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格鲁吉亚和乌克兰身上吸取的经验教训 | 新品推荐

从格鲁吉亚和乌克兰身上吸取的经验教训

本文摘自 美国现代战争研究所报告《从格鲁吉亚冲突分析俄罗斯作战方式》| 远望译品

2012年，在俄罗斯自20世纪90年代初以来最大规模的大规模抗议活动中，弗拉基米尔·普京重登总统宝座，使得梅德韦杰夫和奥巴马时期的合作实用主义停滞不前。更重要的是，这些针对普京重返政治舞台的抗议加剧了普京的担忧，即外部支持的反对派会威胁到他的统治。随后，俄罗斯国内展开镇压行动，普京加大了对一系列政治威胁的管控力度。

普京重返克里姆林宫标志着将重新采取更有力的手段和军事姿态，2013年末这种趋势开始体现出来。面对邻国乌克兰即将与欧盟签署结盟协议的前景——这是加入欧盟重要的第一步——俄罗斯作出回应，反对乌克兰加入其欧亚关税联盟（Eurasian Customs Union），。乌克兰总统维克托·亚努科维奇最终接受了俄罗斯的提议，引发了大规模抗议活动，最终导致2014年2月迈丹革命（Maidan Revolution）被赶下台。

俄罗斯占领克里米亚，以及随后乌克兰东部的代理入侵，为俄罗斯同时实现几个关键目标提供了难得的机会，就像六年前的俄罗斯-格鲁吉亚战争一样。与2008年的俄格冲突一样，俄罗斯的干预当然也有军事目标，并通过军事手段来实现。但在俄罗斯在乌克兰的行动中，更令人感兴趣的方面还是俄罗斯如何利用冲突，通过使用所谓的混合作战方法来制衡北约和美国。通过在乌克兰国内制造混乱，让顿巴斯地区的冲突持续升温，俄方一方面确保了基辅无法加入北约，另一方面增加了乌克兰政权更迭的可能性。奥巴马政府因担心与俄罗斯的冲突升级，不愿向乌克兰提供致命武器，这表明俄罗斯在将美国排除在乌克兰之外方面取得了一定成功。然而，在乌克兰抢占先机策略成功，并不代表俄罗斯大战略彻底成功。波罗申科领导的基辅政府仍然存在，

美国军事顾问继续协助乌克兰进行改革。事实上，将乌克兰拉回到俄罗斯轨道的努力最终可能适得其反，因为俄罗斯在过去三年中的行为激起了一度分裂的乌克兰民众对莫斯科的反对。

其他地区也是如此。俄罗斯企图恐吓波罗的海的国家，导致这些国家及其北约盟国保持高度警惕。俄罗斯闯入北约领空，极具挑衅意味，在波罗的海边界附近举行重大军事演习，这些行为不是混合战争本身的前奏，而是挑战北约行动并使其复杂化的手段。但是，在盟国之间和波罗的海国家的国内人口中，挑拨离间并未成功。他们再次在该地区大规模增兵来制衡美国和北约。

在2008年俄罗斯-格鲁吉亚战争之后，美国及其盟国在阿富汗和伊拉克仍陷于困境，俄罗斯继续发展其混合战争和战争计划，弥补了许多入侵格鲁吉亚后发现的不足。本章并不是要详细分析乌克兰战争，这场战争会在未来的报告中分析，而是要说明2008年俄罗斯-格鲁吉亚战争如何成为后续战争的前兆。

乌克兰局势

       

乌克兰的地缘政治形势与格鲁吉亚相似：二者都是前苏联的加盟共和国；都与俄罗斯接壤；都与俄罗斯有紧密的历史联系；双方都在积极寻求加入北约。2014年，俄罗斯在政治、经济和军事实力方面的相对地位与2008年相似，它认为国际社会除了言辞强硬，或实施无效的制裁，没有兴趣采取行动。然而，两者之间的一个主要区别是，2014年之前，乌克兰没有分裂主义共和国，在俄罗斯采取行动之前，乌克兰军队也没有挑衅。与格鲁吉亚一样，乌克兰的军事力量薄弱，而且它也犯了一些错误，例如，通过宣布乌克兰语为官方语言，降低了俄语的地位，而这正中俄罗斯宣传人员的下怀。

