护食的本能,所有的鸡都对抢食的麻雀毫不在乎,麻雀也就变得越发大胆,一边开饭一边“嘁嘁喳喳”,大有反客为主的架势。
  麻雀们如此肆无忌惮,也和父母的过于袒护和溺爱脱不了干系。对于前来与鸡抢食的麻雀,父母非但从来不予驱赶,有时候担心麻雀抢不过鸡,还故意扬一把鸡食到远离搪瓷盆的地方,方便麻雀啄食。
  麻雀是很有灵性的,得到了父母宠溺的它们,在院子里吃食越来越大胆。刚开始的时候,还在地上啄几下就抬头警觉地环顾四周,然后再低头啄几下。后来就放心大胆起来,低头如捣蒜,吃饱喝足才结伴飞走。
  麻雀是常客,喜鹊是稀客。随着生态环境的改善,这些年家乡的喜鹊越来越多,与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家乡的人喜鹊不叫喜鹊,叫“绵野雀”,而且必须用家乡话读出来才行,“雀”读“qiao”。
  喜鹊向来被视为吉祥之鸟,对于它们的偶尔拜访,父母自然是满心欢喜,就差大鱼大肉招待了。不过喜鹊不如麻雀,它们总是站在院子外的白杨树上,观察着院子里的动静,只要院子里有人,就绝对不落下来。
  后来父母看到有喜鹊在院子周围,就抓一把谷子或麦子丢在院子里,然后回屋躲起来,喜鹊观察一下,就会落到院子里,长长的尾巴一颤一颤的,啄食地上的谷子或麦子,一有风吹草动,就“呷呷”叫两声,迅速飞走。
  院子里有花,自然少不了蜜蜂、蝴蝶的身影。它们总是悄悄地来,也悄悄的走,不过倒是不怕人。父母在院子里忙自己的,它们就在母亲侍弄的小花圃里,或者是开花的柿子树、枣树上忙自己的,互不干扰。等蜜采够了,它们也就悄然离开了,可能翻墙去了隔壁五婶家吧,五婶家也有一片小花圃,比母亲的还要大一些。

  我一直都认为,父母虽然当了一辈子农民,却都是有大善大爱的人。院子里有柿子树,到了秋冬季节,红彤彤的柿子挂满枝头,父母摘柿子的时候,总要把最顶上几个柿子留着,说是给冬天找不到食物的鸟雀们当口粮。
  鸟雀们也没有辜负父母的好意,除了喜鹊、麻雀、乌鸦会光顾之外,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鸟儿,也会来啄食柿子,直到最后只剩一个柿子蒂留在枝头,随风摇摆。
  小院里的生灵还有很多,比如好几种蚂蚁,还有喜欢在柿子树上爬来爬去的七星瓢虫。不过它们都来去匆匆,存在感不强,也不给我好好观察它们的机会。
  对于父母来说,不管是小院的“住客”还是“游客”,它们都热烈欢迎。仔细想想,自从在外求学、然后成家立业,我一年回家一两次,每次住那么十几天几十天,陪伴父母的时间,可能还没有燕子、蟾蜍、壁虎等等陪伴父母的时间长,我自己也不过是一个“游客”而已。

作者简介:

      苑广阔,上世纪70年代末生人,山东人在广西,大学毕业,做过杂志编辑,当过机关秘书,现已职业写作十五载,还请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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