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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在去铺满彼岸花的路上,我不愿喝下孟婆汤

 珍影像 2022-10-26 发布于江西
又是一年中元时
01

PART

ONE

母亲肩扛一袋大米从超市出门,回头大声叮嘱:“明天过来吃饭!”

我还没来得及吼完:“刚才老弟在楼下又不让他搬!超市老板也可以送!您逞什么能啊!闪了腰,可咋办?”

母亲的声音已从老远的夜里传回:“没关系的,家里那袋米不好吃,你不喜欢吃的……”

月亮安静地在天幕的云朵上观望,有点忧伤。

想起八岁时,摘了邻居家路边一枝桃花,我向母亲炫耀抓住了春天。而十八岁时,与一个人目光里撞出火花,我却只写进日记里,暗誓此生唯与一个他才是永远。

每个人是否都会感到没人了解自己,感觉寂寞的?

n多年前的学生阿成,截图周冲公众号里关于王宝强的两篇推文问:“老师,对此有何看法?”彼刻,几乎同步,我在向我的老师求解着一个疑惑。

阿成推荐“富兰克林读书俱乐部”给他的老师我,我又推荐给我的老师。三代人,在时空的同一刻神奇联系着。现代科技出现网络这产物,既好,又不好。

两个互不相识的老少,都在我三更半夜浏览完所有订阅号,打赏那些勾心的原创文字发朋友圈感叹钱包又空瘪时,曾第一时间私发过红包给我。生命里,总与这样的小温暖相遇。

有时候,并不是真就山穷水尽弹尽粮绝了,发条消息在朋友圈感慨,不是想知道有谁关注着自己,只是纯粹记录那刻的心思与动态而已。不知别人是否也与我有一样的癖好?

不大与人闲聊,爱问自己何能?就像,可能某个人事刻骨在心里的瞬间,其实只是无意间光影下的一撇刹那。从此,无法抛却。

那些最难以忘怀的时刻,被旁人觉得微不足道的许多小事一点一滴穿串起,推动着莫名前行。越来越沉溺:为何而来,为何而去。根源是否在不够深入了解自己?

常与灵魂剥离出的另一个自己对话与倾听。要么——成为思想家,要么——就是精神病。 估计总有一天,成为某些人眼中的神经病。

明日,七月半,中元节,所以母亲喊吃饭。

02

PART

ONE

连续噩梦。惊吓来全身汗淋淋。

清晰记得狂奔着无处可逃时,一遍一遍对自己喊:“快醒!快醒!醒来就不怕了,是在做梦!”在下意识躲避着某些恐惧与担忧是人的一种本能吧?敏感之人,梦里都是警觉的。

果真醒来,心悸却真实。不再敢睡。

白日,脑袋开始一抽一抽地疼。每年中元节前后,不吃芬必得不行。

我知道,有力量在暗语什么。只是我还不得知。

儿时,无数次梦里重复两个场景:游荡在一个村子里的一条坡;徘徊于一座深山里的一个庙。

多年后,第一次去哈根老家,不由惊讶:老房子门前斜坡,居然与梦中一样。难道冥冥之中,注定姻缘?只是,这前半生来,还未找着那座深山那座庙,会与我何渊源?

几乎不缅怀已故的亲友。有年中元节前夕,却梦见已故的祖父。他全身湿漉漉从棺材里坐起,骨瘦如柴的双手指着我,两眼发直:“冷——”

祖父在我高考前那个冬天走时,下着暴雨。

我从学校赶回他独自居住的老房子时,他已被白布、红布一层层覆盖着。我一个人站在他孤冷的床边,没有泪。只是很想掀开盖住他脸的白布头看看,人老了,与其被病痛长时间折磨着,不如安然离去:久病床前无孝子。

可终究,我只握了握祖父身侧僵硬又黑瘦的右手。那只手,曾经肥硕结实,为我拿过锅铲炒过蛋炒饭;那只手,温暖有力,儿时每年只有它唯一会递给我两枚崭新硬币当压岁钱…..