2014年2月，乌克兰学生和活动人士涌入基辅市中心的一个欧洲独立广场（Euro Maidan）以和平方式抗议亲俄总统维克托·亚努科维奇中止与欧盟签署结盟协议的举动。当紧张局势升级，近100名平民被安全部队杀害，引发了一系列事件，导致亚努科维奇逃离乌克兰。此后不久，俄罗斯派遣所谓的“小绿人”占领克里米亚议会，设立了一系列检查站，并控制了机场，在不久的公投后吞并了克里米亚，观察员认为这次公投是被操纵的。事实上，与2008年俄罗斯入侵格鲁吉亚没一样，许多分析人士认为，俄罗斯对乌克兰的干预早有预谋。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俄罗斯在没有开火的情况下吞并了克里米亚。驻扎在乌克兰的俄罗斯“维和人员”——包括未加标记的俄罗斯特种部队——发动了一次武装入侵，正如一位乌克兰分析人士所描述的那样，这次入侵“表面上伪装成国家的内部政治冲突，实则是该国是侵略的受害者”。也就是说，俄罗斯利用分离主义暴力作为军事干预和吞并领土的便利借口。

然而，俄罗斯在东部并没有同样取得成功。在吞并克里米亚之后，乌克兰东部顿涅茨克州和卢甘斯克州的示威活动继续升级，俄罗斯支持的武装分子最终占领了政府大楼和媒体。然而，这一次，乌克兰进行了反击，夺回了这些建筑，击败了俄罗斯领导的分离主义势力。虽然收复领土失败，但乌克兰人实际上阻止了俄罗斯的继续推进。尽管脆弱的停火协议自2015年2月开始生效，但每天都有数十起违反停火协议的行为发生，伤亡人数仍在不断增加。到2017年夏天，这场冲突已经夺去了一万多名乌克兰人的生命。

俄罗斯之所以能在克里米亚取得巨大胜利，是因为它在2008年战争后吸取教训并加以完善。下面是两场战争中可以吸取的教训总结。

• 战略利益。俄罗斯再次表明，它愿意用武力阻止前共和国加入北约或欧盟。虽然吞并特定领土显然是个例外，但在这种情况下，拥有黑海上的基地及周边领土的战略价值使这一领土独一无二。俄罗斯在顿巴斯的行动表明，他们通常不喜欢吞并，只是希望在乌克兰建立一个像格鲁吉亚那样半自治的分裂地区，这使得加入北约这样的组织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北约要求其联盟成员国领土完整。

• 战略准备。俄罗斯不费一枪一弹就拿下克里米亚的能力非常出色，但如果没有提前数月或数年打下的基础，就不可能实现这一目标。除了在边境沿线进行作战规划和集结部队作为强大的威慑力量外，俄罗斯早在发动“小绿人”之前就开始进行颠覆活动。俄罗斯发现了经济、武装部队和国家行政部门的弱点，并利用贿赂或恐吓手段胁迫地方官员。此外，俄罗斯支持和资助忠于俄罗斯的政治和文化组织，并利用其媒体制造有利于俄罗斯和反对乌克兰政府的言论。

• 行动计划。与入侵格鲁吉亚一样，俄罗斯明确制定了入侵乌克兰的行动计划，尽管这些计划可能并不成熟。乌克兰与格鲁吉亚相同，自独立后并未制定出严肃的军事战略，这使俄罗斯的处境比以往更容易。

• 军事改革和专业化。从军事角度来看，俄罗比前苏联时期更小、更灵活、更专业。它已经缩小了总规模和总参谋部，从苏联时期的200多个师缩减为今天的5个师，变成一支更加灵活、适应能力更强的战斗部队。为了提高机动性，俄罗斯主要依靠装备有先进反坦克武器的旅。俄罗斯高级参谋部认为，未来的任何武装对抗都将是致命的、快速的，对先手有利，这与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前的情况没有什么不同。兰德公司近期的一份报告发现，俄罗斯将在数小时内摧毁驻该地区的北约部队。

• 升级支配。与格鲁吉亚一样，乌克兰强调俄罗斯有能力在其边境取得升级支配地位，并在必要时迅速实现这一点。根据这些方针，俄罗斯将继续推行混合战争政策，因为它有效且成本低。俄罗斯已经超越了苏联时代的思维方式，并在军事行动方面提出了自己的想法。然而，尽管俄罗斯已采取重大举措推进军队专业化，但仍然依赖大量据称士气低落的应征士兵。这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俄罗斯偏向非常规手段的原因，以此让对手忌惮、给他们灌输恐惧、让边境地区处于动荡状态。20世纪90年代流行的术语是“冻结冲突”——考虑到乌克兰的伤亡规模，乌克兰的冲突本身并没有冻结，有升级的风险，还可能破坏北部邻国的稳定。

