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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特殊的人脸识别

 lixj1028 2022-10-22 发布于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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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特殊的人脸识别
作者:孙斌

如今人脸识别技术已广泛应用到海关、安检、银行甚至家门门锁。44年前我却经历了一次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人脸识别,这不同寻常的识别挽救了一位知识青年的手。

一九七四年隆冬的一个傍晚,西北戈壁滩天色已暗,冷风嗖嗖,我正在卡车上卸煤,一阵撕心裂肺的呼喊从农场磨坊里传出,“快来人哪!快来人哪!”不好!出事了,我纵身一跃跳下卡车直奔磨坊,只见小云的手轧在磨面机的对辊里血肉模糊,在场的几个人小心翼翼拉出小云的手,整个一团血肉,哪里还有手的模样啊,小云痛得发抖,面色苍白。“上医院!”我大声喊着,几个人把小云抱上了拉煤的卡车,卡车在坑坑洼洼的戈壁滩上颠簸,我的心也随着起伏的车轮忐忐忑忑,“这手会截肢吗?”口里却反反复复念着“到医院就好了”。一个多小时后,我们来到了农田指挥部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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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医院,才发现同行的几个人身无分文,怎么办?管不了什么挂号不挂号了,直奔急诊室,一位年长的医生迎上前来,我扶着小云的手说:“磨面机轧的”,医生娴熟地扒开血肉团说:“拍张片子吧!我心想哪有钱哪,重复着医生的话“拍张片子”,却站着没动,老医生说:“快呀!”我也说:“快!”仍旧没动,想着怎样对医生讲没钱的事。话还没出口,老医生似乎看出了我的为难,说:“没钱吗?”你们是知青吧!是,事发突然走的急……没等我说完,老医生转身进了里屋,叫一名护士带我们去拍片,随后老医生也赶到了拍片室。我盯着医生手里的那张纸片,心提到了嗓子眼,等着医生对这只手的宣判。“如果立即手术,这手能保住,可这里没有手术条件啊!”老医生无奈的说。听到手能保住,顿觉有了希望,怎么也得做这个手术,几个人商量决定去省人民医院。老医生说;“手术要在五小时之内,省城几百公里怕来不及呀!”我说:“方圆几百里茫茫戈壁哪有能手术的医院呀?无论如何也得一拼了,好在我们有在朝鲜战场上开过车的老司机呢!”老医生急忙为小云做了必要的处理送我们上了卡车,再三叮嘱要抓紧时间。

汽车开足马力全速飞奔,车上煤灰旋转,车下沙尘飞扬,零下20℃的寒风刺骨,车厢上站着的俩人冻得瑟瑟发抖。驾驶室内的小云痛得额头冒汗,咬紧嘴唇,强忍着泪水,泪水在眼圈里打转。我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只受伤的手,心如刀绞一样。次日凌晨三点左右,我们来到了省人民医院,直奔急诊室,医院里静悄悄的,我们的动静吵醒了值班医生。一位年轻的医生看了小云的手和从戈壁滩上带来的纸片说:“拍张胶片才能看得清楚”,这回分分秒秒都不能耽误了。我一股脑儿把没钱的事重复了一遍,年轻医生仔细地打量着我们一行人,说:“是知青吧!”“是的,我们从河西戈壁滩赶来做手术。”噢!年轻医生说:“跟我来”,带我们去拍了片子。在等片子的间隙,年轻医生边为小云止痛边说:“这么年轻的女孩儿,花季时光,怎么也得保住这只手。”医生一席话,让我们心里暖暖的,几个人异口同声回答:“对,得保住,请你赶快做手术吧”,可医生欲言又止,我猜肯定是手术费的问题,立刻说:“手术费不成问题,钱不送来我不走”。医生这才一字一句的道出;“不是钱的问题,这种手术陆军总医院最有把握,我怕万一做不好……”我们听明白了医生的良苦用心,可时间不等人哪!一般情况军队医院是不收地方病人的,反正又不远,我们这又是特殊情况,几个人合计去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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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我们急匆匆冲进了陆军总医院急诊室,急诊室灯火通明,两位女军医身着白大褂,红色的帽徽和领章格外醒目。我们紧张的样子使两位医生快步迎上前来。医生边看伤情边问,怎么伤的?几个人抢着说:“磨面机轧的”,“磨面机?”医生抬头扫了我们一眼,你们是知青吧!“是的”,我们答道。那女军医一边安慰小云,“别害怕,到医院就好了”,一边问小云叫什么名字?多大了?旁边的医生像是在写病历,在职业一栏里醒目的写上了知识青年。接着医生按响了电铃,一位男军医应声来到了我们面前,看了小云的手和两张片子,三位医生说着我们听不懂的医疗术语,接着男医生大声对我们说:“立即手术”。我们跟着医生上了电梯,小云进了手术室,我们等在门外。几个人凑到一起说:“解放军还是雷厉风行吧,庆幸我们来对了”。