老房子低矮潮湿。握住那刻,床边放着的火盆也抑不住一种彻骨的哀伤,伴夹着冷意突然汹涌奔出。我夺门而出,嚎啕大哭:我自小是他的开心果,不曾在他面前流过一滴泪……

来年清明,父亲回乡扫墓,发现祖父坟头不知被蛇还是土拨鼠钻了个大洞,坍塌一角。只怕果真有水陷漏进寿材了。母亲说,逝者能给挚爱的人托梦。

一零年开始,每年七月半,我码一段字。从幼时对鬼神的恐惧与好奇,写到渴望能感知一只真正的鬼。慢慢堆砌成一篇长文,我想永远不要结尾,有人能接着我的笔继续。

死亡,不过是一场漫长而盛大的休息。总有些人,宁愿化为某种被称为孤魂野鬼的物质,守候着生前或爱或恨之人,不肯往黄泉路上喝那孟婆汤投胎去。

哲人说:最让人幸福的一种力量,是遗忘。

可若没了执念,能都放下,世间哪还有那生生世世的鬼神流传?若都能遗忘,岂还有诸般痴男怨女的恨爱纠缠?

03

PART

ONE

小区停水。

母亲一个人,做了满大桌荤素中元节午餐。自姑娘起,她便里外一把手,一手饭菜更炒得亲友皆竖大拇指。能者,却注定一生多劳。

平日,我甚少往母亲那蹭饭,怕给她添麻烦,毕竟有弟媳呢。这个中元节,头疼得厉害,无甚胃口。母亲瞧着了我没怎么下筷子,问是否加个汤?我按住左脑门摇头,菜已太多。

年少时不觉母亲亲近,只一心不要做似她一般倔强的女子。此刻撇见母亲的白发与皱纹,这两年日益增多。我突然惶恐:她要是累倒下,这一大家子老弱病少可怎么过?

午休时,已辞职在家养病的父亲坐在床檐絮叨:“公司还留着原来的岗位邀我回去做事——”我立马打岔:“您保重好身子,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了!”

所谓孝是在父母望得见的范围里过好各自小家小日子,别让老人担忧操心。而日趋年迈的父母最能帮到子女的,是照顾好自己,不让子女多分心奔波。一切,便是福气。

我几乎能对整个世界和蔼可亲,不管陌生还是熟悉,却常对双亲冷漠无情。至今,也不曾在他们面前有过丝毫娇滴,更多是果敢、批评、直直断论,像当年他们对年少的我。

只有与孩子们在一起,我才掩饰不了中年人不该有的天真。

中元节晚餐后,本应早点散场各自回小家。大大小小却在狭小的客厅争论开如何培养孩子们的承受力与责任心。事实上,大半生过去了,我依旧不很清楚自己想要怎样?能怎样?

母亲与父亲呢?他们上一代人,是否也这样?

每个人,其实都那么孤独。你,我,他或她,还有我们的下一代们。无数小确幸,小温暖支撑着我们生命里的每个脆弱时刻。

百度里,无意间输入自己名字。搜到一个寻人贴吧,有人在网海里发帖寻找着我。从网名上,根本看不出是谁,在寻我。却汹涌澎湃地勾起无数与孩子们的记忆。

从发帖的最初至今,几年里的回帖虽然不多,却发现原来每一处呆过的校园,都有人记得我。我却已想不起,有给予过曾经的孩子们一点什么。

世界,终于静谧下来。

从母亲小区走回自己小区。或许我身旁就有一只鬼,在如此中元节,陪着我一起游荡?

拐弯处听得漆黑夜里有人喊我。茫然张望。是同小区的阿伟一家,刚从乡下过完中元节回。孩子小哲无精打采靠在车门。

我蹲下搂着他:“想睡觉了吧,宝贝……还记得阿姨么?亲亲?”他一副就要打瞌睡的模样,却不断点着头。故意很用力地亲吻他的小脸蛋:他还得爬五楼呢!

爱这世间每一个美好:小哲其实那么古灵精怪的,像他玲珑多窍的小母亲。

夜,深沉。

亲爱的,当你能一个人做所有事,不再奢望依赖他人。当你习惯于爱上一个人时,才能发现,周围的冷清根本不是孤独,而是安静。

码下这段中元节文字时,孩子踢了被呓语着翻过身。窗外的远处,依稀有鸡鸣。这副皮囊离开这人间时,一定不再慌张。

假如可以选择,在去铺满彼岸花的路上,我也不想喝下孟婆汤。不管入地狱,还是上天堂,不愿忘记与每一种挚爱的所有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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