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家乡的松树林
文//张歌（湖南郴州）
有时，一树绿叶，一泓碧水，都会激起我万千思绪，无限遐想，情不自禁地想起家乡文家岭那片郁郁苍苍的松树林，那青山流翠，碧水泻玉的美丽画卷；那阵阵松涛的沉呤浅唱；还有和表姐妹一起度过的那段金色的童年时光……难怪有人说，森林才是人类的故乡，森林才是人们真正的乡愁……外婆在厨房里发话了。我们三姊妹积极响应，我们巴不得去山上玩哩！也很喜欢拾柴火捋松毛什么的。捋松毛的筢子像支大老鹰爪子，把子很长，便于捋抓远处的松毛。大表姐她身材高挑，鹅蛋脸白里透红，手脚麻利，做事风风火火，只见她熟练地将草里的、灌木上散落的、地上零星的松毛左一下、右一下、上一下、 很快地聚扰一大堆了。二姐也捋了一堆了，算我最少，我忽然发现一松树下有堆松毛，正动手捋来时，表姐阻止了，说这是别人捋好的，上面还用藤条打了个结做好记号了哩！于是我乖乖地打住了。我顺着坡捋去，咦！前面的山坡下星星点点的，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羊蔸饭，红色的、深红色的、紫色的，黑紫色的，仿佛一片彩霞飘落下来，美极了，也令人垂唌欲滴！我邀她俩一道走过去，先是一粒粒摘、一粒粒地往口里送，不过瘾，索性现采摘了一大巴掌、再一巴掌往嘴里按，大快朵颐，很快嚼得满嘴都是紫色的液汁，从嘴角流了出来，渐渐地嘴巴成紫黑色了，一张开竟像是血盆大口，我们互相对视着，由哑然失笑到哈哈大笑，各自找一水凼照脸，吓一跳，竟成丑八怪了。于是用袖子、手巾使劲擦洗，一时去不掉，干脆到山溪里洗了个头洗了脸，褪去了一点点，又懊恼又欢喜。一天，舅舅从山里打来条黄花蛇，把皮剥下来撑开晒干后，找来根竹筒，锯了一截，二头漏空。剪了块蛇皮，沾上蛋清胶在竹筒上，又取了根竹棍插在竹简上，配上两个轴子，装上子线母线，胡琴便做成了。舅舅用弓一推一拉，依依呀呀发出美妙的声音了。一一啊！听大人说的阿波罗一一即音乐之神就这样降临了，我们又唱又跳又拍手，兴高采烈，手舞足蹈。秋收季节到了，秋高气爽，田野上稻浪起伏，一片金黄。由于气侯缘故，东乡的稻谷成熟期比我们北乡要晚，所以东乡片有许多闲散劳力来北乡帮工收禾。外婆家也请了五六个帮工，劳累一天后，自然要犒劳犒劳他们，因此晚餐搞得特别丰盛，好酒好菜让他们尽兴吃喝，像逢年过节一般，酒足饭饱之后，已是月上柳梢头了。于是拿来椅子、竹床、门板，坐的坐、躺的躺，摇着蒲扇乘起凉来了。满天星斗，微风轻轻吹来，田野上传来一阵阵蛙声，萤火虫在瓜棚下，草丛中游荡闪烁，仿佛是星星掉落下来。“荷一一依！”帮工中有人嫌风太小，便呼起风来了。不久，果然来风了，风带着松树林的气息、野花及稻谷的芬香徐徐吹来。隐约还听见后山里传来哗哗的松涛声，像轻言细语，又像歌吟诵唱。有一个帮工说道，“小弟弟小妹妹，我唱支哭嫁歌给你们听好么？”一一“好哇！好哇！我们鼓掌欢迎！”“呵一一咳！”每唱完一段后，必定要拖一个长长的啊咳尾音！说是诉发娘女依依不舍的感情。唱着唱着还真的动情了，在阵阵松涛声的伴奏下，更显得有些哽咽，眼里也好像泛着泪光。听得我们姊妹也感动了，尤其是大表姐，一下子就学会几首歌了，还唱给我们听哩！惹得大伙连声称赞……这也是阿波罗又一次地和我们相会了。从这之后，琴、琴声、歌谣就种在心田里，生根发芽了，以致我后來十一二岁便能登台唱歌拉琴……斗转星移，一晃多少年过去了，岁月的河流奔腾不息，大浪淘沙，留下多少记忆的珍珠，在闪闪发光，熠熠生辉……今日，我竟带着孙女踏上了去文家岭松树林的路。天高云淡，金风送爽，金色的稻浪起伏、喧嚣着，远处草树青碧，近处山岚含烟。我看到郁郁葱葱的松树林了，苍翠欲滴，凝绿泻玉，多美啊！它们绿得鲜嫩活泼，好像少女头上飘逸的绿色纱巾；有的绿得清亮透明，宛如美丽的翡翠碧玉；有的绿得凝重深沉，仿佛池塘里荡漾的碧波。朱自清曾赞美过梅潭的绿，贺敬之曾歌吟过漓江的绿，可这一切怎比得上我家乡松树林的绿呢！它的绿动人情怀，撩人心弦！看啦！那逗人喜爱的绿色，绿得出奇、绿得别样、清新、碧翠、温润、放亮，绿枝相依，绿叶相偎。这绿的枝、绿的叶、这绿的雾、交融汇合成了一个深湛的绿海，这才是真正的“春深如海”啊！一一一“爷爷，这是春姑娘住的地方么？”孙女从来没來过这松树林，没见过这么美丽的绿色，兴奋异常，她闪动着星子般的眼睛，连眸子里也蓄满了碧绿。“说得真好，这是春姑娘的家乡！”我称赞起孙女来，还真有诗意！是的，这里没有冬天，只有春天，即使在数九严寒，外面飞雪满天，所有的草木枯槁，瑟缩，松树林却独领风骚，郁郁葱葱，在凛冽的寒风中摇荡碧色，掀起阵阵青春的欢呼，春天的歌唱！一一啊！起风了，哗！哗！一一从山那边传来了松涛声，先是轻吟浅唱，细语呢喃，渐渐地舒缓如空濛月色的琴声，如纷纷扬扬击瓦的雪声，接着如哔哔剥剥火声，沸沸扬扬的水声，旋即转换成踢踢踏踏的万马奔腾声、春潮声、海啸声……气势磅礴，慰为壮观，动人心魄……我没见过龙，但分明听到了龙吟，听到了山川的欢呼，松树林的欢唱，它发出了摇荡乾坤的正气。啊！正是这故乡松声涛影荡漾起我的五彩梦幻，燃起我心中的信念之火，照亮我人生的行程，引领我回家的征途。啊，家乡的松树林呐！开我胸襟，壮我情怀，润我笔墨，美我琴韵，亮我歌喉！老马嘶风，志在千里，激情澎湃，如黄河惊涛骇浪……—— 编审：粟贵贤 —— 作者：张歌、本名张松林。执教、执琴数十年。九万里悟道，终归诗酒田园。喜读书，好音乐、（湖南省郴州市音乐家协会会员、省音协弦乐专业委员会会员）偶走笔，也偶有诗文见于诸报端。其歌曲《送哥送到五里坡》被选入 《湖南民间歌曲选集》，其诗《伐桂》被《星星》诗刊编辑流沙河选入诗集《森林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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