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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莞旧事:工厂情侣密会荔枝林,臀部被人插了一刀

 tuzhanbei2010 2022-10-26 发布于四川

口述:徐海源(江西南昌人)

撰文:胖爷

于我而言,南下东莞打工的经历,并不是值得羡耀的历史。相反,更多的是暗黑回忆,我一直秘而不宣。然而,时光是疗伤的良药。只要足够久远,许多伤痛便会被稀释。

如今,人生已过四十,我已经回归故里,早就过上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也有了一份可传诸后代的家业。直至昨晚,决定讲述我的东莞故事时,二十年前的旧事,纷至涌来。

奇也怪哉,回头再看,那些当年的苦难与悲凉,已然只占记忆中的一小部分。更多的,是打工路上的欢喜,是四川与江西两颗心的相互温暖。也许,这便是讲述的意义吧。

我讲出我的故事,不只是告别不堪,更是寻味羁旅中空气中的甜。即便只有一小点,也会让你回味久长,念念挂怀。

时光回到1999年,其时,我还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毛孩。如同一张白纸,闯入了东莞这块快速崛起的工业基地。

我的落脚地,在东莞黄江,一个名叫鸡啼岗的地方。作为一个农村孩子,我自小与鸡鸣相伴,在鸡鸣声中长大。对鸡啼岗这个名字,不免有些天然的敏感。

那时的黄江,沾了整个制造业的荣光,工厂也有不少,但鸡啼岗的位置,实在算得上偏僻之地,加之这个名字带来的误解,很长一段时间,我以为自己从内陆农村,来到了南方的另一处农村。

唯一的变化,是我有了一份工作,在一家名叫盛辉的制衣厂打工。每个月不管天晴还是下雨,都有一份固定的薪水。虽然不算太多,但是自己的劳动所得,心里到底有些欢喜的。

光是这一点,便与老家的父辈们有着天壤之别。以今天的眼光来看,盛辉厂实在算不上什么规模,厂里员工,加在一起,还凑不齐二百来人。充其量,不过是小作坊式企业罢了。

但在当时,我尚未进过工厂,看到车间一字铺开的缝纫机,看到仓库里堆满的布料,以及包装部成箱成箱的成品,看到车间里繁忙的景象,看到装货的车辆进进出出。以为其他的东莞工厂,无非也是这个样子。

众所周知,在制衣厂上班,工作很辛苦。当然,这种辛苦并非工作强度很大,而在于工作时间非常长。早上七点半打卡上班,中午吃饭加休息只有一小时,晚上则更短,通常只有半小时吃饭时间,便要赶着去车间上连班。唯如此,才能提前半小时下班。

夜晚加班时间,甚至比上午或下午更久。晚上十时下班,已经算是下早班了。正常时间,往往在十二点左右。

因此,夜晚十二点,也是厂门口的夜宵档最热闹的时候。此时,三两个工友一起,叫上一份炒粉,或者来一碗炒饭,又或者,点一份糖水。宵夜虽然如此简单,但工友们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

吃完宵夜,再心满意足地回宿舍,排队冲凉,短暂地休息几个小时,又翻身起床,开始第二日,重复的工作。这并非盛辉厂的独有风貌,也不只是黄江才有的现象,而是整个东莞制造业的缩影和写照。

工作虽然劳累,尤其看不到改变命运的希望,打工者自然会想方设法找到排解的出口。进厂的男男女女,大抵都是未婚青年,正处于妙龄之际,异性相吸,加之车间环境恶劣,远离故土,思乡之情弥漫,自然而然,只要稍稍对得上眼,男女之间便可以相拥取暖。

作为一家制衣企业,盛辉厂里的岗位大多为女性,而且是年轻女性。其实,不只是制衣厂,玩具厂、电子厂、鞋厂等等,大部分东莞工厂当年招聘时,几乎只招女员工。

据说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是女工细心、干活认真细致,工厂订单多,自然速度快。二是女孩子容易管理,不像男生,喜欢惹事生非。加之厂里条件不好,害怕引来集体罢工。

这类事情,往往男工占主动权。工厂如此考虑,当然站在企业主的角度,但长此以往,作为一种制度,沿袭了下来,成为东莞乃至珠三角制造厂的通行规则。因为进厂极难,男工极珍惜机会,即使心里真藏了一肚子火,也只能忍着。

