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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里:茹素

 珍影像 2022-10-26 发布于江西

某日,与苏兄、毛姐相约玉棠里,茹素。

苏兄与毛姐,本不相识。一个,教师队伍半生,后用十年时间从白手起家到创业千万;一个,从政半生,提前退休开始摸索用文学文字创一片与众不同的事业。

人与人,可彼此借鉴、提携、进步,亦可互利、互惠。他们的处事风格中,有一样的决断与犀利。恰好同日约于我小聚,搭桥了这相遇时机。

抱着俄国作家妥斯妥洛夫司基的《白痴》,盘坐在夏日窗边听友人侃侃。空调开得最低,烈日的高温依旧穿透玻璃,19楼下的城市街道,密密麻麻拥挤。

这处名为“玉棠里”的素食馆,类似私家厨,早在微友的朋友圈里见识过它的各种素菜品。真正走进,才知道实际上就是商品房的小居室改装成的,应该有两室一厅那么大面积,两个包间。

客厅里除了点餐吧台,书架,花架,还安置了几桌散席,略有点拥挤,却显家的气息。实木板搭成的半尺高榻榻米,上面置了茶几,茶几上排着整齐精致的餐具,牙白的草团随处放着。

脱了鞋,上榻榻米上盘腿坐下,先上来一套雅致的茶具:小小的玻璃壶,小小的白瓷杯,适合极慢地品。我是蒲团控,对能席地而坐的草编蒲团没一丝抵抗力,何况还有满室的小摆设与小盆栽的绿植,哦,还有不少书籍,忍不住四处探看着,很快便屏息静气。

屋里回荡着不知名的乐曲。毛姐还没到。苏兄问起些久未见的话题,他不怎么习惯脱鞋而坐,有点不自在。问包厢里可是凳子?被回答早已被客人预订。

八月的高温,穿透玻璃与竹帘,晒在窗边的我们身上。苏兄一会嫌弃音乐大声,一会问:“你那毛姐怎么还没到?”有点烦闷。

蓝色康乃馨,立在我胳膊肘边的古色花瓶里。熟普洱端上我的餐盘,茶汤厚红凝润。酩了一口,想起进来时误闯隔壁包间,三位剃度女僧正与一白衣女居士轻声布道着,满屋禅机。

苏兄与毛姐,果真一见如故的。与人相处,我总维持一定距离,单凭直觉,放在不同的远处,尽量避免拖欠人情。这二人,安放在一样的距离,如我预料般能投机。

他们商讨着某些商机。我窝在一角里,自在翻阅着《白痴》的世界:

世界本是就是无法用理性去量化的,甚至是超越人的想象的。人无可探知、无法实现的都是不需要去思考的,去思考且去实践的人都是白痴……

         不知何时,二人扯上了与我有关的话题,打断我沉溺的时空。

“怎么又想回山区?”

“要不我给xxx打个招呼,借用到xxx来?”

“你有能力,一定要加入……”

“去庄园吧!建你想要的湖边小木屋……你的心,不要总是不定的……”

苏兄与毛姐,一人一句,轮番轰炸。

我身上,贴不了功名利禄的标签,也不是文艺范的青年。梦里,确实有座小木屋,可此刻的我,想先去心里被召唤的地方。没有理由。

素餐终于开始上菜。我惊呼着:“回头我在家也学学这里的菜品……”岔开二人探寻我的话题。甜品、冷盘、热菜,一道道,一份份精致得都似一幅画。厨师大约当作作品来精心构思的。

我打听着布菜的方式:玉堂里按人头计费,有两种规格,价位与吃一顿西餐差不多。我们这个套餐里有:水果沙拉、凉拌蕨粉、凉拌秋葵……素鲍、素蛋,摆放在精致的餐盘里,赏心悦目,再喝下一盅去火的热参汤。原本排斥素食的苏兄也忍不住大赞了。

日常饮食,我以素食居多的。也几乎不杀生。小时候,在乡下和母亲饲养过家禽,逢年过节时都要宰杀了来招待客人。我不敢面对任何血淋淋的场面,总是躲在门后噙着泪心疼。我的痛觉,似乎与侍弄过的生灵是相通的,它们疼,我也疼。

读书时代开始后,逐渐远离家乡,远离亲自饲养生灵的时光。在奔波学业、生活的匆匆里,慢慢接受了吃部分荤。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个虚伪的半素食者——只不过是,眼不见杀生,就能下筷而已。直到半生将至,我已在城市里也能将日子终于开始放慢,却不知为何,又想茹素了。