• 信息行动。在格鲁吉亚的信息战中失利后，俄罗斯继续投资其IO努力。俄罗斯将“秘密、欺骗、威胁和指控结合在一起，为国际社会编造故事”，并不断否认俄罗斯的参与，以宣传一致的信息。俄罗斯特工在克里米亚和顿巴斯的许多最初目标是媒体，因此他们可以用俄罗斯电视取代乌克兰广播，建立信息垄断。在克里米亚，俄罗斯人几乎取消了乌克兰所有的固定电话、互联网和移动服务。

• 网络运营。俄罗斯继续扩大其网络能力，并在战术层面有效开展网络行动。据报道，俄罗斯人“在安卓设备上植入恶意软件，以跟踪和瞄准乌克兰炮兵部队。”

此外，俄罗斯还对乌克兰电网发动了网络攻击。

• 电子战。俄罗斯扩大了电子战的使用范围，包括干扰以破坏或摧毁指挥与控制网络、阻碍雷达系统和干扰GPS信号。有多起关于无人机（UAV）的报道。俄罗斯将信息战、网络攻击、心理战和电磁频谱融入到“信息对抗”的概念中；乌克兰的一个很好的例子是，其里尔-3（Leer-3）电子战平台如何利用无人机向个别指挥官和乌克兰军队发送短信，通常直接与他们的信息作战战略联系在一起，以削弱他们的敌人。200名乌克兰指挥官在炮击后收到短信，询问他们是否喜欢这次袭击，乌克兰士兵也收到短信，鼓励他们叛逃，想要降低士气。

• 软实力。鉴于乌克兰大多数东正教徒仍是社会保守派，即使是反对俄罗斯的人也是如此，因此俄将继续在乌克兰发挥其软实力，就像在格鲁吉亚一样。普京将自己描绘成传统价值观的捍卫者，以赢得东正教徒的支持；然而，这个过程只会刺激和疏远更大比例的人口。

• 避免公开使用武力。在每一次冲突中，考虑到使用军事力量的政治成本，俄罗斯减少了公开使用军事力量。在1991年对立陶宛的干预中，苏联对平民使用实弹，驾驶坦克穿过示威者，造成14名平民死亡。巨大的政治压力随之而来，苏联在格鲁吉亚的回应称，在格鲁吉亚人开始炮击南奥塞梯后才派遣军队越过边界。在克里米亚，俄方没有派出穿制服的军队，而是派出了“小绿人”，但他们一直否认他们是俄罗斯特工。在顿巴斯，俄罗斯主要不是依靠大型编队，而是派出较小的部队越过边境，他们声称这些部队只是休假的俄罗斯军队，他们并不代表国家行动。

• 其他战术发展。虽然俄罗斯在格鲁吉亚没有采用相对较新的技术，但在乌克兰已经大范围扩展了无人机的使用，主要用于情报、监视和侦察（ISR）任务，通常与火炮直接联系在一起，以控制火力和评估战斗损伤。同时，反无人机技术和工艺还不发达。在火炮方面，俄罗斯及其当地代理人倾向于多管火箭系统（MLR），而不是精确弹药，通常在人口稠密的地区使用，因为他们知道对手必须明智应对。俄方已将炮兵分散到机动营，

以提高反应速度，并追求更远程的火炮和弹药。杀伤能力的提高也增强了对反坦克雷达的重视。最后，现代俄罗斯坦克几乎无懈可击，除非有先进的反坦克导弹，如美国标枪(Javelin)，而乌克兰不具备这种导弹。

• 停火协定的作用。俄罗斯持续违反地区停火或政治协议。在乌克兰，俄罗斯违反了明斯克一号和二号协议（2014年至2015年），该协议是为缓和顿巴斯地区的紧张局势而签署的。这一行为是俄方故意为之。同样，在格鲁吉亚，俄罗斯移动了边界，也没有完全解除有争议地区的武装，违反了2008年停火协议的条款。根据我们的研究因边界单方面移动，格鲁吉亚农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处南奥塞梯的谚语并不是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