盛辉厂里不到二百号人,其中,男生只有不到五十人。这五十人,大约几经轮换,皆乖张听话,服服帖帖,对工厂管理者唯命是从。即使真受了委屈,也只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厂里制定了很多严格的规定,比如,离岗要找组长领离岗证,否则便算擅自离岗,要罚款。不良品超过多少要罚款,迟到早退要罚款,吃饭排队要罚款。总而言之,工厂里的管理规定,就是想方设法,惩罚员工。

我问了许多同事,都没有提到奖励的条款。厂里的伙食可想而知,很差。我刚去时,一切都很新鲜好奇,也倒不觉得有太难吃。半个月后,便有些反胃了。

有一次,打了一盒子青水煮白菜,实在难以下咽。因此,饭盒里剩了半大盆饭,正在往垃圾箱里倾倒,被工厂保安抓了个现行。他扯下我挂在胸口的厂证,记下了我的名字、工号和部门信息。直到发了当年工资后,我才知道,自己被罚了款。

坐在邻座的工友阿眉,见我情绪不对,笑着对我说,弟弟别哭,姐姐晚上请你吃炒粉。人在伤心时,有人安慰,我自然而然就答应了。

当晚,十一点下班,阿眉说到做到,拉着我去了厂外的夜宵摊。她点了两份炒粉,还特意加了蛋。炒粉加蛋,是特别的待遇,要两块五毛钱。而我们当时的加班费,也不过一块五一个小时。

吃炒粉时,阿眉很欢喜,露出一嘴洁白的牙,边吃边对我讲述她出门的经历。阿眉是河南人,生得高挑,和我相差无几,但我俩站在一起,她显得比我还高。那天晚上,其实什么也没发生,然而不知何故,从当晚开始,就传来了我俩在拍拖的消息。

还有人打趣我,让我买拖糖。拍拖是广东话,意即谈恋爱。而拖糖则是一种仪式,当时工厂里的男女,一旦谈恋爱了,便要向工友散发喜糖,明面上的意思,是以此宣告两人的关系。

实际上,更有深意,为了告诉别人,我俩已经牵手了,你们别再打我们的主意。面对这样的传闻,阿眉微笑默认,而我则有苦难言。工友们乐见其成,不断怂恿,阿眉越发认定,我已经是她的人了。

女生主动示爱,在盛辉厂并非个例。在当年的东莞,工厂与工厂之间,相对封闭,人与人的社交场域,无非是车间、宿舍和厂外的夜宵摊。不像今天,人们在网络上在手机里,约见想见的人,见面时保持着各种警惕之心。

当年在东莞的工友们,低头抬头见,与外部的关联,近乎于无。但人与人之间,赤诚相见,纯真良善,没有花花肠子,没有忽悠人的心思,与人交往没有负担,心里坦然。

厂里男少女多,供求关系不平衡,自然导致天平的倾斜,想要在无奈的工厂生活中,寻到一丝爱情的慰藉,女生必须主动。否则,你中意的人,也许就会投入别人的怀抱。

男工人进厂如同撞大运,千辛万难进了厂,一旦放得开手脚,明里暗里,左拥右抱的现象,并不鲜见。盛辉厂也有这样艺高人胆大的男工友,我进厂不久,便听到舍友议论,包装部有个其貌不扬的男孩,凭借脸皮厚这一招,成功将三个女孩招至麾下。

那三个来自不同地域的女子,在一年之间的三个不同季节,进进出出他的宿舍,成为他的枕边人。最后,其舍友担心铁架床经不起折腾,或者说他被那些声音吵闹得实在无法入眼,忍无可忍之际,将其告发。

谁知那人与保安有私交,提前知晓了内情,在某个不加班的晚上,将舍友约到厂外,狠狠修理一顿。不久,舍友离开了盛辉。事情远未结束,他到底心有不甘,给三个女孩写信(毕竟都是工友,他知道她们的名字),痛陈他的无耻。本以为这是一枚巨型炸弹,谁知未炸出一点声息。

