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们的身上总保留有某种静止不变的东西。 生锈的铁栏杆上挂着摇摇欲坠的地址牌--复兴路19号。望着上个世纪的红砖房，七七想起去年刚搬来这里的情形。 那会儿因为不想和公司的同事们挤公寓，所以她坚持搬出来自己住，只是手里没有多少钱，看了很多中介才找到这里。房子是建国初期修建的，虽然很老旧倒也算干净。通往地铁站的路很远，路边有一些快枯萎的法国梧桐，远远看着总让人觉得很孤独。为了节约钱硬是要了顶层的房子，破旧的楼梯堆满了杂物，每天晚上回家都像跳舞一样，“倒是省了健身的钱了，”七七总是这么对自己说。 “喂，房东吗？我这个房子又漏水了，麻烦你这两天赶紧过来看看......，”话还没说完，手一滑又把手机摔地上了。看着碎掉的屏幕，一股无名火突然就窜了上来，对着沙发就是胡乱一阵捶打。 啪！忽然听见沙发底下掉下什么东西，伸手一摸，原来是一个残破的笔记本。厚厚的灰尘隐去了本子的封面，翻开第一页，上面是一些手写的文字： "你们要进窄门。因为引到灭亡，那门是宽的，路是大的，进去的人也多;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着的人也少。" 翻开第二页，空白。第三页，空白。直到翻到中间的位置，才看见有人写了日记。 1965年11月5日，阴。 今天是异常艰难的一天，有时候我在想人到底在为什么而奋斗？看着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我却只能袖手旁观，明明可以发声，我却只能沉默。 1965年12月28日，雪。 今天收到了李明的来信，信上说单位给了他出国的名额，那是他期待已久的一个地方。但在我看来那只是一个寒冷的国家，就像我们两个即将冰封的爱情。或许，也是更多即将被冰封的东西。 1977年1月，雨。 许久没有翻开这本日记了，没想到再见它的时候已经过去十年了。这十年发生了太多，多到我都开始模糊了那些记忆。偶尔想起，总觉得发生过的一切离我比太阳更远，却又比影子更近。久而久之，它们成了我心里的一个房间。 “这是......前任房客的日记本？”正想着，忽然从本子里掉出来一个东西，那是原本在笔记本卡袋里的一把钥匙。 好奇心使然，七七把家里的房间都试了一遍，但是都对不上这把钥匙。“或许不是这个房间里的钥匙吧~”正当她准备放弃的时候，她忽然想起楼上还有一个小阁楼。
我站在镜子前，不是为了看自己，而是为了确认：我所见的真是我吗？ “果然是这里的钥匙！” 门开了，里面的空气让人窒息。腐烂的气味霸占了昏暗的房间，一块破裂的镜子把进来的人也裂成了无数块。桌子上有一个老式收音机，旁边有一个小书柜，都是已经绝版的书，随手抽出来一本，上面的字迹让人眼熟。 “这应该就是日记本主人的房间吧！” 难闻的空气实在让人恶心，七七决定赶紧离开这里。正要关门时，那台收音机突然发出了让人头疼的电流声。整个房间像扭曲了一样，眼前的一切开始飞速旋转，头晕目眩的感觉，让人不由得想起第一次戴3D眼镜的感觉。 “就他了吧，反正他是个哑巴，又没文化写不了字。”几个抽着老式雪茄烟的人，小声地在说着什么。 “他是无辜的，而且，他是个好人。”一个年轻的女孩瑟瑟发抖地说。 “那要不，你替他去？”那些老烟枪们邪笑着看着她。 “我......”她眼睛里的泪硬生生地又被逼回去。 七七看着这个女孩，径直走到自己跟前，呆呆地看着那块镜子。然后开始疯狂地擦洗着自己的脸，“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嘶声力竭地敲打着镜子，直到鲜血一点点渗透到裂缝里。 “原来他们都是刽子手，原来声音并不总是被听见，原来我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样子......” 她开始停止哭泣，安静地坐在桌边开始写着什么。忽然，一阵急切的敲门声，进来一个男人。他看着她，似乎想说点什么，却只是在桌上留下一包东西，然后转身离去。打开，里面是几个可爱的套娃，直到打开最后一个娃娃，她才发现里面有一张纸条。 “对不起，我决定留在那边，我的梦想也许只能在其他地方才能实现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实在很脆弱，或许我们本就是脆弱的存在。” 她哼笑了两声，划了一根火柴把纸条烧了。那小小的火焰里，隐隐地透出一个熟悉的圆形--那是月球。 “希望你得偿所愿，向太空迈进！”她自言自语地对着火焰说。 “这么多年了，你依旧是你，可我......呵呵呵......，那年还是我先告诉你，尤里.加加林登上了太空，我告诉你，我也要成为像他那样的宇航员，去看一看浩瀚无垠的宇宙到底是什么样的。我把自己的研究课题悉数告诉你，是为了我们要一起迈进宇宙的约定，可你，却把我所有的心血签上了你的名字。那一天，我失去了梦想，也失去了你，然后，我也失去了我自己......” 1964年6月5日，晴。 今天的阳光好美，可我却失去了看见美的能力。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觉得很陌生，想起一句诗：镜子是什么？是第二张脸，第三只眼。所以这就是我的第二张脸吗？如此丑陋不堪，疲惫虚弱。什么是第三只眼？我发现我没有了思考的能力，去他的第三只眼，我连自己的心都不想再看一眼。 七七看着她越来越模糊，房间似乎又开始旋转......