植物,或许更无痛觉。茹素,能将生命的伤害降至最低。我们的生存,若以不或尽量少的方式去牺牲另一个血淋淋的生命而存在,性灵会慈悲许多。常人也许会觉得纯素的食物难以下咽,不过是不肯用欢喜心接纳,用心思烹饪调配。

我一直以为,食物会决定人的品性。一个人与另一个人最大的不同,就是自儿时开始的饮食习惯不同引起的。偏素食者,必然下意识更修素心。

苏兄讲他在贵州乡野遇见的一个丧葬民俗。

没有清明节、中元节的祭祀,只有正月十四、十五坟头的两天热闹。有亲友过世,家人租桌摆席热热闹闹麻将送丧。上山,也土葬。逝者,却被裸身搁木板上,从家抬置土坑里早已安好的棺木。苏兄好奇,向贵州当地朋友打探缘由。朋友回:“你们汉人所说的赤条条来,赤条条去,都是假的啊?”

这样的故事被描述出来时,有种对少数民族人茹毛饮血的野蛮揣度。实际上,细细想就会发觉,他们更参透生命的意义。汉人的繁文缛节,会让人为虚名的追逐更疲惫不堪。

人的心眼被尘世迷离遮蔽,根本看不清心底所需所要。欲望与奢求,伴随苦痛同时存在。天地强大,凡身弱小,求学读书、交朋结友、追逐美食美衣……

我们以各种方式方法行走世间,都是为建立立足于这人世的军队,为自己招兵买马。承受苦难,才能拥有战斗精神,我们以为这样才能保护好自己与所爱之人。

可事实上,每具皮囊,真正的需求并不要许多。欲望,是个永远无法满足的东西。打开了一扇门,其实是无穷的门。扑面而来的一切,都要这皮囊承载,生命迷顿在念他之念,永远不能自在活泼。

包间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断了我的神飞。

三位着海青布衣的女僧,与那白衣女居士陆续低眉走出。打着无畏印(屈臂上举于胸前,手指自然舒展,手掌向外。这一手印表示佛为救济众生的大慈心愿,能使众生心安,无所畏怖,所以称无畏印),清风明月般告别。

我爱她们的宽大淄衣,更爱那眉目间的祥和安宁。净其身,清其心。不憔悴,不思虑。一觉醒来,山河依旧在。以我平日为码字积累素材,喜欢暗自观察揣度人的习惯,居然没一丝设想那白衣女居士故事的念头。目送她们离去后,回过神来,我的脑中只浮现一首诗:

六根净尽绝尘埃,嚼蜡能寻甘味回。

莫笑绿天陈色相,谁人不是赤身来?

难不成,这便是佛法的禅机?无形中渡人莫有执念?

传说,辽东人尚可喜到广州任平南王。最小的女儿自小见家中兄长仗父跋扈后,不堪忧郁而出家,法号自悟。随从中,一个叫无我的家女,善作诗画,为出家茹素后怡然在荷池旁午睡的自悟题得此诗。

午后久时,该话别了。

这玉堂里一茹素之约,成就了月底苏兄与毛姐的另一个文艺之行。我真的只是试图为他们打开一扇门么?搭苏兄的顺风车回县城,他的车子里播放着一曲天籁之音,好像是《醒来》:

从生到死有多远?呼吸之间。从迷到悟有多远?一念之间。

从爱到恨有多远?无常之间。从古到今有多远?笑谈之间。

从你到我有多远?善解之间。从心到心有多远?天地之间。

当欢场变成荒台,当新欢笑着旧爱,当记忆飘落尘埃,当一切是不可得的空白,人生是多么无常的醒来,人生是无常的醒来……

苏兄的豪华轿车,从市区慢腾腾开回我的小城。晕车的状态里,迷迷糊糊望见车窗外的阳光都被树叶剪碎了。剪成一片片不规则的图形,晃晃悠悠浮沉在我经过的路地上。

我只想自己,一切从心,一切从简,修一颗自在素心。(2016.08.23

附:玉棠里地址---亿升南座191908

市广场烟草公司路口,钻石王老五旁路口进,约50米左拐,即亿升南座电梯。出电梯按门牌一直左拐至门口有绿植户,按门铃。地方不大,需提前预约(0793-8177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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