至于他为何如此执著,原因在于桃花朵朵开的工友,除了嘴巴能说,脸皮尤厚之外,并无特长之处,而他自认各方面条件胜于工友,身边却无女子光顾,心中不免愤闷不平。

此类故事,在盛辉厂只算个例。厂里孤单者有很多,但多数是打工妹。因为男女比例的严重差异,所谓僧多肉少,有些中规中矩的女孩,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别人甜蜜,不免有些生出一些嫉恨之心。

我对阿眉没有想法,却也知晓,一旦我讲清实情,她不免伤心失意。平心而论,阿眉是个好姑娘,她得知我喜欢逛黄江书城,原本对书城没一丁点兴趣的她,表现出十足的耐心,陪我前往,还和我一样,站在书城捧着一本杂志,慢慢翻阅。

她越是如此,我越害怕伤了她。显然,这是我的妇人之仁。越是如此,对她的伤害其实越大。但我当时,年纪轻轻,哪里懂得这些人世沧桑?因此,在接近半年时间里,我俩保持着隐隐约约若即若离的关系。

当然,我们之间,只不过比普通工友更近了一步,最多一起去吃个宵夜,去书城看会儿书,甚至连手都没牵过。厂外不远,有一处小小的荔枝林,阿眉几次三番提议去看荔枝林里转悠转悠,但我总想各种法子拒绝。

原因无他,那是恋人才去的地方。密林深处,花前月下,不免可以享受一些亲密,但也潜藏危险,比如,正在柔情蜜意时,林子里突然跳出一对强人,掳走你的财物。若无钱财送交,则会被挨上一顿毒打。

还有个类似于笑话的小故事。某对恋人在荔枝林正欢乐着,两名蒙面男子跳了出来,男子一时竟然忘了提裤子,好在月黑之下,风光并不十分明显。

只是,男子出门时顾念恋人的温柔,走得急切,未带钱包,身上没有分文,又在享受欢愉,不免惹恼了其中一位蒙面男子,他掏出一把器具,往男子露出的臀部上插了一刀,所幸未伤经动脉,但男子足足躺在床上半个月。

最令他可惜的是,女友觉得他是个怂人,从此远走高飞,两人从此再未见面。作为旁观者,工友谈及此事,脸上浮上欢笑,算给无聊工厂生活解闷儿。

尽管危险,但当时的情侣,没有太多可去的地方,荔枝林仍然诱人前往。也许,危险的愉悦,更能激发他们身上的荷尔蒙吧。

十月一天,初中同乡阿威无意中得到我的信息,联系上了我。原来,他也在黄江,工厂就在离我不远的裕元工业区。裕元是鞋业巨无霸,尤其在当年,声名远扬。据说现在裕元已经没落,人去楼空,徒然留下许多回忆,令人感慨。

阿威来盛辉见我,同行者还有两个女孩。一个叫阿红,是阿威的女朋友,一个叫阿霞,是阿红阿威的同事,也是阿红的堂姐。

我请他们在小餐馆吃饭。阿霞娴静优雅,一头秀发铺开在肩上,与我想象中的美妙女子形象相差无几。席间,我不免多看了她几眼。有一回,正好碰到她的目光,她微微一笑,慌忙避开,而我脸上的红,一直红到了心尖上。

他们离开后,我情绪激昂,似乎看到了生命中的另一道光。此前,尽管我心中有梦想,也时常奔往黄江书城,我没能考取大学,但也盼望在社会上谋求自学,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

只是现实如此残酷,而我的视野多少也太狭窄,周遭同事,上班劳劳碌碌,下班则沉醉于风花雪月之中,我的人生似乎一眼便能望穿。我想改变,却又没什么力量去改变。直到遇见阿霞,我好像重新找到了进取的动力。

尽管相隔不远,但直至半个月后,我才去了一趟裕元,名义上是见阿威,心里挂念着的,却是阿霞。好在阿威多少明白我的心思,他仍然带了阿红和阿霞一起见我。而且,饭罢,他与阿红借口离席,把与阿霞单独相会的机会留给了我。

我现在仍然记得,当时的慌张无措,你若真正喜欢一名女子,面对她,一定害怕说错话,害怕她不理你,却又恨不得把你的一切告知于她。当然,你也会盼望着想知晓她的一切。

阿霞显然是宽厚的,也许四川姑娘都有相似的共性,正因为当年与阿霞的交往,我现在仍然对所有来自川渝的女性,抱有一种莫名的好感,会将一些赞美词汇,安放在她们头上。

那天,最先开口的,倒是阿霞,她打破了场上的沉默,主动讲起她的读书经历。而这正是我的擅长。于是,我俩的磁场从那一刻开始,便处在了同一频率。当晚,我知晓了她的过往经历。