五小时后,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等得心急如焚的我们急忙涌上去,只见小云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躺在护士推的小车上望着我们笑,手术医生紧随其后,告诉我们“手术很成功,放心吧”,我们连忙说:“谢谢医生,谢谢解放军”。来到病房,小云没有一点愁容,反倒兴奋的对我们说:“一点都不疼,就睡了一觉,醒来医生还给我讲战斗故事呢!”医生还说:“十天半月就出院,出院我就回农场了”,挥舞着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我心想,这医生真厉害,不仅治疗了手病,还连带治疗了心病。看到小云状态不错,大家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军队医院不需陪床,我们只好先回农场,再做打算,因为没带钱和粮票,我们已经连续三顿饭没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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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路上,我寻思着:真怪啊!医院的医生们怎么就看出我们是知青?又为什么为我们开绿灯?分文没交小云就进行了检查治疗,做了手术?我把疑问抛了出来。同伴们打开了话匣子:“真的!她们是火眼金睛啊!”“知青这身份还真管用,有点魅力”,“从头到尾没人让我们交过费,还给我们找最好的医院。”少言寡语的老司机开了腔:“什么火眼金睛?什么魅力?就我这肉眼凡胎也能认出你们是知青,如今中学毕业生就一条选择上山下乡,也就你们这么大年龄;再看你们这身行头,棉帽、棉衣、棉靴,一脸煤灰,满身沙尘,难道不像户外干农活的;再听你们这外地口音,外地一帮青年怎么跑到此地磨面,显然是插队落户的嘛。现在上山下乡已成为常态,上千万知青在戈壁、在荒原、在边陲、在农村,几乎家家户户都与知青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或子女或兄弟姐妹或亲朋好友总有知青,在农场到农村,见到你们她们就像见到了亲人一样对待,让小云得到最好的治疗才安心。”老师傅一席话让我们茅塞顿开,恍然大悟,一定要去谢谢那些医生们。

半个月后,农场派人去医院送上感谢信,交了医药费,接小云出院。我调离了农场,再也没有了小云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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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年后的一天,我去商场路过麻辣烫大排档,突然看到一侧桌子边坐着的人很像当年的小云,匆忙走近细看,果然是她,只见她一手端盘子,一手拿筷子,熟练地将各种食材,特别是那圆滚滚的鹌鹑蛋,滑溜溜的长粉条夹到年轻男士和男孩的碗里。一时冲动,我从身后将小云拦腰抱住,她挣扎着扭过身,啊!是你呀!俩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我像欣赏宝物一样翻看小云的手,一切如常,好啊,真好!接着,小云向我介绍了爱人和孩子,说了工作的情况。一阵寒暄后我们再一次紧紧握手告别,此时此刻,桌子上麻辣烫热气腾腾,一家人其乐融融。我想多亏了当年那些医生们充满爱心的真情识别,给了危困之中的知识青年及时地治疗,才有了今天幸福一家人。

宁波老年大学文语系孙斌 女 72岁,曾经在戈壁滩开荒种地、当过工人、在档案馆工作、现退休。
文章由作者提供本公众号发布  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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