能从对方的字里行间读出“我自己”：不安、震荡、追寻、超越。永远出发，却永远无法抵达。 那阵电流消失了，睁开眼的时候，七七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那个房间，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把钥匙。 为了搞清楚那个女孩到底是谁，七七赶紧下来捡起手机，拨通房东的电话。可房东好像也不清楚这里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只是给了她一个电话，说是和这个房间的人有点关系。照着号码，七七拨了过去，接通以后却被挂断，随后收到一个短信： “你好，请问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电话的？找我什么事？” 七七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就打下了自己这个房间的地址。半个小时后，另一条短信给了七七一个地址。看着那条信息，七七忽然又打了退堂鼓，自己到底在干嘛？为什么一定要知道那个女孩是谁？而且我怎么给对方解释自己看到的一切？犹豫再三，她决定忘记这件事。 时间一晃，又过去了一年。七七也从当初的房子，搬到了离公司更近的公寓。直到某天看见报道中国女航天员的新闻，她忽然想起那个写日记的女孩。“梦想”这两个字又一次出现在她眼前，虽然很久没人再提“梦想”了，可是她心里依然留了一个位置安放这两个字。 再次走到这座红砖房的楼前，七七拿出手机翻出一条信息。 “如果你想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就来房子里看看吧，那里会有答案。” 还没走到顶层便遇见了下楼的房东，七七连忙问她有没有人来过这里。房东说她搬走以后这里就说要拆除了，确实有一个男人来过，交给她一封信说务必要转交给你。七七跟着房东又回到那个特殊的房子里，那一眼让她又想起了楼上那间小阁楼。 拿着信，七七有点忐忑，不知道揭开一个尘封的往事是对还是错。房东看她那样，便宽慰她说：“既然有人想让你知道，你就看看吧，我还有事你慢慢看，走的时候帮我带下门就好了。” 信封上的字很好看，展平信纸同样也是规整的字体。 同志你好： 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就还是按我习惯的来吧。 你曾经住过的这个房子，是我们当地科学院的一位女院士的宿舍，她是个很有才华也很善良的女子。我和她本来没有交集，只是一次偶然的案件，让我和她有了特殊的关系。 63年的冬天，我正好来单位值夜班，那天我有事情来晚了点，担心被领导知道就从另一条小道跑进来，没想到那却成了改变我的一条路。快走到办公室的时候，我就听到里面有动静，打开门一看有个人影正从窗户爬出去，我正要追却被正巧来查岗的领导喊住。我连忙给领导报告，领导却不慌不忙地走进来把窗户关起来，然后斜眼看了我一下，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二天我就被保卫科的同志带去问话，质问我把陈院士的报告偷去哪了，我是个哑巴，没上过学也不知道怎么写字，急得一边哭一边比划。那个时候，是她走进来，说不是我偷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也只是说了几句就走了。之后我被单位开除，又是她来找到我，让我交一封信给领导，说只要领导看了就会重新给我安排一份工作的。 我到今天也不知道那封信到底写了些什么，只是从那以后我便下决心一定要好好读书学写字。后来，我听说她也被开除了，说是冒名发表论文。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像她那样善良的人，一定不会做违背良心的事。所以我一直在努力寻找她，希望可以当面感谢一下她，却发现她失踪了。 我想，她也许是对这里太失望了所以选择离开。于是我找到她的亲戚，也就是这个房子的房东，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告诉她，希望有一天她回来的话，可以通知我，让我对她写一句感谢。没想到等了这么多年，等来的却是你这个租客。 我已经是个老人了，不知道还能等她多久。过去发生的事也许也没几个人知道了，所以我把这个故事告诉你，希望有一天她回来的话，即使我不在了，你也可以替我对她说一声谢谢。有的人一辈子默默无名，却做了改变别人一生的事，在我看来，这就是值得被看见的人。 --终于学会“开口”的哑巴 看完信，七七决定再去那个小阁楼看一眼。这一次房间没有上锁，也许是房东进去打扫过？里面不再是腐朽的样子，阳光透过残破的窗户在房间里画出影子，似乎像一位年轻的女孩站在那里。 桌子上摆着七七看过的那本日记，再次翻开时，突然发现之前空白的地方又有了内容，可后面的日记却消失了。难道这就是博尔赫斯的《沙之书》吗？七七笑着摇摇头，她看着空白的纸面，忽然也想写点东西。 2022年10月24日，阴。 人的一生真的很难说清楚什么才是有意义，但是我知道选择善良，并且用善良的力量去帮助别人，会是很有意义的人生。以前有一个不能说话的人，受到了您的帮助，即使现在还是不能说话，可他却因为您的文字而改变了一生。 而我，这个胆怯又自私的人，在与您交错空间时，重新看见梦想的美好。也许像我这样普通的人，一辈子也无法登上太空，可是我心里也有一个“房间”，里面装满了曾经的梦想。我想去找回丢失的“钥匙”，重新打开我的“房间”，让梦想走出来！ --另一个房间的租客
PS：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图文编辑：小闱 图片来源：网络 音乐提供：QQ音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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