只是,时间太过匆匆,似乎只在一个眨眼之间,她要告别了。不是回厂,而是去黄江书城,书城有一家电脑培训机构,她报了名,正在学电脑。在她的引导之下,我发誓也要学会电脑。

不为别的,只为离她更近。所谓,棋逢对手,大约就是此类心境。次日晚上,我请了假,跑到电脑班,报名成了新学员,和阿霞一样,也在综合班。隔了几日,正式上课,我以学员身份在培训班上碰到阿霞,她先是讶异,而后露出了微笑。

我和阿霞也是从那时开始恋爱的,但我俩的爱情又与别的工友不同,他们谈恋爱的场所,更多是在荔枝林、电影院或者工厂宿舍。

而我和阿霞,在电脑培训班里,彼此为对方加油鼓劲。不得不说,精神的力量是巨大的,正因为阿霞,我很快学会了电脑。

次年初春,盛辉厂内招一名办公室文员,我壮着胆子报了名,并不抱什么希望,只想试试自己所学的成果。我运气不错,应聘成功。从此,离开了流水线,成了阿眉嘴里的是“白领”。

因为这个身份的变化,阿眉主动远离了我。许久之后,有人悄悄告诉我,阿眉那晚喝醉了,回到宿舍,痛苦流涕。我感谢她给予我的温暖,好在我并没有做下过份之事,不算真正伤害到她。

进了办公室,我当然不敢自称“白领”,但工作环境的变化,的确开阔了我的视野,丰富了我的人际关系。我把这功劳归到阿霞身上,因为若没有她的引领,我仍然处于茫然之中。

阿霞比我早三个月报名电脑班,当初为了追赶她的进度,我从最基础的打字开始,真是下了极大工夫。每每,在梦中还在念叨着五笔口决。走在路上,看到招牌上的字,就会想着,这个字用五笔怎么拆解。

现在想来,当时的情状,用着了魔来形容也不为过。为了等我一起结业,阿霞故意推迟了进度,我俩当年是一起结业的。按理讲,她一个女孩子,学了电脑,找文员的工作,远比我容易很多。然而不知为何,又或者她志向高远,再次报名了CAD,想在设计上有所作为。

CAD远比办公文秘复杂得多,裕元的工作本就忙碌,只有周末得闲时,才有机会跑去书城上CAD。整整半年,阿霞埋首电脑班,苦苦钻研。苦心人,天不负,她终于毕业了。

在培训班学设计,与找工作是两回事。在班上,无异于纸上谈兵,而厂里招人,要有实战经验的。阿霞找来找去,也没有一家工厂愿意聘用她。学了一技之长,仍然待在鞋厂流水线。

阿霞心里苦闷异常,但与我见面时,她总保持着体面的微笑。每每见到,我心里愈发难堪。

年底,我被评为优秀员工,向阿霞报了喜,她极高兴,当晚,我俩在夜宵摊上把酒言欢。我趁机提议,带她回家过年,见见我的父母。阿霞沉默了。我想起她跟我讲过的经历,家中只有一个寡母,家里负担很重。她若离开,母亲会倍觉孤单。我没再逼她。

那时我太年轻,不懂人情世故,回去后,躺在宿舍里,心想,我是个男子汉,应该主动一点,提出陪她回四川。

我心里鼓胀着一股信念,但次日起床,投入到繁琐的工作中后,加之实在开不了陪阿霞回家过年的口,害怕被她拒绝,感觉很没面子。于是,此事被耽搁了下来。

有些事,一旦错过,便是一辈子。

隔年,从故乡过完年回东莞,再去找阿霞时,她已经不在裕元。问阿威和阿红,阿威也摇头,阿红欲言又止,最终看我神情悲痛,只讲了一句,阿霞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去了广州。

我问阿红要地址,她却说什么也不肯给。为此,阿威还和阿红吵了一架。我害怕事情闹大,苦劝阿威,还假装说这次回家,已经和一位高中同学有了好感,正在谈朋友。阿威听闻此言,这才作罢。

为了从离愁别绪中逃脱出来,我把所有的时间用于工作中。但每每出了工厂,看到周围景象,不免想起曾与阿霞一起走过的路,干过的事。几个月后,我实在无法忍受这种煎熬,于是离开盛辉,离开黄江,去了厚街镇。

同村有好几个阿叔在厚街,他们租了一间房子,可以容纳我的肉身之躯。在厚街安顿下来,我很快找到了工作,在一家电子厂当仓管。

电子厂的女工比制衣厂更多,而且电子厂环境很好,女工看起来更加干净清爽,人的面貌往往与工作环境紧密相关。而我像块木头一样,进了仓库,便沉浸于中。不想去关注任何女子。

只是,世间之事无法预见,我这块闷呆男子,竟然引起了车间一位组长的关注。她来仓管查看过几次产品,大约见我与别的男子不同,反而对我上了心。

在电子厂,女组长算不得多么漂亮,但她性格活泼,心思活泛,对人对事有着自己的独特见解。我渐渐被她吸引,慢慢从悲愁的情绪中走出来。不过,我们之间并不算爱情,或者说,我们的爱情还没有开始,便出现了一个变故。

那天我和女姐长本来约好去虎门海滩,结果出发前,阿威通过工厂外面士多店的电话辗转联系到我。他告诉我,阿红收到一封来信,阿霞写给她的,上面留有地址,他悄悄记了下来,赶紧告诉了我。

原来,阿霞不在广州,而在长安镇一家玩具厂。我无法一下告知女组长详情,临时毁约,跑去了长安。我在那家玩具厂从上午等到下午,又从下午等到晚上,始终没能见到阿霞的身影。

长安的夜晚,灯红酒绿。我随意找了家街边小馆子,叫了个快餐,吃了起来。吃到一半,恍然看到一名红衣女子,披衣秀发,从我面前一闪而过。看那模样,我脑海里迅速浮上阿霞的容颜。

我放下碗筷跟了出去,红衣女子已经跨过马路,钻进了对面一家酒吧。绿灯重新闪烁时,我飞跑着过去。那是我平生第一次进酒吧,里面灯光暗淡,却极热闹喧嚣。找了半圈,看到一个红衣女子,衣妆艳丽,坐在一位汉子面前,猜拳喝酒。

屋里光线昏暗,我无法靠得更前,不敢确认那是不是阿霞。待立半晌,我返身出来,回到街边小店,叫了啤酒,一人饮酒醉。

我喝得酩酊大醉,好在店主好心,让我店里安眠了一夜,次晨醒来,结账离开,回到厚街时,像是做了一个梦。

此后半年间,我陆陆续续去过长安几次,均无功而返。最后一次去,我终于断了找到阿霞的念头。我不知道阿霞为何离开,但就算在酒吧里的女子,真的是她,我也能够理解。我甚至想过,如果她愿意,我可以帮她一起分担她家里的重担。

只是,阿霞如此要强,绝对不会让我帮她分忧。至于,酒吧女孩是不是她,其实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曾经过我温暖,也帮我指引了一条方向。

因为临阵爽约,我与女组长的故事,也没有了下文。我俩见面时,仍然会微笑点头,但纯粹是工友与工友之间的简单情谊,与爱情没有一丁点关系。

也许因为阿霞的原因,之后,我又在东莞待了三年,三年间认识了不少女工,但从未谈过恋爱。直到我离开东莞,回江西后,认识了现在的妻子,才开始了新的人生。

东莞的经历,我毫无保留,和盘托出。她觉得我真实坦诚,更加认定了我这个人。

结婚后,我与妻子一起摆过地摊,开过杂货店,也跑过乡镇客车运输,有挫折也有收获。如今,我们育有一儿一女,妻子在镇里中学上班,我开了一家饭店,颇有口碑。

我们一家四口,算个完美家庭。但我仍时常想起东莞的日子,想起当年遇到的所有人和事,没有当年的苦,就不会有今天的甜。我坚信,我错过或错过我的人,今天一定比我过得更好。(图文无关)

每个人的经历,都是时代的一部分。胖爷专注于讲述非虚构故事,致力于为普通人立传,写人生百态,写人间的凉薄与温情。欢迎提供采访线索,我们一起记录滚滚奔涌的大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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